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然见慕嫣走了,便径自坐在山道旁运功疗伤,他中了一记破坏魔功,虽有阴阳无极功替他将打入体内的内劲消融,但仍感觉经脉不畅,需要调息片刻。待他缓缓收功,天边已露出鱼肚白了,张然站起身来,看旭日东升,把那山岩上渡上了一层金边,不由道:“听师傅说,泰山顶上日出之时,云海蒸腾,壮观无比,有机会定要去见识见识。”随即把包袱收好,翻身上马,继续赶路,回想起昨夜那场乱斗,脑海中又浮现出那绿衣少女的身影,他不禁摇了摇头,策马去了。

    一连几日来,张然都在这大巴山中穿行,期间并没有遇上那绿衣女子,想必已是离开了,也没有在遇见山贼,可见那黑袍男受伤逃走,那些山贼没了首领,也是不敢出来作恶了,剩下的路途很太平,几日后,一出这大巴山脉,便来到这千里沃土的巴蜀平原了,早在春秋战国时,当时的秦国太守李冰在这岷江上修建了都江堰,防洪蓄水,使这川东平原成了天府之国,鱼米之乡,三国时又经武侯诸葛亮治理,虽不如南方富庶,比之北方诸地,却也不差分毫。张然出得山来,寻思道:“再过几十里地,就是剑门关了。”这剑门关唐代诗人李白曾感叹道:“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见其雄伟气势。

    行得一个多时辰,来到了这剑门关下,这里是大、小剑山的中断处,两旁是断崖峭壁,峰峦似剑,两侧山壁对峙如门,因此被称为“剑门”,张然心中叹道:果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真是易守难攻。当下翻身下马,向关内走去,这枣红马在大巴山里走了多日,也没吃什么好草料,张然颇为心疼,心道过了这剑门关就是武安镇了,定要找个好地儿让他歇歇。这时从北面官道上来了一个青衫男子,手里拿着一卷书,骑着一只毛驴缓缓向关内走来,边行边道:“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销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言毕哈哈大笑起来。张然瞧得有趣,也驻马立足,看他过来。那青衫男子见了道:“这位小哥也要过剑门关吗?”张然道:“不错,我要往岭州去。”那青衫男子笑道:“妙极,在下一穷游书生,正巧到这巴蜀之地,小兄弟若不介意,我们结伴而行如何?”张然看他虽是书生打扮,可大寒天里只穿一青衫,不由心下起疑。那青衫男子笑道:“小兄弟若有难言之隐,就罢了。”说罢赶驴向前走,张然道:“既然兄台出口相邀,小弟倒是却之不恭了,既然大家都是过路人,那就一起走一段把。”他心道:虽说师傅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岂可畏首畏尾。那青衫男子道:“小兄弟爽快人,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在下段绍宏,黔州人。”张然道:“我叫张然,岳州人。”当下二人一道而行,那段绍宏问道:“张兄为何不骑马,我这驴子脚程虽慢,可也能撵得上。”张然把缘由说了出来,那段绍宏道:“原来张兄是心疼爱马。”说完也下了驴背,,放在驴背上,和他一块步行。张然道:“刚才在关外见段兄吟诗之后大笑,不知是为何?”那段绍宏道:“方才我吟的“细雨骑驴入剑门”是南宋抗金名将陆游的诗,能体会先贤当时之情感,在下自然是喜不自胜了。”张然道:“原来是这样,倒是小弟愚钝了。我对这些诗文可是一窍不通的。”张然幼年之时,曾听张定远讲过陆游的故事,对这位爱国将领的故事,对陆游还是很佩服的,可惜当时的皇帝却有眼无珠,在朝中闲置了他三十年。

