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茶室。
    一室沁雅的茶香袅袅浮动在空气。
    卫昂站在商纵海的对面,一板一眼地汇报道:“刚刚落雨打开电话,大少爷和少夫人先回了派伯庄园,可能晚一点才会过来。”
    商纵海手执茶夹往茶碗里送了两片茶叶,“少衍的治疗结果,骆晞怎么说?”
    “叩叩叩——”
    话音方落,门外便响了敲门声,老萧推门而入,“先生,骆小姐来了。”
    商纵海抿唇点头,“让她进来。”
    卫昂错身站在一旁,很快骆晞便出现在茶室的门外。
    她逆着光,垂眸跨过了门槛。
    商纵海拿倒扣的茶杯,斟满了一杯茶。
    骆晞入座,低眸瞥着面前的满杯茶水,笑意微敛,“看来你知道我今天过来的用意。”
    茶满送客,他推来的这杯茶,不言而喻。
    商纵海低头吹着茶杯里的热气,微微抬眸睐着骆晞,“听说少衍的病情已经稳定,你忙前忙后一个月,也该回去了。”
    骆晞伸出指尖将那杯茶推开,咬了下嘴角,故意唱反调似的问道:“如果我不回呢?”
    女人在男人面前总是会带有口是心非的本能,归根结底无非是想听到内心深处所期待的答案。
    商纵海呷了口茶,镜片很巧妙地挡住了他眉眼间的变化,“那你自己决定,想多留几天也没问题,我可以安排人带你在帕玛转转。”
    “呵。”骆晞轻笑一声,但笑意不达眼底,“你明知道我留下来不是为了逛景点。”
    商纵海将茶杯放下,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骆晞倾身向前,双手搭在桌沿逐渐攥紧,“我也想问你,何必要这样。十年前我二十五岁,十年后我三十五,是不是在你眼里,不管过去多少年,我都只能做你的晚辈?”
    她情绪有些激动,目光灼灼地逼视着面前的男人。
    她喜欢他,和年龄无关,从很久以前,她跟着父亲第一次见到商纵海,就对他产生了旖念。
    那时,他四十一岁,风度翩翩,俊美成熟,不仅没有年男人的油腻,言谈举止透露出的内敛和气场更加令人着迷。
    骆晞曾经问过父亲,为什么商纵海孑然一身不再续弦。
    父亲说,有的男人天生多情,有的男人天生痴情,商纵海就属于后一种。
    当他所有的感情都消耗在一个人身上,此后就再难动情。
    因为与他们而言,消耗过后,会将感情视为麻烦和负累。
    商纵海不见得有多爱明岱兰,但他当年确确实实付出了一腔热忱。
    回忆到这里,骆晞恰好听到商纵海开口,“骆晞,很多事,强求不来,回去吧,你父亲还在家里等你。”
    骆晞猛地闭上了眼睛,好不容易逼退了涌上来的热泪,嗓子也喑哑了许多,“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的答案,和十年前一样。”商纵海似乎很清楚她想问什么,叹息过后,便直言不讳。
    骆晞闭着眼摇头,眉梢眼角多了些难言的苦涩,“再见。”
    再也不见。
    骆晞顶开椅子转身就走,不想再看商纵海的眼睛,怕自己忍不住泪流满面。
    十年前那个凌乱的夜晚过后,她找到商纵海,质问他为什么敢做不敢当。
    当时他说:“他从不会趁人之危。”
    骆晞不相信,怎么都不信。
    因为她的房间里,有一件商纵海的西装外套。
    她始终坚信那晚的男人就是他,否则……那件外套如何解释。
    可是后来,她再没有见过商纵海穿西装,他换成了与所有人都不同的定制唐装。
    若不是做贼心虚,何必掩耳盗铃。
    骆晞仓皇地离开了茶室,并用最快的时间离开了帕玛。
    十年前商纵海没给过她希望,十年前她已经不抱期待了。
    如果真的不是他,这些年她的所作所为未免太荒唐了。
    骆晞走后,卫昂不禁看着商纵海,眼里的情绪颇为复杂,“先生,您对骆晞小姐……”真的无感吗?
    最后几个字他没敢挑明,因为大家都是男人,卫昂能看出商纵海对骆晞也并非全然无情。
    这时,商纵海看着那杯没有喝过的满杯茶水,搓着手里的佛珠,高深地摇头,“都过去了。”
    卫昂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说到底,还是不够深爱,不然……早抢回来当夫人了。
    至于骆晞耿耿于怀的事,卫昂不知内情,但唯一可以肯定的,那晚他和先生一直在一,的确没有趁人之危的机会。
    ……
    帕玛,国际公寓。
    贺琛站在落地窗前接了通电话,他咬了下烟嘴,声音冷沉冷沉的,“这点小事也要来问我,你吃草长大的?”
    那端是贺敖,挺委屈地撇撇嘴,他感觉他哥在暗喻他是个草包。
    贺敖搓了搓寸头,“哥,她既然不知好歹,你干嘛还管她?懂事听话又爱你的女人满大街都是,你干嘛……”
    “少他妈废话,我回去之前,别让她离开南洋。”
    贺琛又咒骂了几句,挂了电话就烦躁地拿下烟头丢在了地板上。
    让他烦躁的事,自然和尹沫有关。
    当日贺敖派了四个傻逼把尹沫当成礼物给送来了帕玛,还不到一天,尹沫就在卫昂的帮助下连夜回了南洋。
    贺琛试图阻止,但无效。
    尹沫似乎是真的感受到了屈辱,一点都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虽然他也没解释。
    正因为贺琛平时玩的开,所以他懂女人心。
    尹沫只是看来风情万种,实际上纯洁保守的很。
    被当众捆绑并塞着口球送到男人面前,换做其他女人也未必受得了,何况是脑子一根筋的尹沫。
    贺琛挺闹心的,但又不习惯向女人低声下气的道歉。
    以至于过了十来天,他的手机号还躺在尹沫的黑名单里。
    操!
    矫情的女人,狗日的贺敖!
    贺琛又点了根烟,低头看了眼时间,便捞外套往门外走去。
    半小时后,很不巧,他和贺擎的车同时抵达了派伯庄园。
    贺琛单手扶着方向盘,眼见贺擎从后座倾身而出,冷笑着嘬了下腮帮,重新发动引擎准备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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