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王将军是胜券在握了?”
    “长公主,我有事出去走走。”王允义的手轻轻的敲了敲桌面,视线落在手边的那份文书上。
    等王允义走出了军帐,索尔哈罕沉吟良久,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呵呵,就让我看看大齐皇帝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舍弃尊严,把国家推到绝境!!
    翻开这本绸做的文件,看到的印鉴并不是大齐皇帝的――而是兵部尚书王协山的。
    “……
    漠南国王之盟约非道义之所在,吾皇秉义协道不可与其苟同
    ……”
    攘外必先安内?殿下,您太傻了……居然和野狼谈生意。想学大齐裁藩王,灭部落,也不能这么个做法!
    索尔哈罕,仔细的检查着大齐兵部的印鉴,的确不是假的。王允义就算料事如神也不可能会料到能在山沟里遇上自己,早有准备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份文书既然是真的,那王允义自然是有和自己交易的筹码。那筹码会是什么呢?王允义是多久知道自己身份的呢?那个魏池会不会和他说了什么?那个宁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想到这里,不禁皱起了眉头……
    “祁祁格姑娘,让您久等了……”王允义挑了帘子走了进来。
    “王将军哪里的话。”索尔哈罕退回自己的位置,信手端起茶来才发现茶水早已凉了。
    王允义提过手边冒着白气的水壶,顺手掺了点进去:“公主殿下,此去乌兰察布还请您多多相助。”
    “不知王将军要我相助什么?虽然我贵为公主,但并无实权……”
    王允义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打断了索尔哈罕的话:“长公主的能耐在下也有所耳闻,希望公主殿下不要推辞。漠南国王早已令您心寒,你又何必为了维护他一人舍弃千万漠南百姓?”
    “王将军这话说得巧,难不成将军带着几十万人是为了漠南百姓的幸福安康而来?”
    “话不可以这么说,王某不是虚伪的人,也请长公主殿下坦然以对,如今的漠南早已分崩离析,如若不除掉腐肉又怎能消除病患?当下手是还需下手才是!”
    “如果我背叛漠南国王,那与漠南国王背叛百姓又有何异?”
    王允义笑了:“在下岂敢让公主蒙上背离君主的骂名?如今不去都城便要去巴彦塔拉,公主不如坦然些。去了都城难免有巷战,但如若那些贵族不起兵,双方也能减少些伤亡。但求公主安抚各位部落,王某自然会将漠南王留给公主,公主要如何处置,在下定不过问!”
    “说得倒轻巧……”索尔哈罕也笑了:“王将军身边的监军也不少,难不成将军不怕参?”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王某的事情就不劳公主操心,在下也混迹朝廷二十余年,自然有方法应付。”
    “是呀,就怕王将军也一同把我给应付了!”索尔哈罕直视王允义的眼睛。
    王允义看着这双漆黑得如同耀石的眼睛忍不住想,如果这女子也是五十岁,自己还能够和她博弈么?
    “长公主,到了都城,可就是您的地盘了,在下倒是害怕您一不高兴倒把我给应付了,您说是么?”
    索尔哈罕想了片刻,用自己的小茶盅在王允义的茶壶上微微一碰:“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王允义拍了拍手,一位壮实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王允义指着他说:“这是尹建秋,我身边的校尉,以后就听公主殿下的差遣了。”
    索尔哈罕对那中那男子点了点头:“在到都城之前,还是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好!”王允义点点头:“一切就如公主的愿。”
    魏池和杜棋焕已经准备停当,却还没有等到王允义下令。杜棋焕不通天文,一门心思的担心再起雾,魏池劝他他也不听,叫他去大帐问问,他却推说自己腿懒不愿走。魏池笑他胆小,明明就是前两天被骂怕了……杜棋焕一听,嘿嘿坏笑两声,说:“魏大人您胆大!赶紧去问问……”魏池被他这么将了一军,也不好推脱,只好往大帐这边走,刚走到中军便远远的看到那个紫色的身影,刚想偷偷追上去却被站在大帐门口的王允义叫住了――王允义!难道她是来见王允义的?
