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哥哥……”她的声音很轻很细,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让人听到忍不住心生怜惜。
    世间男人,此刻听见她的声音,看着她杏眸被逼得湿意的样子,都恨不得将其搂在怀中,好生爱抚。
    江淮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自然也不例外。
    没人告诉沈灵书此刻是何等可怜模样,也没人教过她,此时那湿红的眼尾,颤抖的娇躯在男人眼中意味着什么。
    江淮喘息渐渐粗重,他垂下眼睑,语气滚烫:“沈妹妹,我可以照顾你们母子。我,我想娶你。”
    他说的一字一句在常人眼里简直是疯魔之言,可江淮心中无比清楚。
    他喜欢沈灵书。
    从小便喜欢。
    只是年少时的喜欢并不能当做什么,她又入了宫门多年,是他再也攀附不上的高枝,自有更优秀的男人去照顾她,守护她。
    但是如今太子殿下不好好珍惜,那么他可以。
    江淮声音磕磕绊绊,带着一丝赧意:“沈妹妹,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即刻上门提亲,我也可以等你。多久,我都愿意等。我会将这个孩子视如己出。”
    “你不必现在就回答我,你受惊了,身子也不舒服,我、我明日再来看你!”
    “等等!”床上的少女娇喝道。
    这一喊,牵动着她的神经,疼得沈灵书黛眉拢起,雪汗淋漓。
    江淮身体前倾,心疼的难以言表,然则还是生生克制住了。
    男女有别,他不能碰沈妹妹一分一毫,这对她的清誉至关重要。
    沈灵书强压下腹中那股暖流酸胀,唇齿打颤:
    “我知道哥哥是看在年幼的情分,江王两家祖母的面子上才说出这些话。只是我与太子殿下只是闹了些不愉快,如今这孩子是他的,我自然还是要嫁给他。多谢江淮哥哥一番君子之情,书儿累了,就不送哥哥了。”
    说完,她别过脸颊,只留下瘦弱的背影让他瞧。
    女郎倔强又决绝,叫他半分强迫也不愿意使,亦不愿去逼她。
    江淮克制着胸腔内涛涌着的保护欲,喉结哑了哑:“妹妹不愿,那我们改日再谈。夜深了,你先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
    “府中自有大夫,就不麻烦江淮哥哥了。”
    女子哼唧的声音绵软无力,却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清醒。
    江淮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她竟是连半分念想都不愿意留给他么?
    他又默然坐了会儿,自觉无趣,便起身离开了。
    江淮走后采茵立刻进了屋子,暖阁寂静,饶是她不想听见两人谈话也不可避免的都听见了。
    采茵忧心忡忡问:“姑娘当真还要回到上京,嫁给他?咱们好不容易才离开他,姑娘您要想想清楚啊!”
    “出去。”
    女子声音冷淡带着雾气,又夹杂着哽咽的哭音。
    采茵不敢再逼姑娘要一个答案,只得替她掖了掖被角,便道:“奴婢多言了,奴婢知道。奴婢现在去给姑娘热汤药去,姑娘暖了身子好安睡。”
    脆弱的伪装在人都离开屋子那一刻,彻底喷薄迸发。
    沈灵书将头埋在丝衾下,低低呜咽哭出了声,越哭越凶。
    数不清过了多久,更漏转了又转,她的理智才一点点回拢,她一点点轻轻喘着气,掀开丝衾,上好的锦缎上面全是她斑驳可怜的泪痕。
    有清风拂过,顺着窗牗的缝隙,吹得烛火忽明忽暗,摇曳婉转。
    沈灵书咬着唇,一点一点思忖着退路。
    不能再拖下去了,她的身子会一天比一天明显,肚子也会一天比一天大。
    就算初两月不显怀,她亦可以用生绢束缚,再穿些宽大的衣裳瞒天过海,可再待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若是被陆执知道了,说不定他便永远不会放过她了。
    好在马上就到年底了,今年过年要比往年早一些,大房王遂在外地置办货物,应该也快回扬州了。
    夜色如晦,沈灵书心绪翻涌,忧思了良久,最后不知何时渐渐昏睡了过去。
    ——
    接下来的日子,她除了每日晨昏定省去祖母那里请安,甚少出门,面对裴氏的奚落也不置可否,只一心研习江淮送来的药书。
    又一日霜雪,楹窗被雪光映得透亮,沈灵书披着碧色厚绒对襟上襦,下配同色袄裙,对着铜镜整理衣领。
    身后采茵又拿出了一件月白色大氅,遮住了不盈一握的腰身。虽然只有不到两月,尚不显怀,但是心虚使然,总是要多小心的。
    沈灵书系好了大氅的带子,转身问道:“马车备好了?”
