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灾后
    婆娑世界。
    末日浩劫历:元年12月31日。
    又是一个飘雪长夜。
    洛神楪自琉璃旧世返回,便直接出现在一条灯光昏黄的街道尽头。
    这是哪个国家、哪座城市,她完全不知。
    女人如今已拥有完整的记忆。回想起刚刚还与自己的妈妈、自己朝思暮想的莉莉丝老师相拥而泣,她心中不乏一丝忧伤、一丝甜蜜。
    她缓步而行,又想起了在这世上曾经唯一的好友:
    “织世。。。龙少和李氏财团的阔少,我在九龙擎天塔上都替你料理了。可那护你最久又伤你最深的伊莎理呢?按你的遗愿,我放她一马,可她是枫林晚的将军。再见之时,却又如何呢?”
    念及自己的同学,洛神楪又忽然想到她成年后唯一的姐妹——露娜:
    “好姐姐,都怪我!我不该带你去冥界的。现在你又在哪儿?还是不是安全呢?”
    露娜被绛九以寂灭邪王剑残忍分尸的一刻,洛神楪正昏迷不醒。所以尽管她努力回想初到冥界的一切,却依然对这患难姊妹的行踪毫无头绪。
    无风。冰冷的空气钝刀一般磋磨着路人的面颊。
    洛神楪却再不会感到冰凉。融会贯通的符文之力,令她寒暑不畏,清静自在。
    这本是任何修炼者都梦寐以求的境界。
    可寂寞的少女,真的可以清静自在吗?
    雪,越下越大。
    透过翩翩冰花自由飞舞,又在昏黄街灯的指引下簌簌而落,她还是能凭景体味到丝丝寒意。
    远处的钟声悠扬响起,在飞雪夜幕中余音飘摇,反而更加衬托出夜城的静寂。
    “是。。。新年的钟声吗?”洛神楪望着远方被灯火映红的半边天际,痴痴遐想:
    “也是这样的夜,我从九龙擎天塔上纵身跃下,又漫步在雪色长街之上。那时的世界人潮涌动,何等繁华!为何现在,除了遥遥霓虹,便再无声息?”
    “这到底是哪个国家?为何如此萧条?”
    念及此处,她见四下无人便凌空飞升,径直向光源之处掠去。
    行间,又以符文之力把自己周身衣裳幻化成玄黑之色,连同风帽罩住自己已从黑化中解脱、碧蓝莹动的发丝。
    钟声敲足了十二响,洛神楪已至人流密集处。
    现在的她,一身兼具光影莉莉丝之力、风姬的远古碧水神能,又转化了枫林晚封印在自己身上的黑化能量,最后诸力融汇,又在蝶神织世的引导下觉醒。
    这种力量已几近神明,在万世流转中也极为罕见!
    所以,她若不想被人发觉,即便是从天而降在繁华闹市,也一样可以无声无息、神鬼不觉。
    “小姐!——我看你精神矍铄,一副衣食无忧的样子,能不能发发慈悲,施舍点财物给我们这些可怜人吧!”
    洛神楪猛然回头,一惊不小:
    首先,落地不久就引起别人注意,实在出乎自己意料。因为她一身夜行黑衣,混在人群中本毫不起眼。
    另外,叫她的虽只一人,但这人身后,竟有不下百余名衣衫褴褛的乞丐。
    为首的是个脑顶只有几缕稀疏银发的老丈。他一手持竹竿,另一手却拿个破碗,颤颤巍巍递到女人面前。
    刚刚在背后叫停洛神楪的就是这人。他小心谨慎低头屏息,唯恐自己的浊气冲撞了眼前仙女一般的人物,让对方鄙夷之下,令自己连口保命饭都索不到。
    见这面若桃花的少女眼神中流露出悲悯之色,老人身后的丐众竟接连哀求,有的鞠躬有的下跪。在白雪皑皑又灯火阑珊的街区之中,令人观之倍感凄凉。
    洛神楪经历种种磨难,又在人间、冥界与过去世界穿梭,身上的衣服早换了几次,这时根本一文不名。
    她皱了皱眉,眼见这些穷苦大众单衣履雪又心下不忍,便有意施舍。当下先柔声问向众人:
    “请问大家,这里是哪国?现在又是哪年?几月几号?”
