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闷,反正躺也躺够了,就出去走走吧!
    草地已经变得又湿又滑,才走了不多远便湿了靴面,觉得脚底难受,便又寻思着往回走,路过一堆柴禾,随手抽了一根刮刮靴子上的泥,谁知这一低头便觉得天旋地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往柴禾堆上倒!想伸手扶一把柴垛――摸到却是一双温暖的手,来不及多想便倒进那人的怀里。
    “谁!”
    “我!”
    魏池抬了抬眼皮,那人身后是一片白茫茫的浓雾,那雾气衬得她那件淡紫色的长袍分外优雅,和她那温暖的手掌相触的一瞬间,仿佛头晕也好受了许多。
    “魏参领……”
    一句魏参领让魏池清醒了不少,赶紧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偏偏那人就是不松手。
    “魏参领……小女子也颇懂些医术,不如让我给大人瞧一瞧。”说着便搭上了魏池的手腕儿。
    “别!”魏池好不容易站稳了脚,那女子却快了一步,魏池觉得手腕儿一紧,然后又猛地一松。
    “你!”那女子的声音不再甜腻,一丝惊讶中透出了寒意:“两寸浮脉…”
    浮脉?魏池猛地挣脱了开来。
    “你是个女子!”
    “你胡说什么?”魏池被这话一惊,清醒了些:“你不是被锁在马车上?怎会到此?莫不是要逃走吧?”
    “魏大人!你是个女子!”紫衣姑娘一改往日温柔娇弱的样子,句句直逼主题。
    “莫名其妙!区区一个俘奴,信口雌黄!”魏池暗暗握紧了腰间的匕首。
    “呵呵,这有何好狡辩的,只要衣服一脱,还能遮掩什么?本姑娘别的不敢夸口,这医道却是不参假的!”
    “你是谁?!”魏池握着匕首,手心直冒汗。
    “倒该我问问你是谁。”紫衣女子傲据的看着魏池:“如若你想守住身份,本姑娘倒能为你指条路。”
    “……”
    偷偷的瞄了一眼,那人似乎有些动摇,紫衣姑娘强压下内心的紧张与激动:“告诉我,王允义是不是要去巴彦塔拉……”
    话音刚落,脖子便贴上了那把冰冷的匕首,那个刚才还慌乱得有点不知所措的人,一瞬间恢复了冷酷,紫衣姑娘心中一惊,今天雾大,就算是他动手也没人看得到……
    这人是谁?竟会关心这样的事情……魏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居然被这样一个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按理说该立刻杀了她!此时若不动手便成了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我不受你威胁……”魏池慢腾腾的收了匕首:“如若你要说便去说吧。”
    “……”
    “大齐军队不缺我这一个参领,大齐朝廷也不缺我这一个探花。”就在要动手的那一刻,魏池突然觉得自己累了,这十七年活得太累了。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会去说的!到时候你别后悔没有杀了我!”紫衣姑娘红了双眼,一把抓住了魏池的领口。
    此时,魏池才看清,这个看起来柔弱甜美的女子其实和她一般高。
    “去说吧……”魏池拍掉了那女子的手,把匕首收进了刀鞘。
    “你不怕死?”
    “你不也不怕死么?”逼了自己十七年,到底为了什么?
    十七年啊!
    自己所向往的生活,那种被人尊重的感觉……竟能如此容易的失去……魏池突然觉得心如死灰。
    ☆、第十七章
    17【建康六年】
    紫衣姑娘被问得一愣,竟容得这人扬长而去!白雾迅速遮掩了他的背影……哦,不,是她……没想到她竟是个女子……
    刚才是逼得急了,弄死她可捞不到什么好处,紫衣姑娘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还有点颤抖的手揉了揉脖子。这人中过探花,安他们齐国的法例这人该是个正经的读书人,但看他刚才凶残的样子倒有些像是个杀手……摸摸心口,还跳得慌。不怕,这大雾不是齐军能应付的……如若天神保佑还能拖个几天。那人身居参领,往来的军案秘信应该都看得到,就算看不到的也能偷得到。如今入了齐营,与自己人失去联系也有多时,不知乌兰察布如何。走之前已经是乱成一团,此时又是何种情形……哎,自己千般谋划却怎奈运气坏成这样,走那样的小路都能遇上齐军,还险些遭难。与自己通行的十余个人都是常年跟在身边的亲信,这次冒死带他们离开乌兰察布,却没想反害了他们。临走前接到巴彦塔拉告急的秘信,巴彦塔拉地处冻土大漠的南边,二月到五月正是吹沙的季节,从二月战事开打以来,粮食日益吃紧,其他部落的态度也暧昧不明,如若此时再加上王允义的援兵,巴彦塔拉要挨过五月就难了!
