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声有着清晰可见的焦急,蹭的一下缩回脚的顾伟随即躲开,而同样听到声音的耿天则呼的一下坐起。
    忽远忽近还在晃悠的电筒让耿天绷紧的心一下子松缓下来,随即眼角微红的耿天跳起,“爹,俺在水边哪。”
    边喊边奔着灯光走去的耿天脚下的步伐有着不自知的急切,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找到耿天的耿二生眼泪差点没下来。
    孩子窝憋耿二生不是不知道,就连这段时间因为制作那个啥纱大把大把的掉头发二生也知道,二生只是怨自己笨,咋就帮不上哪,一晚上一晚上的翻来覆去把个顾老三愁的恨不得抓住耿天使劲晃悠。
    两双冰冷的大手一下子握在一起,第一时间把耿天冰冷的手指塞到腋下的耿二生粗糙的大手落在了耿天头顶,“娃啊,咱不气啊,不气,咱天娃最聪明,别说那是啥纱,就是啥绸子对俺儿子来说也是小菜一碟,爹在哪,你说,咋干爹就去,娃,可不行生闷气,要是心里难受就跟爹说,跟小七说,生闷气伤人,要是气个好歹的可…”
    耳边一如既往的絮叨,指尖是顺着掌心恨不得一下子跑到心底的温暖,闭了闭眼的耿天挡住瞬间腾升的温热。
    淡淡的水雾中,只是贪婪的看着耿二生,直到、直到突然住口的耿二生察觉,轰的一下,干干的笑了一下的耿二生有些不自在的挪动了下脚步,“娃,是不是烦了,爹不说不说…”
    懦懦的话音还没落下,软软的把头搭在耿二生肩膀的耿天悄悄的歪头擦了把不小心滑落的眼泪,“爹,对不起,让担心了。”无声的收紧手臂,不赞同的拍了下耿天的后脊,“瞎咧咧。”
    扯动嘴角,忍下鼻头的酸涩,趴在耿二生肩膀的耿天咽回喉间的梗塞,“爹,俺是不是特笨?”
    满是委屈的询问中,呼的一下瞪大双眼的耿二生一把搂住自己老儿子,“谁说的?谁说的?俺儿子那是一等一的聪明,你忘了,小学的时候你回回双百,满屯子数数,谁家孩子有你聪明,再说了,要是不聪明,那老卡师傅咋不找别人当弟子,单单找你一个人,说明啥,说明咱天娃聪明有灵气儿。”
    一声高过一声的反驳举证下,就差撸胳膊挽袖跟人理论的耿二生没有看到眼底已经满是笑意的耿天又羞又愧的面孔。
    一声声的夸赞,把个后面护着耿二生的顾老三听的牙根都痒痒,早就知道在耿二生眼中,那天娃就是了不得人物的顾老三哭笑不得的后退了几步,把空间彻底留给爷俩的顾老三一双贼眼四处撒么。
    听着老爹不要钱的夸奖,眼圈涨红鼻头发酸的耿天抬手搂住了耿二生的脖子,好像小时候耿二生抱着那样把头埋在了耿二生的肩膀,“爹,俺咋的都做不好,水一样,颜料一样,就连制作的手法也一样,可俺就做不好,师傅临走的时候告诉俺,让俺一定要把第一块独自完成的香云纱给他捎回老寨,师傅还说要是能把香云纱的制作和织锦融合在一起他会乐的醒过来。”
    嘟嘟囔囔的把心里的焦躁不安好像倒豆子似的叙说了一遍的耿天在耿二生无声的陪伴下倾述,时不时拢着外衣给耿天挡风的耿二生了解自己的孩子,耿天说好听点叫做认真,说白了就是执着,也就是老百姓常说的“咬着屎橛子给麻花也不换的主。”
    要说这个性格好不好,好也不好,这样的人认真而且执着,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但这样的人有一点,那就是因为过于执着会特别的辛苦。
    而这恰好也是耿二生担忧的,顺风顺水的走到现在,耿二生就怕耿天遇到难事,制作香云纱的第一天开始,耿二生就隐约的察觉到,这孩子钻牛角尖了。
    果然,五十天没黑没白,甚至作息颠倒的什么都看不见让耿二生知道自己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孩子的吵闹,老人的絮叨,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叫醒完全沉浸的耿天。
    直到、直到失败,是的,失败,耿天摔门离开的那一刻,耿二生就知道,自家娃子失败了。
    心疼又担忧的耿二生从耿天离开一次次的站在门口看着等着,从天大亮等到月上树梢,从午饭等到晚饭,一整天的时间里,坐立不安的耿二生终于惹烦了耿朝福。
    一脚加上一声怒吼,耿二生冲出了家门,模糊的沿着感觉找到山林,找到溪边的耿二生这一刻总算松口气。
    耿二生不怕耿天失败,就怕耿天想不开,让耿二生没有想到的是自家娃竟然会出声,出声诉说着委屈,好像小时候在外面受了委屈一样。
    一股股往外冒的喜悦欣喜让耿二生不自觉收紧了手臂,抱着自家已经赶上自己高的大儿子微微晃悠了一下。