    群丐有的表情惊异,有的干脆叹气哀怨。他们听了少女问话,大都觉得这人精神异常,自己恐怕找错了施主。
    只有为首那老者,依旧目光闪烁不敢抬头,怕自己的不堪会亵渎天女似的,唯唯诺诺道:
    “这位小姐莫不是拿咱们这群叫花子寻开心吗?这里是大西洋之边的f国废都:蒂亚瓦纳科。时间是‘末日浩劫’元年,12月31日。哦不,午夜钟声结束后,现在应该是第二年元月一号了!”
    “蒂亚瓦纳科?——废都?”洛神楪睁大双眼,难以置信道:
    “你说这里是当今世界少数几个能与k国争雄的军事强国之一:f国的首都——蒂亚瓦纳科?为什么还要叫它废都?那是大西洋沿岸的一颗璀璨明珠啊!”
    洛神楪一席话下来,让沿街向她乞讨的众人更加大失所望。
    他们大都认定眼前这位容颜光鲜的美人儿是个神经病人无疑。再不,她就是从末日浩劫前穿越过来的。
    只有站在头排的老者,依旧颇有耐心的道:
    “呵呵,我看小姐一定是个足不出户的蓝血贵族吧!难道您不知道,自末日浩劫当天,苍穹中降下一道巨光,使得全球所有沿海城市都被巨浪席卷,蒂亚瓦纳科本就是港口城市,又怎能幸免?”
    他咳嗽了几声,又顿足哀叹道:
    “什么璀璨明珠,听起来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经过那场天塌地陷的洗礼后,蒂亚瓦纳科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了。小姐您看看,我身后这些人,可不是天生的乞丐!”
    “唉!——是呀!蒂亚瓦纳科。。。这名字真的恍如隔世啦。以前,我可是这座城市里的白领呢!”一位中年男丐垂泪道:
    “一场洪水袭来,我的老婆和女儿全被淹死了!房产物资全毁,银行存款又被拒绝承认,如今只好沿街乞讨啦!”
    他的话引来一片共鸣,人群攒动中,大家纷纷哀叹拭泪。
    洛神楪也满是同情的问道:
    “你们为什么不随别人逃去高原城市?我曾在电视上看过末日浩劫的新闻,很多国家都在劫难后救援人民,又时刻准备着洪水退去后,再重建受灾之地的!”
    “唉!——我说小姐您是贵族圈子里长大的吧!又怎会知道民间的疾苦!”银发老者颤抖着道:
    “蒂亚瓦纳科这儿能迁居到高原城市的,也只有幕僚高官或商贾权贵。f国本就是低海拔国家,发达城市不是沿海,就是在江末三角洲上。”
    “一场大水,它们大都被冲了个干净,那原本寥寥的高原落后区,反而成了地价飙升的香饽饽了!”
    “是呀是呀!像我们这种中低层的百姓,没什么硬通货储备,所有积蓄都存在银行里。大灾之后被那帮吃人的资本家来个概不认账,也只能流落街头乞讨啦!”
    “那些被官商勾结圈地抢占的高原地区,更是隔离了我们这些落魄难民啊!”
    随着某人的倾倒苦水,众乞丐中又传来阵阵叫骂、哀怨。
    “还有比他们更惨的呢!”最初呼唤洛神楪的老者再度开腔儿,悲泣道:
    “可怜我年近六十,却比他们更早的沦为乞丐呀!这蒂亚瓦纳科城昔日的辉煌,大半来自‘李氏财团’总部的支持!可一年多之前,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杀手,在k国首都的第一高楼里,枪杀了财团的老板。。。”
    老人又是一阵咳嗽,上气不接下气,却气愤难平的道:
    “那李明哲少爷死后,他手上原本世界前五的金融帝国也群龙无首,之后又遇洪水,更是土崩瓦解一蹶不振。我本是财团总部里一名高管,眼看要熬到退休享福,现在却什么都没有啦!”