    中原礼教严厉,这人刚才也几乎被吓得失神,本想趁她心慌意乱,逼她乖乖听话,谁知遇上正经事倒还机灵!过了这次怕要套她的话就更难了……但在这大军之内,一个异族女子能获得多大的帮助和信任?那几个年轻的下级军官倒罢了,稍有点官位的都精得跟什么似的,怕都不会中自己的小把戏。魏池,也只有那个魏池,自己还有要挟她的资本,如果她还怜惜自己的性命就该和自己合作。
    紫衣女子绞紧了双手……没事,那人还会回来找我,一定!
    魏池负气冲了几步,停下来一寻思便慌了神,紧跑了几步又觉着不对,赶紧放慢了脚步强装镇定,装了一会儿又觉得装不像,此时要是和谁说句话怕是声音都要抖。刚才为什么不杀了她?怎么就逃了?刚才那么大怒气到底是为了啥啊……魏池跺脚。十几年寒窗苦读,受了那么多苦,可不是为了今天就这么悲壮的挥霍的!……后悔了。
    那女人绝对是个身份高贵的人!要不她不可能冒死询问关于巴彦塔拉的事!魏池揉了揉太阳穴,事已至此,不可再患得患失!绝境么?不见得……如果她冒然去报告王允义,王允义就算信了此时也不愿分心处理自己,更何况他还要给翰林院点面子。散布谣言?怕是没人相信一个女子能中探花。更何况她一个战俘凭什么就能知道我是女子?二寸浮脉?有几个人能听懂她在说什么……反正我是听不懂。只要是能和她交换的……交换便是……如若她想藏什么猫腻……到时候再处理。
    魏池拍着自己的后脑,多少年了,还改不了自己那破德性……自己和自己撒什么气啊……作孽,作孽!现在如何是好……
    走到快天黑,魏池才踱回了帐,偷偷的观察了四周人的态度……还没什么异常,看来自己推断的不错,那神秘女子还不想与自己两败俱伤。
    毕竟,在你手中的只是我的身份,而在我手中的是你的性命!
    见陈虎迎了上来,魏池深吸一口气,如往常一般对他笑了笑:“晚饭什么时候送来?”
    “回大人的话,不一会儿就能来了。”陈虎瞧着大人的脸色越发不好了:“大人要不要请统药局的医生过来瞧瞧?大人脸色差得慌……”
    魏池一听医生二字便觉得眼皮一抽:“不必!不过是遭些风寒!我也懂些医术,自己调理便好!!”
    陈虎吓了一跳:“小人不过是说说……大人不请便不请……”
    “好好……我们进帐歇着……”魏池觉察自己刚才语气不对,赶紧掩饰,只盼着赶紧吃饭上床。长这么大还没被这么吓过……今天可别再出什么岔子。
    “除了王将军叫我,其他人来了都说我睡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第二天凌晨,陈虎还在睡着便听到魏池在自己帐内磕碰得乒乒乓乓。
    “大人是起来了么?”陈虎赶紧套衣服。
    “啊……”魏池吱吱呜呜:“啊,没,起夜,你睡着别起来,我点了灯了……”
    陈虎想了想,决定听话的躺下。等到了卯时才发现魏大人早就不在帐内了,人不知何时走的,连被子都理得周周正正的……咦?陈虎挠头,难道是有什么军机要事?也不知道魏大人吃早饭没……
    雾……更浓了,十步之外难看清人影。
    王允义气得摔了杯子,命徐樾在明天之前拿出办法来。徐樾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又不是老天爷,就算他有心把这雾弄走也没那本事啊……王允义骂完徐樾又回头呵了宁苑几句,宁苑知道王允义不过是急疯了,也不狡辩,只是冷冷的听着。王允义正骂得兴起,回头一看,正看到魏池的脑袋在门口晃了一下。
    “进来!!!”来得正好,这两根老油条根本就不接招!