    “王将军。”魏池走上前,恭恭敬敬的做了个拱。
    “都准备好了?”王允义挺喜欢这个做事踏实的年轻人。
    “是!不知大军何时启程。”
    “过了午饭便启程,这次你可要尽力!不得有误!”雾散了,王允义的火也就散了。
    等王允义转身,魏池赶紧抬头张望,可惜那紫色的身影早已不知去了哪里。心中留下颇多的疑虑,想来想去却又理不出头绪,想了一会儿却把自己的顾虑都打消了,只是希望那女子不要在这军营出了什么意外才好……末了又后悔没有嘱咐陈虎一声,怕有了什么疏忽追悔莫及。
    到了午后,休整了两日的大军终于启程,但大多数兵士却不知道需要往哪里走。魏池担心军心不稳,杜棋焕笑他说:“这些小兵只需要闷头跟着前面的人走就成,可别费心和他们说什么。”
    魏池上了马,正要走,杜棋焕却又拦住了他:“给你介绍个人,这几日你带着他的骑兵整顿军纪。喏,就是他,你们算是老朋友了。”
    魏池一扭头……汤合。
    “久见了……”魏池客气的笑。
    “好,久……不见。”汤合哆哆嗦嗦。
    太阳的光终于照进了深深地山谷,让冰冷的寒气散了许多。但是,参将汤合觉得身上更加寒冷了。原本以为能躲开这小白脸……哎,怎料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自己和他原本都是耿祝邱的手下,今儿被编到一处也说得过去,刚才本想再去申辩申辩,看能不能和谁谁再换换,怎奈前两天耿祝邱被王允义骂得凄惨,对属下统统失去了耐心,还没等自己开口便做出要踹的表情。事到如今只能盼着杜参谋能袒护则个……
    魏池倒没汤合这么多心思,心里顶多有点担忧这人不听他差遣。如今就算给他机会捉弄人他也懒得动手了……
    “汤将军,之前本官和您是有些过节,但将军也并非鸡肠小肚之人,如若本官有所冒犯,还望将军不要计较,以军国大事为重!”魏池颇严肃。
    看这口气倒是挺真诚的,汤合不敢抬头看魏池的脸,但心中还是舒坦了不少:“魏大人说的是。”
    看着汤合不咸不淡的样子,杜棋焕轻轻弹了弹眉毛――这人……一把年纪了却还没魏池大度……
    前军的骑兵启程了,出乎众多兵士的预料,这次行军是向东――瓦额额纳,过了瓦额额纳便能出伊克昭山区,直达漠南都城乌兰察布。其实往东并非绝境,索尔哈罕一行人不是从东边的瓦额额纳进的伊克昭山区么?只是那东边地形奇特,不止有大山隔出的众多山沟,在那些山沟里还遍布许多深五六丈,宽近十丈的浅沟。这些浅沟纵横交错,毫无规律可循,行人走马也罢,辎重是绝对过不去的。商人用马驼货并不难,只是如今的物资繁多,要用马驼基本行不通,所以,不论是大齐这种步兵居主的队伍还是漠南的骑兵居主的队伍,只要带上三日以上的行军物资,瓦额额纳就是无法跨越的天堑。
    思变!杜棋焕这么点拨魏池。
    魏池看着车上的那些被油布蒙着的什物默默地点头赞许,这世上没有不变的真理,如今这天堑也要变通途了。与此同时,还有另一拨骑兵部队在天亮之前便偷偷启程,他们沿着之前留下的路标原路返回。虽说这条路大军走了近十日,但若是轻骑,又是原路返回,那便只用三日就能出山!前一代漠南王引以为傲的多伦――妪厥律――乌兰察布防线的确能够阻挡大批步兵的攻击,甚至可以说阻挡轻骑的能力也是不容小觑的。但如今的这支部队可能要让这条防线上的几位将领头痛不已。
    绕!步兵绕不过多伦和妪厥律,纵使侥幸在那险要的地势中绕了过去,来到了乌兰察布,那也只能望着乌兰察布的城墙活活饿死――物资补运不上。
    攻!乌兰察布以外有近十个部落扎寨安营,轻骑就算想轻装上阵突袭乌兰察布,也攻不破这些部落的连攻猛打。