    当下二人来到普安镇,只见小镇一片欣喜欢荣之象,此时离除夕又近了几天,空气中已有年味了,段绍宏道:“张兄,我们找个酒馆喝喝酒,驱驱寒气,正好也让这牲口歇歇。”张然也正有此意,道:“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张兄这大寒天里,就穿一件单衫,这光靠喝酒恐怕也暖和不起来吧。”他在剑门关外见段绍宏只穿一件青衫,外面并无御寒衣物,早就想问问了,只是不好开口,现下段绍宏说喝酒驱寒气,正好给了他话头。段绍宏却笑而不答,张然见他避开话题,也没再问,二人在镇中集市挑了个小酒楼,把马匹拴在门外石槽旁,就进去店门。小二见了,赶忙迎上道:“二位客官里面请。”段绍宏道:“小二,到我们上楼。”那小二听后为难道:“客官,这楼上是雅座,已被人包下了。”段绍宏道:“休要拿话诓我,我进来之前特意瞧了一眼楼上,一个人都没有,是怕我付不起银子吗?”说完竟从怀里掏出一锭大银来。那小二看了顿时惊呆,这普安镇中也难找到出手如这般阔绰的人了,这书生倒是深藏不露啊。当下陪着笑脸说道:“这位爷,小的可没狗眼看人低的意思,只是这雅座真的是被人包下了,我也没办法,您在楼下吃,酒菜都是一样的,亏待不了您。”段绍宏道:“既然包雅座的人没来,我们兄弟二人就上楼先吃便是,若他来了,我们走就是了。”说完拉着张然上了楼。那小二见二人上了楼,登时叫了一声苦也,赶忙跟上道:“客官,这包雅座之人可非比寻常,我看你们是过路人,可不能得罪他啊,要不然想出这普安镇都难啦。”段绍宏如没听见一般道:“把你们店最好的酒菜都上来。”说完把那锭大银往小二怀中一抛,又道:“剩下的都是你的。”那小二接过银子,叹了口气,去了。张然道:“段兄,我们将就将就罢了,何苦非要去那雅座,在说这点菜最好具体点。”他还是记得在渭南城醉仙楼的一幕。段绍宏道:“我这个人什么都能将就,但除了两样,一是下馆子,二是找女人,咱们即来到酒楼,这环境自然要讲究些。”张然见他现下说话粗俗,和在剑门关比简直是两个人,不由笑了出来。二人到得楼上,果然比楼下敞亮多了,段绍宏挑了个靠外的桌子坐了,张然坐对首,段绍宏扶着那木制窗栏道:“张兄,你我醉倚凭栏,看这镇中街景,是不是比在那楼下好多了。”张然道:“我可比不上段兄会附庸风雅。”当下二人大笑起来。

    不多时,酒菜上齐,摆了满满一桌,张然看了道:“段兄,我们点了这么多,可吃不完哪。”段绍宏道:“这喝酒吃菜气氛最重要,若这桌上孤零零的摆着三四道菜,看着都是寂寞惆怅,怎么会有食欲,兄弟是担心没钱会钞吗,放心,那锭银子足够了。”张然心中暗忖:这书生出手如此阔绰,气势不凡,定是大有来头。但面上仍说道:“是我太死板了。”段绍宏道:“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而已,李太白说得好:惟有饮者留其名,张兄,我敬你一杯。”张然推脱道:“小弟不会饮酒,真的,眼下有要事在身,也不方便。”他之前和那老和尚饮酒推脱要事在身,眼下又说了出来,不过他确实是从没饮过酒。段绍宏道:“男人不会喝酒怎么行,这就好比女人不穿衣服上街一般。”说完举杯一饮而尽。张然看这个样子,确实不好拒绝,也只好把那杯酒喝下,只觉入口辛辣无比,咽喉处到腹中如火烧过一般,当下咳嗽起来。那段绍宏走过去轻拍他后背,道:“第一次喝酒都是这样,以后就慢慢习惯啦。”张然摆手道:“我可习惯不了。”