    魏池缩了进来,拱了拱手:“王将军……早。”
    “早个屁!?雾大得迷了你的眼啦?”
    卯时……再早那就是半夜了,魏池看到徐樾做脸色,知道这是王允义在找茬,做将首的都多少有些怪脾气,没办法,给逼的……。
    看魏池垂着脑袋,王允义一口气把大军的粮草马匹军纪问了个遍,魏池稍有吱唔便一顿好训。
    果然还太年轻,我问什么就答什么……看到魏池慌慌张张的样子,王允义觉得解气了不少。
    “大军后边的那些不用的军甲是谁在守着?那些铅皮和铁链子还有多少?上个月杜琪焕给你看过的那些登粮的空白凭证还有多少?你手下管的那些军火官最近在搞啥?我怎么老看到他们四处闲逛?我早就说过要在中午以前把交给后方的军信交到我这里,叫你抄个信有这么难?我知道你在外面探路!又不是没有配文书给你!你就不知道早点抄好让他送过来!?你这种态度就注定要打败仗!我们打仗就是拼时间!你当我们王家军是怎么……”
    “王将军!!”魏池突然大喊了一声,声音大得连宁苑都抬了头。
    “……”王允义很惊讶,这臭小子居然敢打断自己:“说!什么事!”
    “王将军……”魏池脸色青了一下:“王将军……下官……想要小解……”
    “……”
    “……”
    徐樾偷看魏池的脸色,这样的理由都能找得出……越发有王家军的风范了。
    “混账!!”王允义一声大喝:“杜棋焕!你给老子进来!”
    在帐外偷笑的杜棋焕一下冷了脸,魏池一听这话,松了一口气,都一个时辰了,该换个人了。回头看到徐樾在挤眉弄眼,心中憋闷――我没有说谎……我是真的想小解……真的。徐樾继续挑眉毛――你小子还狡辩……
    王允义正准备开骂,突然看到这两个人私下打眼战,忍不住怒吼一声:“你们两个滚!!”
    魏池松了一口气,连拱都忘了做,赶紧滚了。
    “魏大人呢?”徐樾走出大帐,伸了伸懒腰,问帐前的侍卫。
    “喏……”侍卫正要指,却不知是雾太大还是魏大人溜得太快……早已没了踪影。
    “难不成真的是要小解?”徐樾嘀咕,末了又转身找了管军纪的主薄:“今天雾大,任何人都不准离营!!违令者,斩!”
    陈虎怀疑魏大人是不是有点闹肚子,怎么在屏风后头窝了那么久都还不出来。
    “大人是不是闹肚子啊?”陈虎最后还是决定问问。
    “没……没”魏池尴尬回话,是有点久了,先将就这样,还是赶紧出去吧。
    “我出去办点事。”魏池想了想,该解决的事儿还是别拖了。
    “刚才上面传令,说这雾大,所有人不得离营。”
    “我知道了,晚饭前我就回来。一会儿文书来了你把我桌上那沓信给他,以后叫他每天中午都来拿!”魏池边说边系上了披风。
    “大人等一下!”陈虎点了盏羊皮灯笼递了过来:“今天雾大得厉害,大人还是点盏灯,这灯虽说照不了路,但能防人撞上您。”说罢,又把魏池的披风紧了紧。
    “嗯。”魏池摸了摸怀里的火石,接过了灯。
    如果不是要打仗,这里还真是仙境,魏池望向大山深处,为了防止兵士走失,大营四周都点上了火把,那些昏黄温暖的光球将浓雾中的山脉装点得有点光怪陆离,就像是把萤火虫捉到了蚊帐里。这大雾天的没什么可逛,平日喜欢出来晒太阳唠嗑的士兵们宁愿躲在帐篷里休息,整个大营一下冷清了不少,只有按例巡营的还走在外面――他们手上也拿着羊皮灯笼,看来陈虎说得有理,这么浓的雾要是不点盏灯可真是撞着人都不知道。
    兜兜绕绕的走了一圈,魏池吹灭了手里的灯,偷偷摸回了宁苑的营帐,踌躇了片刻,还是弓起手指敲了敲那辆马车车厢上的小窗。
    “谁?”那个甜甜的声音。
    魏池深吸了一口气:“我是魏池。”
    车厢内沉默了许久,最终那人还是撩开了帘子跳下了车。魏池唯恐被人撞见,拉着那人的胳膊就跑。
    “不是不怕威胁?跑这么快做什么?”紫衣女子冷冷的揉着自己的胳膊。
    后军人太多,中军官太多,前军去不了,想来想去魏池选了马棚……
