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姬心下冷笑,也没见着平日里探子汇报说他有多关照自己的妻子,一个多疑到五年才能让他完全信任的人,又怎么可能对异族投入真情实感。她偷偷给夜戮使了个眼色,然后故作沉思片刻,才道:“你的妻子还有四个月生产,对吗?”
    青鳞点点头。
    伏姬一合掌,清脆的拍声在大殿内回荡,震得青鳞一哆嗦。“这样吧,”她指了指殿外待命的探子,语气轻松自在,“这四个月内,你协同我们打击入侵的人族,若你战功彪炳,小命还是可以保住的。”
    青鳞咬咬牙,一口应下了。
    他军中那些人是个什么尿性他本人再清楚不过,本就是西南的山坳里招来的匪群,穷山恶水里养出来的刁民,又在他的纵容下形成了男女通吃的风气,若是落到他们手中,指不定后庭都得废掉。
    “臭爷们儿,碧羽君那边联系了吗?”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伏姬转而问身后的银牙。
    “碧羽答应了,青鳞这边也妥了,现在就差中原赤甲君和东北墨鬃君的回信了。”银牙一想起那道貌岸然的赤甲老头就忍不住冷笑一声,“以赤甲的性子,指不定会假意同意、背地里搞黑手,墨鬃和俺虽然向来不对盘,但他的一只耳朵可是被道修给削掉的,他对人族恨之入骨,说不定会答应。”
    伏姬颔首,“最好的结局就是五地联合抗人族大军,互相协助、互相监督,以防出现背腹受敌的情况。”她隐约感受到这次人族来势汹汹,必定是一场恶战。在夜戮手下受训时,她不是没接触过人族的道修小队,他们有些是抱着恶意前来,更多是历练目的,没有天赋的加成,她与那股天生克制自己的力量交手就更要小心谨慎,任何接触都可能让那股力量将她的五脏六腑灼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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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散去,青鳞被押入大牢,他的军队则由夜戮接管。伏姬和健壮的灰狼并肩走在长廊上,远处黄沙翻滚,隐隐能瞧见热浪涌动、将空气都扭曲,她展开全知视野,将四周探查了一番,确认没人后才缓缓道:“他那个人族妻子——”
    “你也觉得有问题,是吗?”夜戮眯起眼,红瞳露出一丝精明的光。
    “是,我怀疑他是故意培养人魔混血,以此进行活体实验。”伏姬想起桃疆那个小女儿,他们如今对外宣称并未找到,实际上她已经被带回了她在西北的府邸好生照料,而据带回桃意的心腹称,他是在一个妓院里找到她的,五年过去,小女儿已经有了人族13岁左右的模样,被不少喜欢幼女的人来回奸淫,可老鸨却一点不怕她受孕,心腹察觉到其中恐有问题,便给了老鸨一些好处来打探消息,果然,老鸨和盘托出:有位大人物告诉她,这种混血儿既看不出有人族血统,又极难受孕,因此作为青楼的妓子是再好不过了。
    夜戮掏出鹰哨,一声尖锐的鹰啸自哨口呼出,很快,一只鹰隼扑扇着翅膀落在他肩侧,“现在从西北王都赶过去肯定是来不及了,这小青虫手眼通天的本事多了去,必须尽快抓住证据才行。”他咧开嘴嘿嘿一笑,“我们可能赶不及,但碧羽君可以,正好借银牙的名义给她写封信,顺便传达一下爱慕之情。”
    伏姬的嘴张了又涨,上次那封寄给碧羽的情书还历历在目,什么“你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吗?是缺点你”“我想买一块地,你的死心塌地”余余,实在让她不敢恭维,可银牙满意得很,甚至还在众臣面前大声朗诵了一遍……画面太美,她一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尴尬到脚趾抠地板。
    “上次那个…难不成也是你写的?”她艰难地问道。
    “是啊,”夜戮自信满满地拉着她往自己的府上走,“当初我可就是靠着这一套精湛的情话追到了夫人,如今重新拾起情笔,夫人都夸我还是有当初那股子自信的劲儿。王上也喜欢我的文笔,他说他从小没读过书,这辈子也不打算读了,到时候写情书就全靠我了。”
    伏姬逐渐理解为什么碧羽和银牙成不了一对,这其中夜戮恐怕要占五分功劳。
    她本以为以青鳞的脾性,顶多是拿混血弄到妓院去赚黑心钱,可没想到,当碧羽的信使快马加鞭把情报送到她面前时,她才意识到那是一个多大的阴谋场、而桃意又在那里经历了什么。
    每一个混血儿都会被确认血统靠近人族还是魔族,如果是人族,则会被反复注入远古魔族的血液来令其魔血觉醒,不能觉醒的孩子大部分都会死于冲突的血脉带来的痛苦,而剩下的孩子多半是畸形的种群,有些人拥有天赋,会被抓入军营中成为不伦不类的士兵,而再剩下的会被丢到边境线上自生自灭,目前以来,青鳞还没有试验出完美的人魔共生体;而魔族血统的孩子则会被直接送去妓院,雄性阉割,雌性则更加简单快捷,因为本身魔族血统的混血儿就是生殖低能,因此根本不用担心在接客的过程中怀孕,像是吐金兽般带给妓院源源不断的客源和财富。
