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何掌柜没想到他竟然会提出这个要求,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张晋又说道:“何掌柜,你们大伙放心,我一个人来假扮锦衣卫,万一被发现了你们也可以说自己不知情,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一样能摆脱杀人的嫌疑。”
    这话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上,只要他们还想在大明这片土地上讨生活,杀锦衣卫就始终是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
    如果有人能帮忙洗清嫌疑,还不用连累到自己,那绝对是再好不过了!
    带着这样的心态,商队护卫们全都以期待的目光看向何掌柜。
    面对这样的一群热切的视线,何掌柜微微皱眉,随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那就麻烦这位兄弟了,因为我们的事情还连累你,何某人真是万分愧疚!这二十两银子你且收下吧,就当是大家感谢你帮忙的一点心意。”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银锭递了过来,想要强行塞给张晋。
    张晋后退一步,微笑着推迟道:“这倒不必,你们出来行商赚钱不容易,这二十两银子不如给死去的护卫兄弟分了,也免了他们家庭的后顾之忧。”
    说完,他转身就去搜扒穆总旗的衣服和物品。
    何掌柜和护卫统领相互对视了一眼,将二十两银子交到对方手中,沉声道:“你都听见了,这位兄弟宅心仁厚,拿去给死去的护卫分了吧。”
    “是,掌柜。”护卫统领接过并收起了那二十两银子。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包括穆总旗在内的六名锦衣卫全都被处理干净,尸体和衣服分别被埋进了树林里不同的深坑中。
    张晋问商队的人借了一套内衣,外边在穿上从穆总旗身上扒下来的飞鱼服和外甲,竹笠换了乌纱帽,草鞋变成了官靴,这下走起路来感觉舒服多了。
    换装完毕的张晋来到众人面前:“何掌柜,你看看我这算像个锦衣卫的模样吗?”
    因为是先扒下来的衣服,除了下半身的衣摆处沾了点拼杀时的血迹,整体上还算干净,此时穿在他身上,腰后别这一把绣春刀,顾盼之间,真有几分锦衣卫的肃杀阴冷的气质。
    何掌柜深吸一口气,暗暗心惊,又与护卫统领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都是惊疑不定。
    这山野樵夫换了装之后,竟然有种让人说出不会来的古怪感觉!
    看着惊呆的众人,张晋又问了一声,这才有人回答道:“好,你穿上这身衣服真的太像了,好像本来就应该是穿在你身上的一样。”
    “别胡说!你岂不是说这位兄弟是锦衣卫?”护卫统领赶紧瞪了那人一眼。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真的很像,比起那个什么总旗更像。”那名护卫赶紧解释道。
    “是啊是啊,李三郎说的对,我也觉得这位兄弟扮上后确实更像锦衣卫。”
    “不,或者说更像锦衣卫的大官,这风度看着就不是一般人!”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行了行了!大家赶紧散了吧,今晚的事儿都给我把紧口风,别不要命的外传出去。最后加把劲赶到兰州城外的客栈再歇息,辛苦大家了!”何掌柜开口大声道。
    “李三郎,你带人在前边开路,其他人将车队护在中间!”护卫统领吩咐道。
    何掌柜让人给张晋牵来一匹马:“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姓张。”
    “张兄弟,哦不,张总旗,这是您的马。”
    张晋打量了一眼这匹马,他不会骑马,但既然是何掌柜送的,那当然是不能拒绝。
    “多谢何掌柜。”
    “不谢,这是张总旗应得的。”何掌柜笑呵呵道,“张总旗请上马,我们很快就要出发了。”
    随着何掌柜和护卫统领几声岭下,商队很快就再次行动起来,朝着不远处的兰州城赶去。
    张晋跨坐在马上,脚踩马镫,手握马缰,开启了【天星手环】的反重力力场,整个人并没有坐在马鞍上,而是漂浮起来被马匹带着向前,把自己不会骑马的情况给蒙混了过去,同时这样飘着比骑马更加舒服,还节省了马匹的体力。
    一路上,何掌柜和护卫统领时不时跟张晋聊上几句,不过很多时候都被张晋以不想让他们知道太多,免得假扮锦衣卫之事暴露后会牵连到他们为借口,搪塞了关于身世住地的问题。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商队就来到了兰州城外的通商客栈,此时客栈里早已经是人声鼎沸,大厅里忙碌了一天的商队家仆和护卫们聚在一起喝酒吃肉,谈天说地,大声笑骂!