    “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倒是句句记仇。既然我们两人各自有把柄在对方手上,不妨少绕些弯子,直接摆出条件,省些时间好回去睡觉。”魏池找到了花豹,假装拿起稻草给它刷背。
    “……你们是不是要去巴彦塔拉。”
    “这个不能说。”魏池又补充了一句:“和军务相关的我都不会说,你就别问了。”
    紫衣女子冷笑:“和军务的都不说……你还真是没诚意。”
    “不是没诚意,我不能拿这么多军士的命来换我一个人的命。”魏池说得很认真:“所以,军务相关的我不会说,这是原则。”
    “那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毕竟是你的把柄在我手上。”紫衣女子靠着块石头坐了下来。
    “容我提醒姑娘一句,”魏池停下手上的动作:“如若不是那日我出手相助,您可能早就在山沟里喂蛆了。”
    “……”
    “我救过你,这就是交换的条件。还有,我那个把柄也未见得多大,你就算和王允义说了他也不见得就会随你的愿砍了我,这么多天你也能看出来了吧?那位王将军可不是什么呆子。”
    “你这算是反过来威胁我么?”紫衣女子掐断了手上的稻草。
    “这倒不是,我不过是为姑娘分析分析时局罢了,免得您一时心慌走错了棋……”
    紫衣女子不理魏池的讽刺:“您什么都不说,我要和您交还什么?本姑娘没时间和你闲耗。”
    “不妨提醒姑娘一下,如今我们之间相隔的不过是“立场”二字,如果我们能彼此交换一下立场,说不定便能有合作的可能,”魏池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方:“我是谁?你是谁?这很重要。”
    紫衣女子思索了片刻,突然笑了:“其实我是谁,你怕是已经猜到了九分,你是谁我也猜到了九分。那一分虽让你我不安,但终究需要捅破才能进展,其实说也无妨。”
    “你是漠南的贵族,绝对!”魏池说“直接报上家门吧。”
    “漠南王室的长公主,索尔哈罕”紫衣女子淡淡的说:“你呢?大齐的探花郎,听说您可是怀才不遇才被扔到军队里的,有人说你是你们那个燕王的男宠,来和我说说你这个姑娘是怎么做成男宠的吧。”
    长公主!魏池偷偷回过头,原本以为不过是哪位城主的女儿…咽下嗓子眼儿的吐沫,这来头也太大了吧!
    “大齐的燕王知道我的身份,我的确是中过探花,原本准备在朝廷混两年就还乡的。但最后官迷了心窍,决定建点军功好升升官儿。”
    居然是真探花!索尔哈罕楞了一下,原本以为是大齐皇室的猫腻,被藩王派过来的奸细……居然是个真货。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个人想着个人的心事,至少现在有一点可以肯定,从彼此的态度来看,合作也并非不可能,虽然现在貌似站在对立的两面。
    “过两天我会来找你,你希望继续跟着宁苑还是换个看守你的人?”魏池眨巴着眼睛。
    “不必,那个呆子不错,最近忙得没空理会我……我最想要的你给不了,就不要用这些蝇头小利和我谈了。”
    被看穿了,魏池偷偷踢开了脚边的石头:“还有个事……”魏池脸红了:“我昨晚上来……月事了……”
    “月事???”索尔哈罕开始掩着嘴笑,蹲在地上笑,然后捂着肚子捶着身边的柱子笑。
    “小声些!”魏池惊恐的左右张望。
    “哈哈哈……你真的来月事了……哈哈哈,如果我把这事告诉王允义,不知道会怎样……哈哈哈!”所谓那两寸浮脉就是月事要来的征兆,这也是桩巧合,索尔哈罕就算再精通医术也难从脉象摸出男女,魏池虽说长得秀气,但说话做事却丝毫不显女态,索尔哈罕原本也没往那个方向想,但谁知到正遇上她初潮,一个男人怎么会有那么明显的妇脉?