    如此绝妙的防守是上一代漠南王为儿子留下的最宝贵的财产,这份财产经受住了呼特骑兵的考验,经受住了玛斯格拉骑兵的考验,经受住了莫丹王朝i骑混合阵的考验,经受住了远金重骑部队的考验。它在这草原上屹立了二十年不倒,为乌兰察布制造了空前的和平……如今,它正严正以待大齐骑兵。
    领军的是前锋乔允升。
    乔允升并非武将出身,他是洪武二十七年的进士,先后在南边沅江(边境)做过几年县令,剿匪有功便升入京城做了御史。谁知这人倒并不热衷于上书参人,只是每日在自己后院舞枪弄棒,三年后便在京查中得了个下等,贬回老家依旧做县令。他老家偏偏又在西南葫芦山附近(边境),和西南小国西西斯里亚接壤。土匪没遇上却遇上了这个小国丞相政变,一群土着赶着大象跑来攻城。那座小城原本就不是什么兵家要地,那城墙也就五六米高,还是黄土的。守城的百把人看着便要逃,谁知这乔县令竟不应允,手提钢刀便砍翻了几个逃兵,大有与城池共存亡之意。城里的守军逃又逃不了,只得听命迎战,也不知乔县令用了什么法子,愣是领着一帮弱兵残将旗开得胜。原本这些小事轮不上报京都,却叹那西西斯里亚的国王为了感念大齐平乱,把乔县令绑来的那位叛乱丞相送到京城不说,还专门派出使团死活要向大齐称臣。那时候武帝登基不久,正是好大喜功的时候,来了这一拨人正好赶上拍拍马屁。皇上一高兴便一咬牙,顶着吏部的压力把乔县令又升回了乔御史。
    升了官的乔御史一想到两年后的京查便横生苦恼,绞尽脑汁的写奏折,搅来搅去便昏呼呼的参了王允义一本。王允义在官场混了半辈子,还没看到哪位御史能把自己参的如此到位,赶紧前去拜访,这一拜访便拜访出了个忘年之交。
    乔允升,谨慎,勇猛,可担当大任!这是王允义对他的评价。这一仗若能打得好,默默无闻的乔允升便能大放异彩!!!
    “为何不派徐朗去?”魏池问杜棋焕,徐朗的勇猛可不是乔允升能比的。
    “徐朗,可以一人敌万,不过仅限一战。乔允升虽不是什么彪悍的武将,但却能深思熟虑,戒骄戒躁,深沉隐忍,纵此去有百战,也是每战必胜!”
    “竟有这么厉害……那以后有空可要结识结识。”
    杜棋焕哈哈一笑:“少湖贤弟,你难道就没看出王将军对你的厚爱么?”
    魏池一愣:“不敢不敢!”
    “有何不敢?你不过是年轻些,如若再过个十年八年难保你的名声就要响彻这草原。”杜棋焕拍拍魏池的肩膀:“老哥我这可不是恭维的话。”
    魏池不好多说,只好讪讪的一笑。
    自己和乔允升随同是书生出身,但却是不一样。王允义对自己的关照如何感受不来?只怕是要让王将军失望了……
    “上路了!”杜棋焕扬鞭而去。
    上路了!魏池拍了拍身下的花豹,乔允升此去是要挑战那条着名的防线……呵呵,我此行也不差,伊克昭的瓦额额纳,连巴彦塔拉的骑兵都能阻隔的天堑,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开始打仗了,倒……因为这一部分是这场战争前半截最容易出现漏洞和雷点的地方,所以请大家给我点时间仔细的推敲一下。拜!这一周就只有这一章的更新,请大家多多海涵。
    啊,打仗啊……我恨你,我想写风花雪月花前月下ooxx(抱歉,我猥琐了)
    ☆、第十九章 和第二十章
    19【建康六年】
    第二日清晨,大雾彻底消散,抬头便能看到盘旋在山端的雄鹰。眼前的景色又不同之前,虽说还是山沟但却开阔了不少,地面的野草也更为茂盛,矮树倒是少了些。
    “喏,那就是瓦额额纳。”杜棋焕提鞭指给魏池看。