    “没事,有爹哪,爹帮你。”
    这一刻,啥挤兑不挤兑的,耿二生是啥也想不起来了,豪情壮志的准备大干一场的耿二生挺着胸脯拉着耿天就走。
    连顾老三都忘记的耿二生没有看到抱着肩膀沉着脸的顾老三,而耿天也没有看到蹲在树下眯着眼睛的顾伟。
    爷俩是越走越快,越说越乐呵,而蹲在树林子里,闷不吭声的顾老三、顾伟则哭笑不得。
    不提第二天清早同时趴窝的耿二生爷俩,早晨六点,神清气爽的顾伟从顾老三手中接过大儿子,颠颠的抱回了自己屋里,因为起得早而没有睡醒的小耿林哼哼唧唧的在顾伟身上蹭。
    安抚的拍着儿子的后脊,回屋的顾伟直接把儿子塞进了耿天的被窝,瞬间的温暖,一下下的轻拍,哼哼唧唧拱来拱去的小耿林骨碌了一会趴在耿天的腋窝再次睡去。
    摸着下巴看着老婆孩子,无声的笑了一下的顾伟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离开了房间。
    一觉闷到九点的耿天迷蒙的双眼还没睁开就被一巴掌呼在了脸上,吓的腾的一下睁开双眼的耿天还没起身就被咯咯的笑声惊的彻底清醒。
    转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小耿林,吐出一口气的耿天伸出手摸了摸小耿林的屁股,入手的湿淋淋让耿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起身抱过小耿林,把孩子围在屁股上的尿垫子摘掉,随即抱在怀里。
    掀开被子看向身侧,一个大大的地图出现在褥子上,哭笑不得的耿天拍了下耿林的小屁股,“坏小子。”
    咯咯的笑声再次响起,以为耿天在跟自己玩的小耿林一个劲的往上窜,小手还噼里啪啦的拍着巴掌,“七哥、七哥。”
    无奈的拉下小耿林的手,时不时的假装咬上一口的耿天短短的几分钟就被忙活的一脑袋汗,隐隐酸疼的后腰更是让耿天有些不适。
    而听到喊声的顾伟则放下手中的箱子快步走进屋,清亮的屋内,一眼看到大地图的顾伟哈哈哈的笑了,伸手一把抱过胖儿子,颠了颠两下,“尿炕了。”
    哼哼两声的耿天赶紧起床刚刚套上衣服,胖小子又被顾伟塞到怀里,“出去溜达溜达,我收拾。”
    边说边摸了摸耿天脸颊的顾伟眼底的深情让耿天呸了一口,打着哼哼离开了房间。
    彻底静下心的耿天放下手中的活计,陪在耿二生身边守着儿子守着老爹也守着忽略了好久的耿朝福。
    亲人的陪伴,总是萦绕在心头的温馨让耿天的心越来越静,眉目舒展的同时,也越发看清内心的耿天终于明白了丢失的,换句话说就是终于知道了最重要的是什么。
    有一个黑夜降临,送走被耿二生哄睡的胖儿子,拉着顾伟在院子里遛弯的耿天踏着月色,享受着难得的二人世界,寂静的空间内,半遮半掩的皎洁高高悬挂,满天星斗好像一个个荧光灯映在眼底。
    “七哥,让你担心了。”慢慢行走中,并不如预想中那么难的歉意从耿天口中吐出,无声的笑了一下的顾伟只是静静的抱了一下耿天却没有一言。松开手臂,彼此对视一言,同时浮现在的笑容闪现。
    休整了一个星期的耿天第二天天刚亮就睁开了双眼,看着身边即使睡着也在小心呵护的身影,笑了一下的耿天起身的同时也拉开了窗帘。
    叫醒早起上班的顾伟,收拾利索的耿天收拾好炕面,俩人相携离开房间,刷牙洗脸,送走顾伟,把胖小子放在学步车里,拉着耿二生又抬出一卷绸子的耿天提着颜料桶走到青石板上。
    已经把整卷绸子打开的耿二生有些局促的看着耿天,“天儿,要不爹看孩子,你自己干吧。”
    呵呵一笑的耿天看了一眼在小车里玩的嘎嘎直笑的小耿林,摇摇头,“没事,爹,一个人太累了,咱俩边看孩子边干。赶紧涂上下午咱俩去找泥。”
    虽然不懂耿天说的是什么,但耿二生却知道,孩子需要自己,忍不住露出笑脸的耿二生重重的点点头,“哎,哪咱赶紧干。”呵呵一笑的耿天把手中的颜料桶递给了耿二生。
    ☆、 第118章
    从初春干到盛夏,三次实验三次失败,别人什么感觉耿二生不知道,可耿二生却上火了,满嘴的燎泡呼呼的往外冒,吃不下睡不着大把大把的掉头发。
    可犯了倔脾气的耿二生却比耿天还要执着,好像陀螺似的在院子里转圈,可在想拉着耿天继续实验却已经不行。
    老话常说三春不及一秋忙,一秋不如一夏苦,进入剩下,稻田、藏红花地、甚至于果林,那杂草好像打了膨大剂似的一个劲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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