    “如果你敢那么做我现在就会杀了你!”当年魏池的老师在她面前唠叨医术药理的时候魏池全当做了耳旁风,几乎都是背了就忘,现在真想抽自己两巴掌……
    “哈哈哈,你不会。”索尔哈罕站起了身:“要能狠心动手你早动手了,你说是么?”
    魏池气憋。
    魏池的脸更红了:“笑够了么?……我还有事要问……”
    索尔哈罕看魏池一本正经的样子,以为是还有重要的条件要摊,终于止住了笑,示意快讲,快讲。
    “那个东西……要怎么用……嗯,就是那个……”
    索尔哈罕一想,越发笑得站都站不起来,蹲在地上直揉肚子。
    魏池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便不和她说,原本以为她能帮点忙的……以前也知道点这事,可惜知道自己身份的那几个都是男人,教导不了这些。前几天觉得不舒服还以为是病了,谁知昨晚起来却发现裤子里有些血迹,慌慌张张的应了下急,心里害怕又没人可说。
    看到面前的人真的要恼羞成怒,索尔哈罕勉强扶着柱子站了起来:“看你这副狼狈相,解了我一口恶气!”
    魏池看着这女人小人得志的样子心想:我怎么就想到来求她????!!!!
    “我就说……无论我怎么招惹你,你连看都不多看我一眼,原来你也是个女子。”索尔哈罕哼哼。
    “……”难道前几天你是在……勾引我?这次轮到魏池别过脸偷笑,哈哈哈……但是要憋着,此时还有事相求,不可以太嚣张。
    看到魏池别过头,索尔哈罕以为她害羞了,也是,小姑娘第一次来月事怎能不慌乱呢?也不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样的身世,竟要伪装成男子混迹人世,说他少年老成,但终究也是个十七岁的小丫头,连个教导自己人情世故的女眷都没,也挺悲凉。看在以后还要共谋“大事”的份上,今天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教你一二吧……
    “哦……原来是这样”昨夜困扰了魏池许久的那几根绳子终于在脑海里打出了正确的结儿。感谢万事通的陈昂殿下,居然能往她的行李里塞进这样的东西,有空了得再仔细翻翻,说不定连有些自己不知道的 “东西”都能找出来……
    因为害羞加焦急,魏池的鼻尖冒出了点汗。索尔哈罕偏头看着她,嗯,此时此刻倒还真有点女子的样子。细看他的眉眼,真是比男人纤细许多,如果不是她那些男人的动作、风度,几乎不难看出这是位乔装的女子。
    “你怎么会想要做个男人?”索尔哈罕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哦?”魏池还在心中默默感谢陈昂:“你说什么?”