    “唉!——偏偏一场浩劫夺去了我老伴儿和儿孙,只留下我一条贱命有什么用?还不如也把我淹死啊!呜呜呜!”
    洛神楪听罢不由身躯一颤,脑中几成空白。
    她久久没在言语,众乞丐大失所望,就欲纷纷离去。
    “大家先别走!f国银行赖你们的账,是本币,还是世通币?”洛神楪高声问道。
    “本币呗!世通币全球通行,又有k国扶持,他们敢赖吗?我们都是庶民,谁会提前想到把手上的钱都换成世通币那种高级货呀!”一个女丐没好气儿的回答道。
    “如果你们有足够的世通币,就可以买到食物,甚至开启新生活了吗?”洛神楪继续发问。
    丐众大都很不耐烦,陆续有人道:
    “这位小姐是拿咱们寻开心的,算啦走吧,别理她!”
    “您说的多明白呀!这废都里还有从高原区回来淘换物资的,也重修了几家餐馆儿,但我们去哪里搞世通币呀?”
    “还‘足够的世通币’呢!提款机就在那边,你让我们去抢呀!f国虽已颓败,再别提什么与k国争雄,但警察军队这些国家机器可都没瘫痪呐!现在抢银行,马上会被杀的!”
    洛神楪不再辩解,只朗声问道:
    “银行在哪?谁带我过去?你们都可以跟来,我发世通币给大家!”
    众丐将信将疑,有人说道:
    “算了吧,小姐!这冰天雪地的,您别拿我们寻开心了好吗?”
    又有个中年女人道:
    “跟她看看去,不怕她骗咱们!这里很多光棍儿花子呢!敢戏弄我们,就把她扒光了给那几个兄弟暖暖身!”
    人生吵杂中,大家果然跟来。
    为洛神楪引路的,还是那个手持竹杖的银发老者。
    一座冰碴儿遍布的取款机矗立街角。
    按键和屏幕都被擦得很干净,见证着颓败都市里,仍有不少地下交易。
    “声纹取款,请确认!”洛神楪清清嗓子,一字一句说道。
    屏幕有了反应,一段机械女声传出:
    “f国,蒂亚瓦纳科央行系统取款确认中。。。通过!vip贵宾身份,请问尊敬的女士,您的取款金额是:”
    “你的柜里总共有多少?”洛神楪问。
    “提问涉及更高权限,需要面纹确认。如有需要,请女士正对摄像头。”
    “好的!确认通过!本机世通币总金额:五十五万三千四百七十二元!”机械女声答道。
    乞丐群内已是惊呼一片!
    “全部取出来!”
    。。。。。。
    不一会儿,衣衫褴褛的家伙们已完全感觉不到寒意,他们双眼冒着金光,也顾不得感谢被挤到一旁的“散财恩人”,只唯恐落后的分抢着机器内吐出的钞票。
    起初那位老丈力气已衰,自然也被推到一旁,再没人搭理。
    洛神楪把最初从取款机上拿到的一小叠钞票塞到这老人手里,缓缓道:“这些钱够不够支付你的退休金?”
    “够了够了!——小姐真是我的大恩人呐!你果然是巨富之家的千金小姐吧?哦不——你是天使!是天使!”老人激动得千恩万谢。
    “不必谢我。麻烦你跟我过来下。”洛神楪轻声说完,转身便行。
    没人注意到她的离开。现在众丐眼中,只有那无论如何都分配不均的世通币。
    老人顺从的随恩人走向街区深处。
    洛神楪为了照顾他的步履蹒跚,也有意放慢脚步。
    直到灯光尽头,杳无人烟的巷尾,女人才停了身子,缓缓开口道:
    “这里没人了,现在放下你的伪装吧,幽星余孽!在我落地后就马上拦下我,你是受了谁的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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