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到了乐子,文罗那略显疲态的眉眼上,蕴上了几分由心而发的笑意,抬手接住了虞昭扔过来的那软枕,顺手就抱在怀中,歪着头靠在上面,继续拿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她,嘿嘿笑道:
    “别恼了别恼了,只不过只听得了这一句,卓姚姑姑就带了我出去,谁有兴趣特地听去陛下与你后面说了什么啊,你怕被听墙根子,我还怕耳朵听见什么不该听的,会把一身骨头都麻脆了了呢。”
    “来了我这,嘴巴就就吃就喝,少贫嘴来吵我耳朵!”
    还好后头那些没羞没臊的话没有被人听了去,虞昭心头稍稍安定,但因羞怯而生成的恼意,却还没有完全消散,只侧目笑睨了文罗一眼,拿起一块枣泥糕,往她笑咧开的嘴里塞去,恨恨威胁道:
    “若这伶牙俐齿的嘴再消停不下来,这些糕点,我宁可全拿去喂了鸟,听个叽喳叫唤清心,也比听你在我耳旁喋喋不休犯口舌的好。”
    “好好好,懿妃娘娘威武,我不说了便是,”
    玩笑闹完了,文罗从善如流收敛了玩心,三口一个,挑着桌上自己爱吃的东西吃,边吃边伸长脖子,望着虞昭手上的伤,道:
    “这烫得属实不轻啊,怪道方才藕花几个手忙脚乱急得跟里头着火了似的,你本来就金贵,如今肚子里还怀上了陛下的长嗣,别说烫伤了,只怕是一根头发丝落了,这宫里都要翻了天吧。”
    继而,文罗将笑容全数收敛,放下手中还没有吃完的糕点,对虞昭说话的语气语气,又带上了点歉意:
    “方才我在外头,好像听见卓姚姑姑跟陛下说,你是为思虑我的事,才一时出了神弄翻了茶盏,不想我此番这不让人省心的变故,不仅让家里鸡飞狗跳,竟还在你这也犯这样大的罪过,真是对不住。”
    越说到后头,这些天萦绕文罗心中的愁云,渐而又开始凝聚起来,话语中带着的失落,就越发的明显了,虞昭十分轻易便清楚察觉感知,也跟着收了笑意,对她摇头表示无事,又轻声出言安慰她道:
    “无妨,你不必自责,根本不关你的事,我不知怎的,只有孕以来,就老是觉得身子懒怠,平常本就是爱走神发愣,半月来,汤婆子饭碗都摔坏了好几个,这点小伤,今日不过是碰巧而已,算不得什么,还不比你在校场上比武时摔一跤来得疼呢,是藕花她们一个个太过紧张,太把这当回事了而已。”
    “陛下把你放心尖上,她们敢不把你当回事吗?”
    听得虞昭不怪罪,文罗的嘴角复又微微勾起了一丝笑容,忽想起了什么,把手里的软垫放在了一边,小心翼翼试探着伸出了手臂,身形大半都越过了桌子,把手放到虞昭的肚子上,好奇地触了一下,好似又端着谨慎,只触了一下,赶忙就收回来了。惊奇道:
    “天爷啊,你这肚子这样小,腰看着也比那池塘边的柳树条子还细,怎么看里面都不像是能装得下一个孩子的样子啊,到时候等他月份大了变重了可怎么是好,可别闪着你了。”
    “傻丫头,才不会呢,”
    这莽莽呆呆的举动,成功把虞昭逗得忍不住轻轻笑了,接着,虞昭也随文罗的视线低头,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一想到还有几月这里头的孩子便要出来了,心头甚是欢喜,低声暗戳戳与她分享道:
    “虽御医说了,得三月过后,孩子才会长得快,肚子才会逐渐显怀大起来,但我现在也已经在拿着软尺量着,每日量一次,昨日一量,腰围竟然当真比从前的码子长了快半寸了,定是他已经开始长了。”
    “哈哈哈哈哈,确定不是因为你心太急盼着她长,手一抖量错了吗?”