    居然只有半日的路程!一向自信满满的徐樾居然不敢顶着大雾行军?看来这山头二是有够诡异的……魏池理好行装,严阵以待。
    后军的军士们先拔了营,毕竟这还没进瓦额额纳,如果被哪个部落偷袭可就不好玩儿了。等日头升得挺高了,整个大军才列阵完毕。这次除了徐朗的队伍,所有的步兵和骑兵都压了尾,那些大车都被排在了前列,这是为了以防辎重有所不测时军士擅自逃脱。魏池远远的望见了陆盛铎,他管粮车,所以也排在了前头。军火营的事儿魏池本来也管些,但如今已经全权交托给一个从未见过的主薄,听说他是后军另一个副统――奎思齐的手下,名唤薛烛。瞧着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为人也是温和有加,虽说是杜棋焕带自己交割的,但那人似乎也认得魏池,看见魏池往这边望便笑着点了点头。
    魏池也点点头回了礼,寻思着熟人都看得差不多了……就差胡杨林和汤合,正准备问问,却看到胡千总拽着汤合前来报道。几日不见,胡杨林的胡子茬更深了些,一脸疲惫的样子……他身后的汤合黑着眼眶苦着脸。魏池冲胡杨林打了招呼,踱到汤合面前,用领导的口吻很严肃的颁布了纪律,摊派了任务。汤合赶紧应了,一等魏池说完便拽着缰绳溜了。
    “你做我的护卫吧,这样我身边也能有个帮衬的。”魏池戳了戳正在偷笑的胡杨林。
    “是!”胡杨林假正经的挺了挺胸。
    索尔哈罕看到果真是去了瓦额额纳便起了好奇之心,王允义这个老鬼到底是想了什么主意,竟能把这么大一群人和物弄过瓦额额纳?呵呵,还真是要拭目以待。
    身边的这个叫尹建秋的校尉训练有素的样子,话也不多说一句,但确是遵照王允义的指示给了自己贵客的待遇。
    “我能骑马么?”索尔哈罕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如今已经镣铐尽去,自由无虑。
    “如姑娘的愿,不过姑娘既然不愿暴露身份,还望姑娘离王将军的侍卫们近些,如若跑远了,便不好解释。”尹建秋温和的建议。
    “尹校尉说的是。”索尔哈罕指了指尹建秋身后的那群马:“那匹黑马给我吧。”
    尹建秋微微一笑,点头应诺,走过去便要牵马。那牵马的小校却不干:“尹大人自己的坐骑何必要让给那女俘奴?她有什么资格猖狂?何不让她另选一匹?”
    这小校和魏池一般年纪,是尹建秋的贴身侍卫。尹建秋并不理会他,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便牵了马恭敬的交到索尔哈罕手里:“祁祁格姑娘小心些。”
    索尔哈罕点点头,翻身便上了马。呵!果然是好马!轻轻的加了一鞭,黑马机灵的往前一跃,奔了出去。
    “驾!”尹建秋随手拉过一匹也跟了上去。
    跑到了王允义的亲卫队的边缘地带,索尔哈罕勒住了马,看样子不到中午便能进瓦额额纳,进了瓦额额纳便别想在那地境儿埋锅造饭,今早不到卯时便听到分发干粮的声音,看来是早有准备了。
    大军行一步,索尔哈罕便跟一步,尹建秋安静的在一旁跟着,并不阻拦。到了中午,已经是进了瓦额额纳的山口,前序部队已经遇到了浅沟。索尔哈罕正好奇的等着看热闹,却不料大军停了下来,伙头营的师傅们担着伙食开始送午饭了。尹建秋递了一份给索尔哈罕――牛肉饼,大麦糊汤,这倒不像是干粮。看来大齐是准备吃好喝好一鼓作气过瓦额额纳。之前自己一行人轻装上阵,过这鬼地方也用了三天,不知这大齐行军又是如何的效率。
    中军的兵士还没吃喝完毕,便看到打头的队伍已经骚动了起来,那些神秘的大篷车上的油布被撤下了,露出了许多奇怪的木板。那是什么?索尔哈罕眯起眼睛,因为离得实在太远,看得并不真切。