    “我说!”索尔哈罕顿了顿:“我说你怎么放着好好的女人不做,要做男人!”仔细看看,这人长得还不赖,如果换上他们大齐的襦衫罗裙,再挽一个凤螺如月髻,斜插一根金绞丝灯笼簪,配上那些叮叮当当的各色环坠,就是个顶秀美的仕女。
    “你看。”魏池一脚踩到石头上:“我不想裹脚,就这么简单。”
    师父坐化后,五岁的魏池便和老师下了山,因为一直在做小和尚,自然是没有裹足。老师看着魏池那双天足直摇头,按理说是得裹上,不裹上以后要怎么嫁人?魏池死活不肯,以前在村里见过那些裹脚的女孩儿,没有一个不是死去活来一场的,有些小女孩被疼得彻夜难眠,大人只得把孩子抱到井边坐着,让腿垂到井里,受些井水的寒气方能好过些。稍大了些,魏池仗着自己的一双大脚,满山乱钻,而那些女孩儿们的脚虽好看,却再也不能好好走路了……
    老师说,不想裹脚便要读书,原本是随口一说,谁知这丫头硬是做学生做上了瘾,愣是戴上了方儒巾当了秀才。
    你以后这不男不女的样子要如何处世做人啊?老师一声长叹……魏池却想,如果让你尝尝裹脚的滋味,怕是你也愿意不男不女过一辈子……
    索尔哈罕这才想到,大齐女子的三寸金莲可是要狠狠裹才能裹出来的:“你这人倒也真是挺简单……”
    “对,我这人很简单。简单是因为我有足够的自信应付一切危机,直言不讳的人往往不是因为有勇气,而是因为有实力。”魏池指指自己:“我就是这样的人。我现在确实是个小小的参领,但是不会永远是这样,你有野心,我也有,所以我们一定能合作得很愉快……如果你也一样简单的话。”
    “不错。”索尔哈罕拍拍袖子站了起来:“不过,说是合作,我觉得倒更像是狼狈为奸。”
    魏池笑了:“以后我怎么称呼你?难道叫你索尔哈罕长公主殿下么?又或者叫你狈姑娘?”
    索尔哈罕想了想:“我见到王允义的时候随口编了个名儿,你也叫我祁祁格吧。”
    “祁祁格?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嗯……”索尔哈罕偏过头想了想:“是牧羊女的意思。”配你这头小绵羊倒也挺应景的。
    魏池默念了一遍――我还以为是母鸡的意思呢……
    大齐的魏参领在马棚遇上了奉命前来喂马的漠南姑娘祁祁格,在魏参领的监督和指导下,俘奴祁祁格姑娘完成了据说是宁参领派给她的喂马的任务。
    “祁祁格姑娘,我走了,你可要仔细喂马,否则本官安军法处置你!”魏参领严肃的警告。
    “谨遵大人的命令,小女子不敢偷懒……”祁祁格姑娘很恭敬。
    魏池看索尔哈罕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忍着笑踱出了马棚,这人也是个人精,如过不算太倒霉,两个人应该不是敌人。要真让一个蠢货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才糟了,杀又下不了手,不杀又怕蠢货好心办错事。这个人精,只要自己还有她用得着的地方……她一定不会走漏一丝风声。她一定会用得着我的……魏池暗笑,燕王的秘信他都看过,王将军的那些军案他都知道,长公主啊,你我合作正好。
    走回中军时,天色已经微微暗了起来,魏池摸出火石点燃了灯笼。
    徐樾找魏池找了一下午,问了魏池的小校和文书都说不知他的去向,别迷路走丢了吧?徐樾擦了擦汗,眼看天色渐暗,心中越发着急起来。身边的陈虎突然扬手一指远方那团微亮的光球:“那不是魏大人么?”
    魏池听到喊声抬头一看,徐大人的白胡子和陈虎的斧头眉都清清楚楚的映入眼帘:“雾好像淡了!”
    徐樾迎上前来:“你这人跑到哪里闲逛去了!照这架势,明日就能行军,你速速把那些探路的破事交割与我,杜棋焕还在大帐里头等你去为他干活呢!”
    ☆、第十八章
    18【建康六年】
    其实远没有徐樾说的那般急,对于行军的事,杜棋焕自然是早有准备,催着魏池来,不过是要报今早上的仇。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茶都喝淡了好几碗了。”
    “魏大人最近闹肚子,这不,来之前又去蹲了个坑!”徐樾坐回自己桌前。王允义骂够了文官,此刻已经去前军找薛义的麻烦去了,大帐中只剩下两三个文书和他们几个参谋参领,大家自然是放肆了许多。
    魏池有点脸红:“下官这不来了么……”
    杜棋焕放下手中的茶,拍了拍魏池的肩,回头问徐樾:“明天确定能走?”