    客栈大厅的大门被推开,何掌柜一行人从外边走进来。
    “几位客官,小店房间已经……”掌柜一脸赔笑地迎了上去,可话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你想说什么?”张晋一马当先走在最前边,从何掌柜手中接过银锭拍在柜台上,响动极大,顿时吸引了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
    这些其他商队的伙计和护卫见到这一身飞鱼服的锦衣卫打扮,脸色各异。
    “看什么看,没见过锦衣卫吗!”张晋目光一扫,大厅里在座的人全都转头收回了视线。
    他哼了一声,目光落在客栈掌柜身上,“三间客房,一个通铺,给马匹准备草料,顺便把食物清水全都补充了,这锭银子就当定金,不够再付。”
    客栈掌柜咽了口唾沫,勉强笑道:“这位大人,小店客房已经满了,您看如果不嫌弃,小人自住的那间房间给您歇息怎么样?至于其他几位,恐怕就只能委屈……”
    不等客栈掌柜说完,张晋就打断了他的话:“委屈?你可认得这令牌?”
    一块椭圆形令牌被丢了过来,客栈掌柜赶紧手忙脚乱的用双手接住,生怕一个不小心没拿稳掉在地上会招来杀身之祸。接住之后,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便恭敬奉还:“认得认得,小人见过总旗大人!”
    张晋慢条斯理地收回腰牌,淡淡道:“认得就好,在锦衣卫里没有委屈二字,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客栈掌柜点头如捣蒜。
    “既然明白,那我再问你一次,这三间客房有还是没有?”
    张晋说这番话的时候,扭头朝大厅里看去,目光掠过一众普通的商队伙计和护卫,直接落在了角落里几个衣着气度都不凡的中年人身上。
    那几个中年人注意到他的目光,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这番话明着是说给客栈掌柜听的,实际上也是说给他们听的。就看到底是客栈掌柜识相,还是他们几个更识相。
    三方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有一名商人经受不住锦衣卫的名头带来的压力,对同桌的几人拱手,然后起身对客栈掌柜说自己愿意让出一间客房。
    有人带头,剩下的两间也很快就腾了出来。
    “这位大人,您看?”客栈掌柜对让房的商人们拱手道谢,又扭头去询问张晋的态度。
    “我要的是三间上房。”张晋瞥了掌柜一眼。
    “您放心!上房,绝对的上房!我们这里除了通铺,楼上的房间都是上房。”客栈掌柜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你们觉得如何?”张晋忽然扭头去问何掌柜和护卫统领。
    “全凭大人做主。”何掌柜恭敬地说道。
    “那好,掌柜的,上楼带路,赶了一天的路,累了,端盆水给我洗洗脸烫烫脚。”张晋挥挥手示意道。
    “好咧!客官你们楼上请!”客栈掌柜亲自带路,同时还不忘吩咐店里的伙计招呼商队里的其他人。
    何掌柜和护卫统领安排好事情后,也跟着上了楼。
    客栈掌柜将三人领到了一间客房前,亲自推开门,陪笑道:“大人,这是您的房间。”
    “嗯。”张晋应了一声,对身边的何掌柜说道,“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今晚大家都累了,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说完,他迈步进屋关上了房门。
    “大人,洗脸水和洗脚水很快就会有伙计给你送来!”客栈老板说完,才带着何掌柜和护卫统领走向另外两间客房。
    不多时,两盆清水被送入了张晋的客房,一盆温水洗脸,一盆热水泡脚。
    正当张晋在洗脸泡脚享受片刻舒服的时候,另外的客房里,何掌柜正在和护卫统领密谈。
    “大当家,那张兄弟身上处处透着神秘古怪,不如明天找个借口跟他分开得了,免得坏了我们的好事。”
    “哼,你以为那么容易吗。现在他是锦衣卫总旗,什么时候分开我们说了不算,他说了才算。之前给他二十两白银都没要,只怕所图甚大。今天又在这间客栈里坐实了锦衣卫的身份和我们的关系,只怕消息很快就会随着明日商队们离开传播出去。”
    何掌柜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城外落脚的客栈免费茶水都没好货色,喝起来粗糙涩口,但他却没有半点不适应。
    “你说,他到底是人是鬼?”护卫统领压低了声音,偏头朝某个墙面的方向看去。
    何掌柜放下茶杯:“是人是鬼有什么区别吗?在这边陲大漠之中,该是人的时候是人,该做鬼的时候就要做鬼。都是为了活着混口饭吃,不丢人。”
    “那咱们就这么放任他不管了?”