    魏池就在这群人中,这些看起来并不醒目的木板便是这次东征最重要的秘密武器之一。别看这只是些木板,这可都是上好的铁木做的,背面还专门贴了厚竹片,外加上其间的机关构造,每一根造价都在一两银子以上。这十大车便是贰万两左右的军费消耗,怪不得户部尚书要发飙。
    这些宽十尺长十五尺的木板的两头都挖有楔子,一头阴一头阳,楔子内装有“跑珠”,只用木槌便能将阴楔打入阳楔。木板的正面没有钉厚竹,也打磨得并不光滑,只是在两侧挖了两根相距六尺的凹道儿,这凹道倒是打磨得一根木刺都没有――杜棋焕叫它们“流板”
    六尺――正是大齐车队车轮的轮距。
    很快,七条由流板拼接起来得“木桥”搭好了,木桥的两稍旋入了斜板和木钉――这样就能牢牢的固定在泥地上。
    排在前列的车队缓缓启程,开始逐一通过“木桥”。而搭桥的人马则分成了两队,一队原地维护,另一队则往下一条浅沟去了。
    第一辆车刚刚通过,第二批木桥便有已经架好的了……如此反复,竟如行车于平路一般!索尔哈罕紧紧的民抿起了嘴唇。
    其实这木桥也让人头疼。魏池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因为不是整木,所以硬度不尽如人意,哎,其实弄成木片也是不得已,谁叫这些浅沟有宽有窄呢?而且拼接的时候也容易被损耗,一旦跑珠被弄掉了一半,便很难用木槌打得进了。算下来,每根流板只能用五次,这十大车不知最后还能剩下多少。头疼的魏池不知道,这些昂贵得令他心痛,脆弱得令他心碎的小木片深深的震撼了索尔哈罕――不知国王陛下着了多大的套!竟让大齐军队有时间做这样周密的准备!
    车队一动,后面的骑兵步兵也慢慢挪动了起来,不过他们便没福气走“木桥”了,只能自己从沟里爬过去。魏池此行一是监督兵士收拾用废了的流板,二是维持步兵的纪律,别让人在混乱中落了队。
    “汤合”魏池想了一下,叫汤合过来。
    汤合嗯了一声,低着头也不看他。
    魏池叹了一口气,看来几个月前的那些玩笑开得大了些:“汤将军,步兵和那些扫尾的事儿就交给你了,你去吧……”
    汤合赶紧应了一声,只要不和你一处便好!做了拱便带着自己的兄弟往后军去。
    看他跑得那么快,魏池有些恼怒的补了一句“不得有误!否则军法处置!”
    听了魏池阴森森的补充,汤合苦笑一下,头也不敢回的溜了。
    “魏大人,整顿军纪要不了那么多人吧……”胡杨林好心提醒魏池。其实王将军就只派了自己和汤合,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千总,手下也不过几十人,如今走了汤合便走了大半。
    魏池摇摇头,汤合不会老实听话的,与其留着捣乱不如支走了事。只是这流板每块都要记录在案,只能辛苦自己一下。
    索尔哈罕抬手指了指那边:“尹校尉,那是何人?”
    “那是委署护军参领,魏大人。”尹建秋看了一眼。
    “不是说他,我就是被他带回来的,怎会不认识?”索尔哈罕不屑的抬了抬眼:“我说的是他旁边那个骑黑马的。”
    “那个?”尹建秋想了一下:“那好像是他手下的千总,姓胡。”
    “哦……”索尔哈罕淡淡的应了一声。
    那个姓魏的人缘挺好的嘛,身边那个什么千总又是为他擦汗,又是帮他稳马,都恨不得帮他打把伞遮太阳了……那姓魏的倒笑得挺欢的,原来这臭丫头除了冷笑坏笑还会点别的……哼,索尔哈罕甩着手上的鞭子,原本以为她只会拉着张脸吓人呢。
    索尔哈罕指了指那有说有笑的两人:“你们那个魏参领长得挺……秀气的哈?”