    伏姬看得毛骨悚然。
    “这么说来,他的那两个孩子恐怕也是他实验的对象。”泷唁拧起柳眉,眉心那点朱砂痣都被挤成一条细线,“混血……我从未听闻过半人半魔的完全体,大多数都是畸形体,并且也甚少有古书记载这种混血儿,也不见得他们的力量会比纯血要强。”
    一旁的夜戮见夫人皱眉,一介西北壮汉想要替她抹开眉毛又不敢乱动,只能缩在凳子上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家夫人,全然失去了军中的威严。
    “夜戮,平时在营帐里也没见你这么小心翼翼啊!”伏姬撑着头大笑。
    泷唁一挑眉,指了指自己的腹部,“还不是因为有了个意外?”一说到这个她就气打不过一出来,本身就决定参与对人族的战争,她还不打算有孩子,可没想到大破青鳞的那一晚他们都喝得烂醉如泥,第二天早上夜戮便原形毕露地抱着她的腰蹭来蹭去,一边说着想要的话,她心一软、再加上酒没醒干净,便任他抱着一上午一下午都在营帐内做,案台前、毛毡上,到处都是她和他混在一起的体液,就连吃饭也是他插着她一边慢慢动作一边由着她小口小口啃,做完就是晚上了,她实在精疲力竭,便抱着大灰狼睡了好一阵,没过一个月就发觉身子有异样了。
    “想好叫什么名字了?”
    “我不懂,肯定夫人来取。”夜戮挠头。
    泷唁轻叹一口气,抓着灰狼的大耳朵揉了又揉,“若是个儿子,就叫夜弼;若是个女儿,那就叫夜姝吧。”
    —
    “那时母亲还不懂泷唁的深意,可以说她是最早看清一切的人,也正是因为对凡事都看得太透彻,她后来渐渐疏远了母亲,而夜戮将军则始终听信于母亲,因为她知道,夜戮这般大智若愚的性子才适合在母亲身边辅佐她,而不是她。”
    顾临渊想了想“弼”字在古语中的释义,亏得高考前语文老师反复强调让他们注意复习古文翻译,泷唁的意思应该是“辅佐君王”,按缚铩所说,夜戮和银牙关系极好,因而银牙对其信任有加,而夜戮和泷唁本身并没有僭越的野心,再加上他方才这一番话,所以这个“弼”名,居然是要自己的儿子辅佐伏姬吗…?!
    “冒昧问一下,那个…泷唁夫人,还健在吗?”她小声道。
    缚铩点点头,“她一直在夜戮身边,直到母亲大败人族然后称王,她便借归隐之名销声匿迹了。那时银牙碧羽双双死于战场,据说墨鬃和夜戮都与她有染,而赤甲受伤残疾,整个魔族便渐渐掌握在了母亲手中。她……”他知道顾临渊想问什么,看似美好的故事开头却掺入了更残酷的现实加料,变得苦难而沉重。那段历史并不被外界所待见,毕竟女人当政在历代都是不祥之兆,但放之于弱肉强食的魔族倒倍受推崇,因为母亲是第一个自己修炼出天赋的低级魔族,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为魔族史官歌颂。但在母亲死后,这些历史又被人为篡改了好几次,那时他羽翼尚未丰满,朝政都由摄政王把持,光是对付和平定虎视狼顾的人族与魔族就够忙了,她不可能有闲心来管那些史官,因而一些历史被夸大和重塑,成为了后世年轻魔族口中的故事。
    母亲也并不喜欢那一段历史,或许是遭遇了太多背叛与无奈,和父亲有关的史料被母亲全面封锁在大火中,以至于他不明白失去玉玦的母亲和后来的父亲再度相遇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他知道,父亲不再记得母亲了,他滥交、风流,像是从神坛上跌落般放纵自己,母亲在那时的他眼中,最初也不过是一个有一夜情的女人罢了。
    可就是那一夜,母亲有了他。
    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母亲刻意要诞生的产物,自从她接手了青鳞留下来的那些成果后,也许一切都变味了。
    “在败退人族后,母亲一面重整魔族,一面开始和人族商量和平条约以及归还战俘和人质的事项,青鳞的一对儿子和妻子就是人质之一…因为我没有见过青鳞的模样,所以很难断定他们是否还活着,可沉灼槐——”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顾临渊感受到他扫来的目光,她其实对此无所谓,便捏捏他的手心,示意他继续。“因为司乐曾经告诉我青鳞夫人姓‘沉’,所以我不得不怀疑其中蹊跷。”
    司乐、沉姓、青鳞。
    顾临渊突然觉得大脑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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