    快半寸,就是还不到半寸而已,哪怕是手熟了一辈子的裁缝,手上一时没拿得住轻重,都可以量出的差错,虞昭竟是神情无比认真地拿此来同自己炫耀,文罗听过后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拍手指着她笑话道:
    “果然果然,自小我便听许多人说,什么女子精明人,一孕傻三年之类的话,看来这话还是有道理的,看吧,你这都还没生呢,就已经开始犯傻了,若以后陛下要你接连着生可怎么是好,你岂不是要呆傻一辈子了!”
    “再不与你说开心事了,快吃你的糕点吧!”
    心急盼着孩子快些长大呱呱落地本是真,此时被文罗拿此笑话了,虞昭也没脸撒谎出言否认狡辩,只红着脸甩了一句话想让她住嘴,后也忍不住咬唇含笑低头,心中的喜悦,在这不好意思的笑容中流露得完全。
    千盼万盼才如的愿,此时虞昭能捧着自己装上的宝贝的肚子,她已经是觉得很满足了,别人的笑话算得了什么,索性决定便任由文罗笑这一次,默了声,不打算逞口舌之快去与她计较什么。
    见无人制止,这边文罗就拿着这个由头,笑得是越发的肆无忌惮,前仰后翻打了好一阵儿响彻云霄的哈哈哈哈,直至虞昭真的被她侃得忍受不了羞了,又抓起一个果子,抬手堵了她笑得大大张开的嘴,才成功让她闭上嘴做了罢。
    二人许久不见,今日见面过后,该打趣的也打趣够了,文罗眼瞧虞昭安安静静不大愿做声,但面容神态透露着的,尽是安心幸福与满足,着实是打心底的羡慕,眼睑微垂,眼里益满了亲和,祝福道:
    “一昧打趣你,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据说初几里那几天,李老太君府上门槛都被人登烂了,去的人却不是为了给她拜年,是为给这孩子逢制百家被,京州权贵们皆拿了自家的福布去,听说那张被子已经快大功告成了,之后只待他平安落地,你与陛下两人今生的情意,当真也算圆满无憾了,此后,就尽可享福了。”
    “你一张嘴张张合合倒是轻巧,享福,哪有你说得这么容易啊,”
    血脉交融,两人身心坦荡真诚交合在一起,如同花开,有了一个共同孕育出来的孩子,才能代表二人的相爱之路有了结果,如文罗话中那样,此时说虞昭楚子凯今生的情意已经实现了圆满,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自有了这个孩子后,旁人或许还没那么清楚地体会到,楚子凯与虞昭二人却是十分明白,自己的身份在一夕之间,已然发生了转变,身上又多肩负起了一份为人父母的职责,原只用与对方付出的那份全心,以后,怕都是要匀一份出来,贴补给肚子里这个小家伙了。
    要当好一位母亲,同楚子凯一起将孩子养育至成人,这个任务于虞昭来说,是既让她期待,又让她觉得紧张谨慎的,一憧憬起来,她眼里就含了满满的希翼,对文罗说出来的话,好似是在抱怨一般,却分明带着十足十的幸福满足。
    “如今才怀上他,便要成日喝那些药汁子把他将养着,吃东西也是,一会儿饿一会儿吐的,怕伤了他,成日就只能呆在屋子里,既不能跑又不能跳,有时想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陛下都小心翼翼掌着我,怕我动作大了会牵着了孩子,待把他生出来了,只怕还得养得更精细些,又得教他做人做事教他明辨是非,享福?只怕还早着呢。”
    “这怕什么,陛下这样宠你,这些,你就只管交给陛下就是,”
    那通话明里事抱怨,可是文罗越听,眼中的羡慕愈发翻涌,她见虞昭开心,也在心中为她高兴着,可不过一瞬,便由此想到了如今在自己脚下的,与凌锋这坎坷难行的情路,由衷感慨道:
