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月华听了半天,这会儿插嘴道:“谷成说到点上了。小时候跟人比武,完事后师傅总要说上个一二三,指出毛病。我就是在师傅指导下慢慢长进的。咱们今天虽说胜了,但是漏洞百出,玄而又玄。我也说个一二三,不知大伙儿爱听不爱听?”
    大伙儿连忙说爱听,贺庆生和张翠丽的声音最大。
    申月华道:“那我就说道说道。咱们从头说:一,先前谷成说鬼子走到下面叫‘野狼’,为什么不出一句鬼子翻脸端枪?我琢磨,这跟土匪对黑话是一个道理。没跟土匪打过交道,听别人说,土匪有一套黑话,一句对一句,对错一句二话不说崩了,说明不是他们同道人,装的,来打他们主意。鬼子也是这一手,洞里的人看不清啊,就是看清了不是一个部队的也不全认识。怎么说明是不是自己人呢?用黑话。他说‘野狼’,必须对豹子、老虎什么的,他才确定是自己人。不然就露馅。”
    谷成接口:“是啊,我说日语还行的,老师都说发音像东京口音,怎么又喊声‘野狼’没答话就翻脸了呢。”
    “说明以后这招不能使了。”申月华接着说,“第二,谷成第一枪没问题,鬼子的注意力在我和陈先生身上,但第二次露头,就是经验问题。刚打死一个,鬼子正被吸引过来,情况不明又露头,十有八九会遭殃。以后吸取教训,情况不明的时候先藏好,也就是说做事要稳妥。三,一个鬼子,何况受了重伤不能动了,冲到跟前砸几下完事,结果陈先生、景泰、大头三个人乒乒乓乓把子弹都打完,就像刚谷成说的,万一我败了,跑的那个鬼子光听枪声就知道你们还有没有子弹,因为枪里装多少子弹他清楚啊。一看没子弹了,他能大摇大摆走到面前把人杀光。这件事的教训是任何时候都要节约子弹,枪里没子弹就是根烧火棍,等于手里没了武器,别人想怎么地一点招都没有。”
    陈川林红着脸点头道:“有道理。当时一慌没想别的。看来我们要在这跟鬼子打,好多事要从头学起。”
    张景泰也说:“对,我们做完每件事都要好好琢磨一遍。和鬼子掐是生死较量,一点没注意到将来可能就是生死问题。申大哥有经验,希望以后还这样,想到啥说啥,知道的越多,对自己越有用。”
    宋学勤摆摆大脑袋:“节约子弹没错。但以后可能遇到鬼子多的情况,子弹总有打光的时候。我想请申大哥是不是教我们几个近身搏斗的招?哪怕我们有一点你的功夫,整体战斗力会强很多。”
    “这个没问题。以前好像我也说过,一直没空。大头说的很重要,有时候距离近使不上枪,或者不方便使枪,会点功夫当然占便宜。还有,瞎整做的弓你们多练练,那玩意偷袭鬼子的时候最好使。”
    谷成笑道:“过去我们学这学那,就是没学过打仗。现在从头学起,今天申教官开讲第一课,本人收获颇丰。”
    “老弟别讽刺我啊,打架我在行,别的方面比你不知道差多远。”申月华笑着摇摇手。
    谷成说:“现在就打架最有用,不是你追上那个鬼子,我们现在在不在真难说。假设,他跑出一百米,回过头来朝我们开枪,我们没人他打的准,那么远,他受过训练,不说一枪一个,三枪一个这几人也经不起打啊。”
    申月华想起一件事,他问:“你昨天说鬼子今明天可能会大部队搜山,咱们这么走不是很危险吗?”
    “下午这一折腾不危险了。”谷成回答,“洞里和来的两拨鬼子,只要今晚没一拨回去,鬼子一定以为我们打掉出口的守兵逃了,他们要做的事是拼命往黄梅方向撵我们堵我们。再说后来我又琢磨,如果大部队那么容易调动,早调来搜了。他们现在没这个能耐,或者我们把自己看高了,为我们几个,鬼子不值得打乱部署,调动大部队。”
    几个人说着走着,眼看太阳快落山,苏淇突然“咦”了一声。
    贺庆生紧张地问:“咋啦苏姐?”苏淇说:“不对呀,往常到哪总能发现鬼子,今天走一下午没有一点影子。”
    陈川林分析:“前天申队长干掉鬼子四个埋伏点,可能觉得对付我们搞埋伏没用,损兵折将,干脆撤掉,想新招对付我们。”
    谷成赞同道:“不是没这个可能。”抬腕看看表,“六点一刻,前面虎头山南面半坡有个山洞,那天我们进去看过,还宽敞,野兽不容易上去。咱们到那里歇一晚吧?”最后的问话是转过头对申月华说的。
    申月华点点头:“是要找地方歇了。”
    大伙儿在小溪里简单洗了洗,又把带的水壶灌满。
    宋学勤幽默地说:“鬼子坏是坏,给咱送的壶不错,比我的破壶多装不少咧。”这几天很缴获了些军用壶,现在每人背了两个。
    张景泰拍拍鬼子的挎包:“还有吃的呢,装的鼓鼓囊囊,压的喘不过气。”
    “都啥呀张哥?”贺庆生看样子饿了,一说吃的来了精神。
    “包都没打开,怕你们说我偷嘴。”
    走到山洞下面,不用吩咐,每人捡了一抱柴草。山洞离地面有二十多米,申月华先爬上去,甩下绳子把东西往上系。
    洞里的确很宽敞,大家生起火迫不及待地嚷嚷把吃的拿出来。
    三个包的东西拿出来摆了一地。贺庆生率先拿起一个罐头,打开一看直撇嘴:“还以为肉呢,全是大豆!”