    这时,忽闻楼底下人声嘈杂,隐约听那店小二道:“我已和那位客官说了多次了,可就是拦不住啊,彭大爷,真的不干我的事啊。”只听得一人喝道:“我倒是要看看何人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这厮连本大爷的座都看不住,着实该死,给我把他那扔到那马食槽里。”只听店小二连呼救命,接着就是扑通一声,段绍宏道:“这食槽可够深呢,张兄的爱马定是吃饱了。”只听得脚步声阵阵,张然道:“段兄,看样子有麻烦了。”段绍宏道:“不打紧,且喝酒便是。”这时一紫色面皮大汉,身穿虎皮袄,带了一干人等上了楼。见张然二人兀自在那喝酒,登时大怒:“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敢占我彭万屠包下的座位,是活腻歪了吧?这彭万屠本是猎户出身,后到这武安镇中专给放高利贷的人收债,因他出手狠毒,手下又召集了一帮狐朋狗友,竟慢慢做大了,自己最后开起了钱庄,成为万安镇一霸。段绍宏笑道:“我什么都小,就是胆子不小,不过既然你有预订在先,那我们倒确实是叨扰了,对张然道:张兄,我们换个地方再喝便是。”那彭万屠见段绍宏书生打扮,张然一副少不更事的模样,心中已有计划,笑道:“就这么走了,是不是该留下点东西啊?”段绍宏道:“你即来了,我们走便是,又不曾耽搁你,怎么,还有其他事吗?”彭万屠笑道:“小子,我来教教你怎么做人,要是这样让你们走了,我彭万屠也别想在武安镇混了,要么留下一只手,要么给我三十两纹银,再从我胯下爬出去,滚下楼,记住,要用滚的。”段绍宏哈哈笑道:“张兄,有人来给我们讲笑话呢。”言毕笑的更是夸张,竟笑的直不起腰来。张然心中暗道:“看来这段兄也不是省油的灯。”那彭万屠听后大怒,从怀里掏出把尖刀,对身后众人道:“跟我一起上,废了他们俩。”登时一群人向他们冲回去,段绍宏摇了摇头道:“这先礼后兵,我还是喜欢后半句,张兄,你且坐着便是。”当即也冲了过去,只见他步法奇特,须臾之间已到彭万屠身后,伸指在他腰间大椎穴一点,那彭万屠登时动惮不得,其余众人见彭万屠被制住,转身欲跑,皆被他点住,立在那里如石像般。段绍宏重新回桌坐下,对张然道:“有这几个人偶作陪,我们喝酒就更不会闷了。”张然见那几人立在那表情或惊恐,或铮狞,也不由笑了出来,道:“段兄好功夫,看段兄书生模样,竟也是深藏不露。”段绍宏喝了一杯酒道:“只怕张兄早就怀疑了吧。”张然道:“看见段兄大寒天里只穿青衫,就觉得段兄不是普通人了。”段绍宏笑道:“这一路走来,我仔细观察你的呼吸吐纳,也只你是内功有根基的人了。”张然道:“惭愧,比起段兄来可就差的远了,段兄大寒天里只着单衫,内功造诣可不是我能比的了。”段绍宏笑道:“我的家传武学本就是纯阳内力一派的。本就不怕严寒,被这几人搅了兴致,再喝也没意思,张兄,我们换个地方再喝如何?张然道:“好。”当下二人离了座位,段绍宏向那彭万屠走去,把他们被封穴道解开,彭万屠等人穴道一解,立时倒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段绍宏道:“这事原本是我不对,既然你有预定在先,那么等你来我们走便是了,何必那样呢,我一向都是先礼后兵的。”说完和张然下了楼。彭万屠等人又惊又怒的看着他,不敢说话。张然道:“你只不过是点了穴道,他们怎么会如此不济,连站都站不稳了。”段绍宏道:“我这家传点穴功夫可非比寻常,寻常点穴只是封住人的穴道,而我的点穴功夫是封住人的经脉,一时三刻若不能解穴,就会有性命之忧,而且我这点穴手法他人是解不开的。”张然道:“今日得见段兄神功,当真了得。”段绍宏笑道:“你就别取笑我啦。”

