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顾伟开口,激动不已的武鹏蹭的一下跳了出来,哭笑不得的顾伟拉着耿天往后蹭了蹭,“小武,你坐下说,天儿能拿出来就没想瞒着大家伙,这东西我估摸着是不能快了,要是快也不至于没流到市面上。”
    脸上的笑意一僵,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啥时候站起来的武鹏嘿嘿干笑了两声,赶紧坐下,不过坐下的瞬间,武鹏还把凳子往耿天身边凑了凑。
    呵呵笑了两声的耿天揉了下鼻子,“武哥,你真能找到好绸子?”
    带着点点笑意的询问,嘿嘿一笑的武鹏挑了下眉梢,“那是,你说要啥样的,什么颜色,多大面积,一个星期,哥给你运来。”
    顿时裂开嘴乐眯眼的耿天随即把自己的要求提出,从纯色到花纹,从花纹再到图案,耿天要了十种,怕自己忘记的武鹏还郑重的拿笔记上。
    不提武鹏怎么去联系,一个星期后,特意赶到市里的顾伟、耿天下午接到了从苏发来的绸缎,后车座挤满才塞下的货品把耿天乐够呛。
    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稀罕的不行,只是呵呵一笑的顾伟揉了揉耿天柔软的发丝,“这么高兴?”
    恩了一声的耿天这才把手收回来,坐直身体冲着顾伟笑了一下,“七哥,你不知道,那时候景大叔总是拉着俺跟师傅俩没完没了的看他做的那些绸子,说心里话,这些料子也是好的,可照景大叔的还是差一截,七哥,有机会俺想把景大叔接来待一段时间,香云纱市面上不是没有,师傅活着的时候就见过,师傅看过之后一个劲的大骂,说现在的人偷工减料,省那点材料,坏了心肠。”
    只要想起师傅,耿天的脸上就会不自觉浮上笑容,那种怀念让顾伟暗暗叹了口气,是真的想了吧。
    无声的拍了拍耿天的手臂,看着耿天重新露出笑脸,顾伟才彻底松口气。
    错开忙碌的春播,特意给手做了保养的耿天在五月中旬,正式开始动手,看天、看时辰,甚至于看布料浸透的深浅,定点定时的耿天整天整宿的蹲在自家的大院里,而知道这时,顾伟才知道耿天特意铺设的青石板是干什么用的,也算了解那几个纯木的架子有什么用。
    或晒或阴干,足足忙活了五十天,一卷荷花图案的香云纱终于制作完成,当带着荷花图案的香云纱被整理好并打开时,在场的所有人惊呆了。
    静静的伫立在水中的荷花在水波荡漾中轻轻摇摆,含苞待放的花蕊好像蒙着一层薄薄的轻纱,第一眼时或许还没有发现,但是再一看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出,荷花、荷叶、清波荡漾的湖水全是活的。而这也是香云纱最大的特色,第二眼美女也就是俗称的活的面料。
    ☆、 第117章
    或惊叹或惊艳的目光中,只有耿天深深皱起了眉头,近乎执着的目光死死的盯住那块被众人称赞的布料。
    久久的注视后,闭了闭眼的耿天上前,粗暴的把布料卷吧卷吧塞到了箱子里,随即大步离开。
    这一变故惊呆了所有人,面面相觑中,皱着眉头的顾伟追了出去,短短几分钟,闷不吭声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
    抬腿就跑的顾伟追了半天才追上生闷气的耿天,跟在耿天身后,看着好像没头苍蝇似的一个劲往前走的耿天。
    顾伟一把抓住耿天的手臂,手腕微微用力抱住了因为生气而五官紧绷的耿天,入手的僵硬让顾伟心疼又无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每耿天的情绪起了变化时,最心疼的也就是顾伟,轻抚怀中的僵硬,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下下的轻抚,终于缓下僵硬的耿天抬起手臂环住了顾伟坚实的腰身。
    “做的不好?”
    想了又想,顾伟发现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让耿天气成这样,而且顾伟隐约的猜到或许还是跟那个已经离世的老人有关。
    顾伟温柔的询问,抿了抿双唇的耿天闷闷的点点头,“七哥,不对,师傅和景大叔做出的不是这样的,你们看那些面料上的荷花是很刺眼的灵活,可景大叔做出来的是蒙着白沙而且上面的图案忽隐忽现,也就是说,布料做成衣服后,随着身体的移动而变活,真正精致的时候只是静态的。”
    低喃着把老师傅、景大叔制作成的香云纱和自己对比一番的顾伟虽然依然还是不明白但是却知道,他们看到的是个不成功的布料,说白了就是瑕疵品。
    摸了摸耿天的额头,“认输了?”