    采茵点头:“跟老太太说姑娘近来待的烦闷想上街走走,老太太不放心安排了仆从跟着。”
    沈灵书点头,拿着帷帽往外走。
    王遂今晚便到府了,晚上家中定有全家人都在的晚宴。事不宜迟,她要尽快。
    一辆青色马车从平直门小巷缓缓驶出,不多时,停在了一家点心铺子门前。
    沈灵书下车道:“这家铺子的樱桃煎做得极好,就是有些慢,你们且在外面等着。”
    家仆齐刷刷道:“是!”
    用了在上京的老法子,沈灵书同采茵进店后先是采买了一大份樱桃煎,随后便从西侧门偷偷溜走了。
    街道上行人纷纷,沈灵书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钻研了一个月之久,她已经稍通医理,起码她今日拟写好的方子,只消不到十日,便可悄无声息的送王遂上西天!
    扬州城的药铺不卖药给她,但是江家在扬州也有拿货的伙计人,沈灵书走到一家书斋前,将那方子递给了江家下人。
    一炷香的功夫,江家下人拎着三大包牛皮纸包的药材从街边跑来。
    此方用药谨慎,为了避嫌,他足足跑了三家药铺,才断断续续将足份的药材买齐。
    “多谢小大人。”沈灵书命采茵接过药包,又递上了几个银锭。
    江家下人却面露推迟之色,并没有接:“公子一早嘱咐好我,姑娘此举便是让我跟公子没法交代了。”
    沈灵书抿唇笑笑:“也好。”
    事不宜迟,她要立刻回家,毕竟她配得可是实打实的毒药,少一人知道,便少一分风险。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采茵扶着沈灵书,两人一深一浅的走在雪泞中。
    冷不防,沈灵书抬眼看见前方停着一辆华盖马车,马车周围全是持着刀剑的官兵。
    她心中“咯噔”一声,隐隐有股不详的预感,脚步渐缓,顿时朝后转身。
    可还未等她抬脚——
    “沈姑娘!”一声清冽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沈灵书脚步顿了顿,意外的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她转过身子,宽松的大氅下意识遮住身后采茵拿的药包,美眸凝望,不由得渐渐睁圆。
    祁大人?
    祁时安此刻还未离开扬州,着了苍青色大氅,长身黑靴,抬手挥退了周遭官兵,语气淡漠:“过来。”
    不过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带着极为压迫的官威。
    沈灵书脚步如同灌了铅一样,抬不动步。
    在上京,祁大人是四品少卿,主管刑案,她们之间并无往来,顶多不过是见面之礼。即便他如今被贬外放,可也是一府知州,没必要和自己打招呼。
    沈灵书此刻脑袋有些转过弯,祁时安若是打招呼,还会站在原地,让她过去?
    小姑娘磨蹭着步子,不情愿走到他身边,低低唤了句:“祁大人。”
    祁时安没看她,目光落在身后的牛皮纸包,尾音上调:“拿的什么?”
    采茵双腿发软,顶不住那锐隼锋利的目光,哆哆嗦嗦将药包递了过去。
    祁时安接过牛皮纸包,打开一看,大大小小的药材有十余种,分量不多,像是多次购买。
    他略看了看,甘草,甘遂,乌头,半夏,藜芦,人参,每一样都是可入药的药材,但是每一样都是相生相克,同时服用便会产生剧毒。
    祁时安挑起了眉:“甘草反甘遂,总角小童都懂的药理。沈二姑娘,你要杀人?”
    沈灵书娇躯一颤,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大理寺查案,无所不用其极,祁时安能懂这些也不意外。只是……
    沈灵书仰起杏眸,语气很轻的问:“祁大人要带我见官吗?”
    祁时安生得很高,眉骨又挺,她在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只看到了严明,公正。
    再无私情。
    可她与他能有什么私情,若是陆执还在的话,祁时安或可看着太子的面上放她一马。
    可如今她不是未来的太子妃,她只是个普通人。
    两人对视良久,男人颇有些无奈,他就是官,还要带她去见谁?
    他低头将那纸包重新叠好,淡淡道:“我今日要离开扬州,去常州赴任,你若出事,我护不了你。”
    护不了?
    沈灵书美眸一颤,“大人?”
    “阿菱视你为妹妹,你——”
    祁时安顿了顿,那双挑着的眉眼没有半分谦虚,“自然也是我的妹妹。”
    沈灵书美眸眨了眨,唇瓣微张,她立刻以手掩住。
    “大人和月菱姐姐……”
    提起陆月菱,祁时安清冷的眼底明显松弛了许多,多了分难以察觉的柔情。
    沈灵书恍然大悟,蓦地想起那次在东宫,月菱姐姐听见祁大人来找太子,惊的从榻上险些摔下来。
    怪不得,怪不得!
    祁大人虽然年长了月菱姐姐许多,可这万一岁数大的会疼人呢!这都是说不准的事,而且月菱姐姐生得那样好看,也只有祁大人这副清隽的皮囊能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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