    尹建秋楞了一下:“姑娘说笑了,魏大人是南方人,南方人都长得比较清秀。”
    索尔哈罕觉得这帮当兵的就是一群白痴!不!整个大齐朝廷都是白痴!居然还真被这个臭丫头糊弄过去了……明明就是一个女人,肩膀那么窄,腰那么细,屁股……咳咳,衣服是松了点看不出来,不过她那声音,真没有人怀疑么?越想越郁闷,便决定使个坏。
    “他说话……也挺秀气的。”说完便人畜无害的盯着尹建秋看。
    “南方人都这样”尹建秋指了指自己:“下官也是南方人,说话的声调也挺细的。”那个秀气就是指细吧?尹建秋暗想,自己是石江镇的人,家乡话里便带有些软气。那魏大人是蜀中人,蜀中也是山清水秀的地方,说话细弱也也是可的,看来这大漠的女子都习惯了粗犷的民风,对这江南之音有些轻视。
    “姑娘,齐国之大非姑娘可以想象,”尹建秋拱了拱手:“南北东西自有不同,那魏大人虽说文雅但并不缺少男子汉气度,如若他没本事,又怎能让王将军委以要职呢?”
    听尹建秋的口吻中带些炫耀之色,索尔哈罕便稍有不快,不过这中原民族自大之气由来已久,自己如果怄气那还真是辜负了自己的见识。听到后面的话便有些苦笑不得,不知大齐江南的男子是何等模样,竟让臭丫头也能乔装混迹其间,不被质疑也就罢了,竟还被冠上“男子汉气度”的头衔,害得自己刚才白白担心自己的坏是不是使得有些过了。抬头看看眼前的这位江南人,也不见得如何的‘眉清目秀’只是比那些北方军士矮些,脸皮白净些罢了,看来这帮大齐人从皇上到小兵都是白痴,竟被魏池骗了个团团转……正暗笑着,却又想到,如果不是恰巧摸到了她的浮脉,自己也没猜到,绕来绕去不把自己绕进去了!?
    可恶的臭丫头!索尔哈罕甩了响鞭:“走吧,我想回车上歇着了。”
    尹建秋看这公主殿下喜怒无常果真是好难伺候,也不多问,只是顺从的跟了。
    夜里,王允义问话,尹建秋便如实报了。
    “这位公主倒不掩饰,直着就去看流木了,有趣,实在是有趣!”
    “王将军,这流木多少也关乎军机,属下认为,多少要防着些。”其实尹建秋今日便想阻拦,是只王允义之前有令,才不得不放行。
    “不妨,”王允义捋了捋胡子:“这流木用便只能用一次,能防得了她也防不了天下人。虽说专门着了得力的人来管,瞒的也只能是一时。这位公主现在还不会离开,等她需要离开的时候,她今天看到的这一切已经不会有用了。她有什么其它举动没有?”
    “禀报将军,没有了。”尹建秋恭敬地一鞠,正要离开,却又想起了一点:“她向我问起魏参领,还问了魏参领手下的那个千总。”
    “哦?”王允义很好奇:“她问了些什么?”
    “她说……”尹建秋想了想:“她说魏参领长得有些秀气。”
    哦,是了,原本依着徐樾的脾气,这女人是断然不会留下的,那日能带她回来,必是徐樾听了魏池的话。那漠南公主年方十八,虽说比魏池大些,但到底也是年龄相仿……
    看到王允义一脸坏笑,尹建秋赶紧解释:“那公主的意思是……魏大人有点女气,言辞之间似有不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她也说下官有些女气,想必是这些蛮族看不惯……”
    王允义的一脸坏笑僵在了脸上,忍不住偷偷叹气,魏池啊魏池,你对那女子多少也是救命之恩,你自己也是年少俊才,按理说也能迷住那女子一二……怎么就这么不中用?看着尹建秋那张委屈愤怒的脸,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还有脸告状!你也是个不中用的!魏池只有十七,又是南边的人,长得秀…女气些也就罢了,你二十六了怎么也……
    打起仗来无所不用其极的王允义有些遗憾,看来戏文里那些才子佳人还都是些屁……
    尹建秋看到王允义那张遗憾万分的脸,觉得脖子一凉。
    索尔哈罕独自坐在黑黢黢的马车内,在脑子里斟酌着当前的时局,完全没想到王允义这只老狐狸已经恨不得用魏池来使一把“美人计”,好让她不爱江山爱“美人”拱手送上漠南。
    魏池在灯笼的微光下眯着眼睛核对着流木的编号,完全没想到尹建秋这个大老爷们儿能自觉的把自己和他归到一类去……
    胡杨林提着灯笼偷偷的帮魏池挡着风口,他心里默默的抱怨汤将军赌气,弄得魏大人晚饭都吃不顺畅,他完全没想到那位漠南公主在满满的的思绪中专门空出了一角用来思考他。
    “啪!”索尔哈罕手上的树枝被掰断了,今儿怎么就是静不下心?那个臭丫头的笑容配她那嘴角倒也挺合适的,就是旁边那个一脸傻相的小兵挺烦人……
    “啊秋!”胡杨林打了个喷嚏。
    天边的月如钩一般的悬着,山谷里的夜风呼呼的鬼叫,陈虎躲在帐篷里面瑟瑟发抖…魏大人,您快些回来呀……这鬼哭狼嚎得多吓人呐。
    “出这山谷得多久?”杜棋焕悠闲的坐在粮车上点着旱烟。
    “快的五天,”徐樾一把抢了他的火折子:“这是粮草,你是想找死么?”