    带着笑意的调侃,瞪大双眼的耿天白了一眼,耿天没有说他是真的觉得郁闷了,在制作的过程中,就连添加的水耿天都是兑的灵泉,可制作出来的只有形而没有神,用老师傅的话就是皮毛中的皮毛,只能骗骗外行。
    想当初,为了盯着耿天学好香云纱的制作,老师傅是见天的蹲在耿天身边,手里的小棍子也从来没有放下过,只要有一个地方做的不对,小棍子是肯定会落在身上。
    七个月的老寨生活,把耿天盯的就差上厕所都打个招呼,而景大叔虽然没有直接说明教耿天,可那也是一天三趟的走。
    “小天啊,师傅希望有一天你能把毕慈卡夕络流的织锦和香云纱融入在一起,真要是有那么一天,小天,记得告诉师傅一声。”
    耳边好像又响起了师傅临终时的殷殷期盼,第一次怀疑自己真的能够有那么一天的耿天眼中心底充满了自我质疑。
    碰的一声脆响,还没等耿天的自我怀疑扩散,一个响头敲在了脑门子。
    快速扩散的刺疼让耿天龇牙咧嘴的抬起头,疑惑不解又带着点恼怒的目光落在手都没缩回去的顾伟身上。
    “七哥,你干啥啊。”
    不悦而又带着点失望的顾伟看着揉着额头的耿天,“天娃,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行?仅有一次失败你就怀疑这怀疑哪的,扔下一屋子老老少少抬腿就走,哪怕你说一句话也是那个意思可你是抬屁股扔下个后脑勺就没影了,你让人家武叔和武婶子咋想?你让咱家那四个老的咋想?咱不说别的,就说这段时间,你多长时间没好好跟爷爷说说话,陪儿子玩一会了?忙,知道你忙,可你就忙的一点时间没有吗?整天的香云纱香云纱的,如果香云纱让你变的不管不顾,那么我宁愿你不会。”
    说完,带着一丝心虚的顾伟转身就走,快速消失的身影,愣愣的站在山间小路的耿天傻了。
    久久无法收回目光的耿天沉默了许久收回目光的第一个感觉不是委屈不是气愤而是出了一身冷汗。
    慢慢的挪动双脚来到最近的溪边,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耿天神情恍惚的没有看到躲在后面悄悄跟着的身影。
    站在树林里,借着大树默默守护的顾伟看着背对着树林的耿天,暗暗着急。
    这些话其实顾伟早就想说了,只是想着耿天不容易一直压着,不单单压着心头的火气也压着耿朝福等人对耿天的不满。
    清凌凌的溪水哗啦啦的流淌,青山绿水的大山在双鸭屯人的努力下绽放着独属于自己的风采,透过茂密的树荫洒下的阳光照着在身上,暖的好像能够直击心底。
    沉默的看着山间溪水,耳边若隐若现的鸟鸣让耿天焦躁不安的心缓缓平静下来,儿子?老人?回想起曾经的豪言壮语。
    耿天埋在膝盖上悄悄的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什么时候起?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小小的肉团子不在啊啊啊的找自己?从什么时候起,老爹也不再喊着天儿天儿?从什么时候起,老爹不会再问天儿晚上吃点啥?
    极力想去否认,可让耿天烧的慌的是,想不起来,真真切切的想不起来。
    用忙碌当借口的沉浸在所谓的制作中,只有耿天自己知道,那只是一种借口,“天儿,你歇歇,爹替你会,你去睡会,你看你…”“啥你替会,你会啊你替…”
    什么时候的事情?想不起来,无论耿天怎么努力也想不起来,那种带着不悦的对囊就那么从口中吐出,而回应的则是耿二生有些涨红的脸。
    突然在脑海里闪过的片段让耿天瞬间白了脸,抬起手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了脸上,刺疼的同时,耿天的眼圈红了,小时候那些自以为已经消失的画面一一浮现。
    硬生生忍下脚下的步伐,眼底闪过一抹心疼的顾伟死死抓住身边的大树,连树皮抠下来都不知道的顾伟只是看着等待着也守护着。
    从天亮坐到天黑,一坐就是一天的耿天终于缓缓动了,就在顾伟以为耿天起身的时候,耿天却碰的一下仰着躺在了地上。
    吓了一跳的顾伟刚想动,却发现耿天是自己躺在了地上,潮湿的地面,刺骨的水系子让顾伟皱起了眉头。
    说什么也忍不下去的顾伟抬起了脚步,“天儿、天儿,你在哪?天儿,跟爹说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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