秦朝阳在卫生间刷牙的时候,金惠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清早她跑了一趟杂志社,发现秦朝阳没在,许多告诉她秦朝阳在医院,她没多问什么直接就过来了。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金惠把门一推,秦朝阳对着镜子吐漱口水,四只眼睛恰好对上。

    秦朝阳吓了一跳,赶紧拿毛巾擦了下嘴,“你咋咋呼呼搞什么。”

    金惠看了看他挂在脖子上的胳膊,“老大,我是你什么人?”

    秦朝阳心里好笑,反问:“你是我什么人?”

    金惠一本正经地答:“助理,我是你的助理。我的工作就是配合你工作,照顾你生活。可你呢?”

    秦朝阳挑了下眉,听金惠兴师问罪地说:“你手成这样了怎么不主动告诉我?”

    秦朝阳没应她,一手拧毛巾,拧了半天没拧干,金惠把毛巾拿过去,帮他拧了挂杆子上,说:“要不是我早上碰上许编,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手怎么搞的?前两天不还好好的。过两天就去温州开会,你这样怎么弄!”

    “该怎么弄怎么弄,开会用得着手?”

    秦朝阳出了卫生间,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嘬了一口嫌烫,放下了。又从旁边塑料袋里取了个苹果,用吊着的胳膊和身体夹着,另一只手拿小刀削皮。

    金惠看得眼睛都瞪圆了,讽刺说:“你倒是适应得好。”

    话刚落地,苹果没夹好掉地上,噗通噗通滚了好远。秦朝阳看着金惠说:“助理,帮我削个苹果呗?”

    金惠把削好皮的苹果给秦朝阳,苹果很脆,咔嚓一口,果汁四溅。金惠抽了张纸巾给他,说:“在温州待两天,你想想有什么要带的,一会去收拾东西。”

    金惠的车停在医院门口,秦朝阳坐副驾驶,头一歪准备睡觉,金惠摇了他一下,说:“安全带。”

    路上堵车,走走停停,时间拉得很长。秦朝阳没一会就睡熟了,头歪安全带那边,轻轻打鼾。医院的床又厚又硬,睡得他浑身不舒服。昨晚没睡好,现在正好补眠。

    红灯,金惠把空调开暖和些,瞥眼看过去,秦朝阳线条分明的脸分外安详,他的五官明明很安静,可总给金惠一种很喧嚣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他的眉眼很浓,像是浓墨重彩的水墨画。

    车里很静,金惠连呼吸都慢下来。秦朝阳的嘴边长出胡茬,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下,刺刺的,像电流过身体一样。

    红灯转绿灯,她没发现,后面车滴滴滴地按喇叭,她反应过来,连忙驶出去。

    车一停,秦朝阳一觉睡醒。头脑还没清醒,眼睛也睁不大开,朦朦胧胧,看四周像雾里看花一样。

    金惠笑笑地看着他,柔声说:“到了,下车吧。”

    秦朝阳挠了几下脑袋,头发越揉越乱。环顾四周,没什么印象,问:“这哪?”

    “我家啊。”

    “?”秦朝阳一激灵就回魂了,旁边金惠已经拔钥匙下车,高跟鞋蹬蹬蹬一踩,绕到他这边,替他开了车门,语笑嫣然的:“请吧。”

    秦朝阳坐着不动,“你把我带你家来干嘛?”

    金惠还没回答,旁边走过来一人,两手拎满了菜,特喜庆地一笑,说:“来了?阿姨听小惠说你手折了,特意买了筒骨。来来来,快进来!”

    金惠父母是做生意的,家里自己开厂,厂房在工业区,旁边建了栋楼,五六楼住人。几个人一上楼,一只黄毛小狗就蹦跶出来,金惠把它抱怀里,亲昵地叫它“二黄”。

    二黄在金惠怀里蹭了几下,挣扎着跳下地,摇着尾巴在秦朝阳脚边上转悠。金母一看,乐得合不拢嘴:“二黄是只小母狗,见着好看的就往上扑了。”

    金惠重新把二黄抱起来,宠爱地揉了几下狗耳朵,喃喃说:“二黄眼光挺好的,像我。”

    金母拎着菜进厨房准备,金父和金惠陪着秦朝阳在客厅坐着。金父指了指秦朝阳的手,说:“手没什么大事吧?”

    秦朝阳一只手断了也不影响他大马金刀地坐着,“没事,过两天就能好。”

    金父呵呵一笑:“两三天肯定好不了,是你心态好,出了事也不当事,小惠你要多学学。”

    “我可学不了,爸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活得可糙了。”

    金父眉一拧,“怎么说话呢!”