    徐樾点点头。
    “那我们就走吧!”杜棋焕带魏池出了帐。
    走到大营的边缘,魏池方看清中军外围多了许多大车,个个都被油布蒙得严严实实,押运的兵士都有些眼熟,细看竟是常在王允义大帐内走动的那些。
    杜棋焕走上前,微微掀开些油布:“明天你我合力,现在你仔细看着,我教你怎么用。”
    五月初七清晨,弥漫了两日的大雾终于开始散去,王允义松了一口气,命令全军拔营待命。
    此时大军算是进入了伊克昭山脉腹地,向北再行几日便能到达平原,那块平原便是着名的巴彦塔拉。往西行便能到大齐的重要关口封义关,除去强渡褰以外,封义关和北面的玉龙关是回齐仅有的两条路。两关之间是高耸入云的赤渡山,两关看着不远却被这座大山隔得难以行军。过了义封关向西,佳兴城向南,便是北部重城奉阳,奉阳再往西几百里便是京城。可惜佳兴城和奉阳城地处平原,虽然富饶却并非兵家要地,要守住中原全得靠封义关。所以封义虽小,却是和玉龙关、北库关齐名的重要关口。它北面的玉龙关左傍赤渡山右依大漠冻土,出了关便是平原,能沿着大漠直达沃拖雷的封地巴彦塔拉。除去这条路则还有一条通往巴彦塔拉――渡褰,进伊克昭,北上出山后便能到达。换句话说,齐军一旦进了伊克昭山脉,除了回封义关就只能去巴彦塔拉。
    这就是漠南王安心的理由,索尔哈罕焦急的所在。
    听到齐军要拔营,索尔哈罕心中一紧,收拾收拾东西便想要去找魏池问个究竟。正在摆弄手上的铁锁,却看到宁苑远远的走了过来。
    “王将军叫你去!你要给我老实点。”
    听到王允义的名字,索尔哈罕心中一惊,可宁苑容不得她磨蹭,急急的带她要走。此时索尔哈罕倒真有点后悔没听魏池的话,如果真能换个看守,现在也有个可以报信的人,如今催得这般急,如何是好?偷偷望了魏池那边一眼,只看到魏池的那个浓眉大眼的小校老老实实的收拾着东西,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叹了口气,也罢!如若我真是逃不过此劫,证明我索尔哈罕也不过如此!抬头看了看逐渐放晴的天空――漠南,漠南,面对如此强敌,但求天神佑你!
    王允义看宁苑带来了那紫衣女子,便放下了手中的文书,示意给那女子座。索尔哈罕微微施了一礼,并不谦让,只是坐了,两眼坦荡的看着王允义。
    王允义冲宁苑挥了挥手:“你去忙你的吧。”又回头遣散了帐内的文书,末了吩咐小校守着帐门,没他的命令不可放任何人进来。小校喏了一声,退了出去。
    “长公主殿下,前些日子怠慢了。”
    “王将军多礼了。”索尔哈罕慢慢拿起手中的茶喝了一口。
    看来这人的眼睛还真是毒,竟能从仅见的那几面察觉出端倪。和自己同行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那日魏池他们又走的匆忙,并没带出什么信物,他却有能力在这几日内查出自己的身份,果然厉害!手中的茶是大齐特有的精品――蒙山鹤颈,应该是王允义能拿出的最好的茶。又想想魏池对自己的试探,觉得这次谈话也许会有转机。
    “公主殿下,漠南王如今可好?”
    “劳王将军惦记。”
    王允义摸了摸胡须,笑吟吟的说:“那沃拖雷王爷可好?”
    这个索尔哈罕,漠南王心爱的妹妹,常年留在都城过着奢侈的生活。关于她的传闻有很多,但最关键的一条来自于漠南王对她的仰慕。这位风情万种的女子不但让乌兰察布的众多贵族青年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也迷惑了自己的哥哥。如今漠南面临大敌,乌兰察布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她却离开都城匆匆的往巴彦塔拉去……看来密报的信息不假,那位在漠南人口中冷酷无情的战神和她一定有某种协议。
    索尔哈罕也回报一笑:“听说和贵国的秦王殿下正打着呢。”
    “不错”王允义站起身:“沃拖雷王爷能被打得这么惨全靠贵国国王殿下的安排啊!”
    索尔哈罕心中一冷,看来那日看漠南王所说确实是真的……漠南王愿意告诉自己自然是信任自己站在他那边,也希望她能出力安抚那些不满的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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