    二人出了酒楼,各牵了坐骑,张然道:“我要出镇去岭州了,不知段兄如何安排?”段绍宏道:“我本就是闲人一个,再陪张兄走一段路便是。”张然道:“段兄若是有事,那就别耽搁了。”段绍宏道:“我能有什么事,反正一个人走也是走,和张兄一块,正好有人说话。”张然道:“段兄客气了,对了段兄,我想问你这青楼是什么地方啊?”他突然想起慕嫣打他耳光的事来,想此时身旁有人,不妨问问清楚。段绍宏笑道:“怎么,张兄想去逛逛?”张然惊道:“此地也有?”段绍宏道:“这话就奇怪了,青楼哪没有啊,这巴蜀之地虽比不上江南富庶,但这青楼还是有的嘛,张兄当真想去?”张然道:“那就去看看吧,反正不会耽搁太长时间。”段绍宏心道:恐怕你不是看看这么简单吧。但还是说道:“好,那我就带张兄逛逛,这青楼一般都在花柳巷里,一问便知。”当下段绍宏问一路人,那路人脸上也闪过一丝促狭的神情,道:“两位外来客想去尝尝鲜吗?”张然越听越糊涂,跟着段绍宏七拐八绕,来到了一个叫怡红院的地方,只见是一幢三层小楼,窗纸俱是粉色,门口一群男人趋之若鹜,而浓妆艳抹的女郎则挥舞手绢赢他们进去,张然看着不对劲,道:“不是青楼吗,怎么写着怡红院三个字?”段绍宏笑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啊?你当是酒楼不成?”张然仍是一脸懵懂之色,段绍宏心下暗道:他不会是第一次来妓院吧。当下说道:“带你进去看看吧。”说着拉着张然就向里走去,门口女子一见忙满脸堆笑迎上道:“两位爷好面生啊,是第一次来吗?”段绍宏笑道:“不错,不知这的姑娘怎么样啊?”那女子道:“瞧您这话说的,爷您瞧我如何,不就知道了吗?”张然听二人答话似乎有点明白了。这时进得门内,老鸨上来道:“二位后生长得真俊啊,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张然此时已知道了,对段绍宏道:“这里竟是妓院啊。”段绍宏道:“对啊,那你以为是什么地方?”张然听完赶紧道:“段兄,是我搞错了,先告辞了。”说完便赶紧离开了。那老鸨道:“刚才那位小哥是对姑娘不满意吗,可我还没交女儿们上来呢。”段绍宏笑道:“他身子有些不舒服,我要去看看。”说完也跟着出去了,门口的姑娘拉住他,道:“爷怎么这么快就走,也让姐妹们好好服侍服侍啊。”段绍宏道:“今天有事,耽搁不得,改日再来。”那姑娘笑道:“爷,明可一定要来啊。”段绍宏刚一出门,就被已一老者挡住了,段绍宏看见他们也是吃了一惊。其中一老者道:“少爷现在连妓院都去,若是被家主知道,不知会怎么样。”段绍宏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当下带着二人到一僻静地,段绍宏道:“是爹让你们监视我的?”那老者道:“家主是为少爷安全考虑,命我暗中保护,危急之时策应,只是少爷好像忘了家主交待的事了。”段绍宏一挥手,不耐烦的道:“爹交给我的事我自会办好,我也不要你保护,你回去告诉爹,我会回去向他老人家复命的。”那老者道:“既然我已经露面,那就跟在少爷身边好了,也好有个照应。”段绍宏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也不要跟着我,我该做什么心中有数。”那老者道:“少爷今天喝酒逛窑子的,当真逍遥,与你在一块的那个小子,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少爷也太不小心了。”段绍宏道:“我已经说了,爹交给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不用你们操心。”说完欲走,那老者道:“看来少爷是一点也不体恤老奴了,也罢,少爷有自己的行事风格,老奴也是一样,那就恭送少爷了。”段绍宏听完哼了一声,走了。想道:这老家伙想必还是在后面跟着,当真麻烦,要把他甩掉才是。

    张然在路口牵着枣红马等着段绍宏,却迟迟不见他出现,心想莫非这段兄风花雪月去了,这时终于看到段绍宏骑着毛驴缓缓走来,张然道:“段兄,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是我搞错了,我以为这青楼不是这种地方。段兄,你不会进去风流了吧?段绍宏笑道:“没有,这点功夫哪够,遇上个老朋友,聊了几句,不过张兄当真有趣。”说完也就不再调侃了,心里明白他是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张然讪笑道:“想不到段兄在这还能遇上故交,对了,我们现在出发吧。”段绍宏道:“我那朋友也是走买卖,凑巧路过此地,不过张兄,我眼下突然遇上了点事,恐怕是不能与你同行了。”张然道:“段兄有事,小弟岂敢耽搁,那我这就上路了,告辞。”段绍宏道:“张兄请,后会有期。”张然向他一抱拳,就上马去了。他心中暗想:这段兄书生打扮,却出手不凡,恐怕也是大有来头的人,看他刚才的样子,分明有难言之隐啊,不过与他相处,觉得他处事豪迈豁达,倒也像条汉字。这时,段绍宏见张然远去,回头一笑:“既然你想跟着我,就带你去玩玩。”说完竟调头又向怡红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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