    “那有什么,”金惠眼带风情地看了秦朝阳一眼,“我和他平时就这么说话的。”

    金父笑呵呵地在这两人间来回地看,半天,感慨地叹口气:“时间过得快啊,一转眼,你俩都大了。”

    他身体靠过去,手充满慈爱地搭在秦朝阳的膝盖上,“我和你爸爸生意往来十多年了,既是生意伙伴,又是生活中的朋友,最近却没怎么见面。你爸爸时间好约,就是你妈妈——潘书记忙啊!我想,等她什么时候有空了,咱们两家人约一下,吃吃饭,聊聊天。”

    秦朝阳没马上说话,笑着看过去,金惠坐在金父旁边,好像没听见这边说话,一个劲地喝茶。不知是空调烘得,还是热茶暖得,她脸红扑扑的。

    金父咳嗽一声,秦朝阳回神说:“我妈的行踪连我都搞不清楚,约不到也正常,她忙得我都见不到她人影。”

    金父呵呵笑了下,“所以要提早约嘛!”

    秦朝阳又不说话了。

    金父越笑越尴尬,他都这么主动提出两家见面了,没想到姓秦的小子一点面子也不给,好听话也不说一句。活这么大岁数,有现在这地位,都是别人上赶着捧他,哪受过这冷板凳的待遇。

    心里有气,但也不好说出来。谁让自家闺女不争气,偏看上这么个东西!

    金父窝火得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聊得差不多,金惠回房间收拾东西。在温州住两夜,换洗衣服带一套就行。平时出远门她用28寸的行李箱,这次用20寸的足够了。

    金惠把行李箱摊地上,自己蹲旁边叠衣服。头顶忽地冒出个声音说:“我不留这吃饭了。”

    金惠回头,秦朝阳靠门边,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她猛一站起来,头晕乎乎的,“你去哪吃?我妈都把你的饭烧进去了。”

    秦朝阳嘴角一勾,却没什么笑意,“你这是鸿门宴。”

    “什么鸿门宴,我还会害你?”金惠有点急,盯着他手说,“你手这样也不好开车,这边还不好拦车。你还是吃了饭再走,我一会送你。”

    秦朝阳耸耸肩,“我怎么走你不用操心了,替我谢谢你爸妈,二老有心了。”

    十一点半,宋甜想给自己煮碗鸡蛋面,把大锅水放煤气灶上烧开,抓了新买的面丢进去,拿筷子搅几下,很快熟了。面捞出来后才发现忘记煎蛋了,她懊恼地想,要不干脆吃白面?

    宋甜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分心了。刚才她用洗衣机洗衣服,衣服倒进去后直接把洗衣机盖子盖上了。洗衣机开始加水了她才想起没放洗衣液。

    “怎么搞的。”她看着热气腾腾的白面嘀咕。现在天气这么冷,等她把蛋煎好,面都温了。

    碗里的白面根根分明,像白毛线一样互相缠绕着彼此,极像是融为一体。宋甜出神地盯着眼下一团白,思绪不知不觉飘远,想起了另一抹白,紧紧缠绕着、层层叠加着的白、绷、带。

    忽然,急促的手机铃响起,宋甜一惊,筷子带着根面摔地上了。她的手机放在卧室床头充电,秦朝阳电话打来的时候才充到50%。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宋甜没来由地慌了。好像是做了什么羞事被人发现一样。

    她深吸口气,把充电线拔了,声音还算平稳:“喂?”

    秦朝阳直截了当地问:“在哪?”

    宋甜缓了缓心神,不答反问:“你什么事?”

    秦朝阳说:“过来接我。”像是怕她拒绝,很快又补充一句:“我手这样了不好开车。”

    宋甜:“打不到车吗?”

    “这附近没车。”

    “医院附近怎么会没车?”

    “我没在医院。”

    秦朝阳看了眼外面,安安静静,了无人烟。工业区向来如此,除了晚上会冒出几个结伴的工人去夜市,其他时候这里就像无人区。

    秦朝阳报了个地址给宋甜,直接把电话撂了。宋甜没答应说来接他,但他总有一种直觉——宋甜会来。

    所以他直接挂了电话,没听最后的回答。

    十多分钟后,他收到一条手机短信:到了。

    同时,金惠过来叫他吃饭。他说:“我有事先走了。”

    金惠拦他:“什么事?”

    “私事。”秦朝阳诡谲地笑了下,“我说过的,我怎么走你不用操心。”

    金惠心里很不舒服,“我妈特意为你炖了骨头煲!还有好多其他的菜。知道你饭量大,比平时多烧许多米饭。”

    秦朝阳摊手:“那你多吃点咯。”

    金惠又生气又委屈,到头来却只能说出一句:“你这人怎么这样。”

    餐厅里金母喊他们过来吃饭,秦朝阳没吭声,金惠也没吭声。她到底是个年轻小姑娘,觉得这就算是受侮辱了,面子里子都不好看。

    她没强留秦朝阳吃饭,把他送到厂门口,这个男人走得很潇洒,没回头看她一次。

    忽然间,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隔着两三米把他喊住:“是不是宋甜?”

    他回头:“是。”

    这一个字就差点让金惠掉眼泪了。她穿着居家鞋跑过去,挡在电动伸缩门前,每一个字都花了力气说出口:“我不服。”

    “不服也没办法,”秦朝阳低头看她,声音很轻但语气很重,“金惠,我要是喜欢你,就会留下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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