    张翠丽伸头看看:“大豆也装罐里?”
    谷成说:“别小看黄豆,蛋白质含量极高,鬼子可能靠吃它强壮体力呢。”
    每个包里竟然翻出一大块煮熟的肉,宋学勤吃了一口:“还行,啥肉吃不出来。”
    陈川林尝尝:“麂子肉。穿林子的时候见过,有点像鹿。我们老家也有。”
    申月华道:“有机会咱们也打它几只,烤了吃更香。”
    谷成铺开地图,招呼大伙儿:“你们来看看,今天打鬼子的地方在这,”他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这里是我们说的馒头山。明天我们绕过它,奔正北方向的郴子湖。山里玩厌了,我们陪鬼子在郴子湖玩玩怎么样?”说完抬头看申月华。
    申月华知道谷成这是让自己决定,他一挥手:“到哪疙瘩你做主。反正是骚扰鬼子,哪儿都行。不过从图的比例看,怕有一百多公里吧?”
    “将近一百公里。不过我们不真去,只给鬼子造个假象。出郴子湖离窜地鼠老家不远,要不要回去找师傅啊?”谷成逗窜地鼠。
    窜地鼠一甩头:“俺才不走,把鬼子打光俺再回。”
    申月华哈哈一笑:“你谷大哥逗你呢,想走我们也舍不得啊。”
    谷成继续说:“往郴子湖的通道估计在这一线,”他手指点在馒头山附近一处延绵的山形,“恐怕不下四五个,申队长再带我们拿下它们。”
    申月华说:“这个计划好!鬼子以为咱们在西边,明天突然北边干起来,闹傻他!”
    “我是这样想的,来前了解了下茅坪周边的形势,这一带据说有共产党的敌后武装,特别是郴子湖过去鄂州一带。我们在这个方向捣乱,会造成鬼子恐慌,让他们以为共产党的人来了。打完立刻转移到东面,从东面伺机到馒头山搞点破坏。这时候鬼子注意力还在北面,我们有机可乘。”
    队员们睡的很晚。申月华教大家近身搏斗功夫,一教就是三个多小时。
    他教人有一套:针对每个人特点,使用不同的方法。
    比如两个姑娘,他教她们用贺庆生给她们卸下来的枪上的刺刀,栓活扣挂在腰间,怎么在鬼子抓她们的时候突然取出,转身,刺向哪里。
    说到刺的部位,两个姑娘闹了个大红脸。好在男队员们都在一边各练各的没注意她们。申月华严肃地说:“眼下处在特殊环境,你们必须丢开脸面,打仗是你死我活,要无所顾忌,只要能打死鬼子什么手段都得用。丽丽,你先来。”他拾起一根草棍递给张翠丽,“先转过去。”
    说完见张翠丽转身,上前去抓张翠丽的臂膀。
    张翠丽往前一弓腰,突然身子转了一百多度,甩手将手中的草棍由下而上捅向申月华的裆部。
    申月华迅速跳开,拍着巴掌高兴地说:“非常棒!站一边反复体会刚才的动作,把先头教的拨武器的动作加上去,动作一定要连贯。苏小姐,该你了。”
    教窜地鼠的时候,申月华根据他个头矮力气小但灵活、弹跳力好的特点,教他用刺刀戳眼睛耳朵脖子等人体上脆弱敏感的地方,不管得没得手,立即跳开,再根据情况二次上手。
    至于其他人,他先讲人体哪些是最要害的部位,攻击时只有击中要害才有效果,又教大背、扫荡腿、反身踢裆等十来个近身格斗的技巧。
    谷成几人记忆力极好,各种动作只要教一遍就能牢牢记住,只贺庆生差些,但长期习惯于琢磨事,往往有他自己独特体会,甚至举一反三地自创适合自己的招式。
    一遍教下来,大家各自体会、练习,有时候捉对相互练。申月华在他们中间转悠,纠正动作偏差和讲解没被正确理解的要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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