    “当然不是,在看看情况吧。目前他还算是人,等他变成鬼的时候我们在动手。我就不信了,穿上一身飞鱼皮的鬼还能比真人厉害?!”
    何掌柜手掌微微一用力,茶杯顿时四分五裂,碎瓷片在他掌心里剐蹭出刺耳的声音。
    护卫统领见到眼前这一幕,惊讶又佩服道:“大当家,你的铁掌又精进了不少啊!”
    何掌柜张开手掌,茶杯碎片掉落在桌面上,他吹了吹手里沾染的一些粉末,摇摇头:“老了,这也就到头了,再干上几年就该会家乡安度晚年咯。”
    “我也有点想孩子和孩子他娘了。”护卫统领嘿嘿憨笑。
    “回房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希望今晚不要发生什么幺蛾子。”何掌柜起身走向床铺。
    “大当家,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护卫统领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张晋就被吵醒了,天刚蒙蒙亮,客栈的商队伙计们就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他洗漱之后来到楼下,看到何掌柜已经在桌子前久等了。
    “何掌柜,昨晚休息得可好?”
    “托大人的福,睡得很安稳。”
    两人互相寒暄,然后一起吃了早饭。
    吃过早饭后,商队清点完货物和补给,便开始上路。
    商队先是从兰州码头乘船过河,然后沿着官道一路北上,顺着丝绸之路向西北关外而去。
    一路上,马匹换骆驼,风沙袭人,烈阳毒辣,西北大漠万里黄沙渺无人烟的天然景象,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张晋眼前。
    尽管有着风沙扑面的难受,但大漠的景色和风情总会让人心情变得豁达和爽朗。
    白日里万里长空如碧,纯粹洁净。夜晚时星河倒悬于头顶,望之令人心驰神往!
    天地广阔,人如蝼蚁,看得他心中有些莫名的豪情万丈!
    何掌柜和张晋在这段日子的相处和接触下,心里也都大致明白了对方真正隐藏的东西,但彼此都是心照不宣,从来都不主动谈及这方面的事情。
    从兰州城北上,大概花了几天的功夫,商队总算来到了张晋此行的目的地。
    “张总旗,这就是那两块石碑,上边刻着四百年前的西夏文,据说此地的地名龙门二字就是出自这两块石碑。从这里向西不远就是玉门关,是你我分别的时候了。啊,对了,从这里往北几百米就是你要找的龙门客栈,详情我都跟你说过了,在里边吃喝千万要谨慎。”
    “我知道了,我生来谨慎。何掌柜,倒是你们此次出关行商万事小心,多多保重。”
    “多谢张总旗,日后若有机会再见,告辞!”
    “告辞!”
    张晋站在石碑前望着何掌柜的商队渐行渐远,这才转身骑马朝龙门客栈的方向走去。
    何掌柜这帮黑商队,从一开始敢跟锦衣卫对着干就能看出端倪。而且每次何掌柜和护卫统领的密谈,他们自以为足够小声,但还是被张晋强大的听力听到了不少。
    不过看在何掌柜他们并没有对自己动手的情面上,张晋也就没去揭穿他们。
    这些只是和剧情无关的工具人而已,用不着浪费精力大打出手。
    更何况在对方看来自己身上也是疑点重重,双方彼此互相利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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