    “方才陛下听见你受伤了,眼里就再看不见其它人与事了,一心全是你,风一样地就往里面冲,可见,她当真是把你放在心中第一位在意着。想一年前在西番时,我见你二人互相不让步,还闹得横眉白眼的呢,那时候,我真的想象不出来,你们之后能有这如胶似漆融融幸福之相。”
    说到此处,文罗怔愣,停顿了话头,低头思虑了一下,声音放得略微小了一些,好似是在自言自语,自己在给自己鼓气一样。
    “可见,只要二人心相依心不移,一同携手紧拥着走过了风波,此后便会是海阔天空,自有安宁安乐在后等着,也自会如心中所愿相守一生。”
    话中所指要携手渡过风波的,是她与何人,虞昭近来大半个脑子都在为这事烦忧,心里自然清楚得很,发觉蓦而就把话转到了正事上,她也不打算回避文罗什么,直接迎上了她的问,答道:
    “你那话,说得确实是不错的,可你也要记住,原则上,必得是寻得到一个对的人,才能安然陪你走过风波,若是与你携手的人不对,那你们艰辛走过的风波背后,便是那更能要了你命的风浪。”
    张口一言,丝毫不拖泥带水,就清楚表明了态度是何,原虞昭也和所有人一样,认为凌锋于文罗来说,是个不对的人,要劝文罗放弃才是正途,得她此意,本是再文罗的意料之中,但真正听了虞昭说出这话,文罗的神情,还是显而易见浮现出了更甚的失落无力,不理解道:
    “可你原先同我说过,爱一个人心切,就算白首之路坎坷不平,一颗心付诸了他,就必定收不回来了,我如今,也已经是清楚感受到了,哪能有心去管,与他同行艰辛过后,是不是藏着更大的风浪。”
    “我是说过这话不错,可是于如今的你与凌锋,我要将这话收回,”
    由凌锋拿情做威胁,胁迫文罗交权辞爵一事发生后,虞昭便看清了那个男人性子里的恶劣不堪之性有多令人恶心,此时见文罗不仅执迷不悟,还拿自己以前同她说过的话,来做走这条通往火坑之路的信仰之言,虞昭越发觉得自己比得有责任让她清醒过来,直白道:
    “你原先问过我,问凌锋此人,他是否算个可托付终生的人?我那时没能将他的为人了解透彻,所以不敢与你下什么保证,因而也并没有明确作答,如今我看清了,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他不是,他绝非是个可共度一生之人,你听我一言,越早离了他越好。”
    “我不会,我绝对不会离开他!”
    文罗和凌锋相爱的未来,被虞昭否定得十分果断,而文罗一颗真心已经付出,是难以收得回来得了,给虞昭的回答,也是十分果断。
    “我原先就说过,姻缘之路,得两人携手一起去试探才探究得楚真正的结果,哪怕你言辞凿凿一口认定凌锋不是个好人,我也不会改变心中打定了的主意的,来与你求的是否,不过是图个安心,别的作用,一概没有。”
    十分自信地说完了这回复过后,文罗如同是怕虞昭不信服一般,又开始拿她和楚子凯二人的前路,给此时的自己和凌锋做例子。
    “从前你与陛下相爱,所面对的阻拦与反对,比我和凌锋艰难得多,可你们不也坚持过来了,只咬牙了一阵儿,如今就好了,不是吗?”
    “文罗啊,你依然是没有听清楚我的前话,”
    周遭气氛随二人争执的开始,逐渐变得紧张起来,自与文罗认识子凯,虞昭还从未真正和她闹到脸红脖子粗这等地步呢,可此时见过事情的严重性了,她便顾忌不得那么多,继续正面与她继续对打擂台:
    “凌锋此人,他本心不正,你莫要拿陛下出来当他的例子说明,连跟陛下比的资格,他都没有,我先前那话所说的一起是,与你携手的人是,首先得是本心不歪且有心爱你护你的人,如此,万千险阻,皆不足为惧。但我见凌锋除了本心不正外,也并非有心爱你护你,你想与他修成正果,完全不过是竹篮打水,所以还是快些醒过来看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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