    “不知道乔前锋他们如何了,”杜棋焕抽不了烟,只能愤怒的把脸贴到麻袋上死命蹭:“不知有烟抽没?”
    徐樾横了他一眼:“看你那样子,越发没出息了。你和魏池虽是辛苦,但比起乔允升那可就真一般了。他此去可是九死一生……”
    杜棋焕翻过身看着天上的月亮:“如果有一天不打仗了,你干嘛?”
    “回家抱孙子。”徐樾淡淡的把烟点着,抽了一口:“我早就想回家抱孙子了。”
    杜棋焕看徐樾居然自顾自抽了起来,大怒,伸手便要夺。怎奈徐樾冲他挥舞老拳,念及自己一把排骨,多年被欺压不得翻身,抢了两下便只得放手。
    “你呢?”徐樾反问。
    “我?”杜棋焕无奈的抠了一根稻草叼在嘴上:“我天生就是打仗的料,没仗打了便要生蛆……”
    “你是有好日子不过的贱皮子么?”
    杜棋焕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如果让他选,他宁愿早生几十年,追随先帝征战南北……不像现在,一闲就是好几年。
    “我就是那种人,没仗也要找仗打。”
    徐樾吐了个烟圈:“简而言之便是找打,是吧?”
    ===============================================
    20【建康六年】
    除了少数军官,大多数兵士只能露天宿营,地面潮湿难以生火,好不容易生着了,烟却浓得厉害,人也不敢离篝火近了,幸好派人分发了姜汤,要不谁能忍过这么多天?魏池往手心里呵了一口气,甩了甩僵硬的手臂,缩着肩膀走出了帐篷。大约从一个月前开始,从陈昂那里飞过来的鸽子便没能送出什么情报,陈昂只是在那张小纸片上“平安”二字。看来这军务大事到底是容不得王爷染指。这天原地远鸟不拉屎的,也只能用平安二字了表心愿了。魏池摸出那把小匕首,这东西也只有没上过战场的人才送的出手……颠了颠,苦笑一声,放回怀里揣了。
    “冷不冷?”杨胡林提着羊角灯走了过来。
    魏池原地蹦了两蹦:“不冷,就是这被子湿得难受。”
    杨胡林接过陈虎递过来的披风放到魏池手里:“我们有觉睡还好,乔大人那边可就不知是如何了……”
    乔允升的骑兵们只带了十日的干粮,这些干粮都用马驮着,跑在队伍后面,在伊克昭山区还顺利,出了山口便远远望见了多伦城的城楼,此时已经吃掉了三日的干粮。王允义那日送的礼物让城守大将狠狠的发了一笔,但王允义低估了漠南王的智商,漠南王再自负也不可能在这么危机的时刻调离这位名将。在砍了达姆喇,安抚了各方人士后,漠南王只是给了犴木里耶一大堆金银珠宝,仍旧把他留在这座孤城里头卖命。
    乔允升安排了队伍之后便派出了侦查,结果侦查还没能走近多伦便险些被发觉,什么都没打探到就折路而返。乔允升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深夜,一个士兵尚且无法瞒过敌人,这三千骑兵要如何瞒天过海?漠南王引敌入喉虽说是病急乱投医,但也没失去最后的底线,他明白这条防线对乌兰察布是多么的重要,他也明白,只要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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