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意地,针对微臣呢?”
    这番话说来突然,其中却包含了两层意思:一是他赵元惠多年不涉朝政,骤然指证官员谋反弑君之罪,若无真凭实据,断然难以服众;二则皇上遇伏的消息才到,就出来指证谋反,时机之巧,如同早有预料一般,换句话说,是早有预谋……
    赵元惠早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对此只冷笑道:“王大人难道忘了,先帝在位时,本王可并非不问政事。”
    “这个微臣明白,可当今圣上奉诏承位已有十三年,王爷又何必执于过去……”
    “没有过去。”
    斩钉截铁。斩得干净利落,截得毫无余地。
    赵元惠蓦地转头,直勾勾盯住王钦若,深邃乌黑的瞳孔烈焰熊熊:“只要我赵元惠一日活在世上,皇兄和我的斗争就永远不会停止……父皇临终前是如何嘱咐本王的,王大人,你想听一听吗?”
    王钦若震惊道:“王爷!请王爷慎言!”
    “‘天子择贤而立,失道者,失天下!’他是这么……对我说的。”赵元惠特意加重了“我”这一字。
    “王爷此言,是说天子失道吗?”王钦若道。
    “是耶非耶,我说了不算,百姓说了才算。皇上这几年浸淫于鬼神祥瑞,民怨沸腾之声早已响彻华夏神州,他却乐得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将一堆烂摊子扔给我们做臣子的了事!这些王大人想必也知道的吧……何必明知故问呢?”
    王钦若刚要回话,外头突然有人急报:“不好了!皇上失踪了!”
    “什么?!”赵元惠厉眸一瞪。
    、第十幕 誓约
    华庚寻料理完一切回到汴京,已经是三日后了,赵元惠命人在府上摆好素宴准备为他接风洗尘。
    “微臣都听说了,这几日朝中群龙无首,大小事务皆由王爷一人担当,拨乱反正,化繁为简,颇有国君之风。漫说文武百官,就连各部也都心悦诚服。”
    说话间已到偏厅,华庚寻扫了一眼餐桌,问道:
    “王爷这是要斋戒么?”
    赵元惠端来烛台,放在餐桌正中,掀衣入座。
    “皇兄生死未卜,教本王怎能安心寝食?”
    华庚寻怎会听不出他言外之意,顿而笑曰:“皇上并未带太多卫兵出京,加之此番伤亡惨重,多半是凶多吉少,王爷不必过虑。”
    这话自然是为宽心,赵元惠听了却依旧愁眉不展:“好端端的,怎么就把皇兄搞丢了呢?哎,不会是你把他藏起来了吧?”他突然抬起头,开玩笑似的冒出这么一句,可炯炯如火的目光却与他此刻的戏谑大相径庭。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再说了,微臣与王爷誓约在先,安惩还未死,我这边也尚未了断啊。”
    淡然的语气,淡然的神情。这便是他赵元惠爱极了的,却也是恨极了的,有时候真的很想撕破这张面具,碾碎这份淡然,看看彻底失去伪装后的华庚寻究竟是怎样一副面目。
    不过他也清楚这并不好办。华庚寻的心性城府早已超脱了他的年龄,犹如浴火玄铁百炼成钢,尘世寻常根本无可撼摇。
    所以当赵元惠将怀里的一沓红白相间的绢纸交给对方时,心中犹然抱着一丝希冀——哪怕能在那张脸上找到一丁点儿的悸动,他也满足了。
    毕竟那个少年男子才刚满二十岁。
    有些人的脉络里生来就流淌着桀骜不驯的血,潜伏着压垮一切的破坏欲望,于是注定那双摆弄过琴棋书画的手在翻覆间便能拨搅风云,那双踏足过青山秀水的脚最后却要选择一条遍布荆棘的王者之路。
    华庚寻接过来,抬头又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平淡无奇,仅带了些征询意味。见对方不置可否,只殷殷地直视自己,便低头,展开那一沓纸。
    才翻开一半,页眉处“鲤素词”三个字形便跳脱出来,不大不小,正好占了一厘。一厘,上下眼睑之距,不多半分,不少半毫。
    赵元惠死死盯着对面男子秀气的脸,似穿透他肉体般用力。
    第一行,第二行;第一页,第二页……华庚寻一页页翻看着,神情认真。
    一盏茶时辰过去了。
    谁都没有开口,没有说话。是错觉吗,三月和暖的空气,骤然凝成冰霜。
    “王爷是想问为何这上面的字迹与微臣的一样吧……”
    话题转得突兀,赵元惠一楞,见对方手指红绢布上那两行续词,下阕最末两句的笔迹确与前面的不同。
    好个华庚寻,真是处处抢得先机,一步都不肯示弱。
    “你跟本王说过,安惩看上的是你仆人华添,那这个……又该如何解释呢?”既然话已挑明,赵元惠也不再拐弯抹角了。
    “呵呵……”华庚寻却笑了,眼眉弯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阿添的字是我教的,诗词也跟我学了不少。他天赋聪慧,学起来自然有模有样。”
    “是吗。”赵元惠直觉他没说实话,不过一时也抓不到破绽,只好顺口道,“他的聪慧与你相比,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只恨天妒英才……”倾刻间,笑容从华庚寻脸上逝去,阴云染尽明眸,仿佛那儿从未有过片刻光华。
    “对了,没想到那安惩至今还留存着这些词稿,倒可算得一个痴情种。你……要不要去见见他?”华庚寻突然道。
    华庚寻抬眼看向他,一口回绝:“不了。”末了才添上一句,“微臣谢过王爷美意。”
    赵元惠打量了几眼,目光倏转柔和,口吻也缓了下来:“山下一战,你没受伤吧?”
    “托王爷鸿福,没有受伤。只是此次交锋,白虎帮亦有所折损,王爷要料理宫中不便脱身,微臣代王爷回去视察了一下帮里的情形,也好安抚兄弟们,故而回来迟了一些。”
    “不错!”赵元惠跟着起身道,“此番你和白虎帮兄弟们都辛苦了。本王已备好钱财物资,等这儿安定下来,就有劳你去分给他们了。至于你的那一份……”他嘴角一挑,“留待日后,本王自会好好犒赏。”
    自以为世故老成,深藏不露,殊不知那瞬息的情状变换也会出卖最真实的本心。将话题转开,原是赵元惠故意为之,见着对方微微松弛的神情,以及随之放宽的双肩,心中泛起如我所料的得意。
    “谢王爷。”不咸不淡的语气,也不知那最后一句被他听进多少。
    淡漠清冷,喜怒无痕,究竟是秉性变却,还是天生凉薄?他二人相识两载有余,诸如此类的旁敲侧击不在少数,却一再地如此刻全无回应。赵元惠有时会遗憾,遗憾没有更早认识他,认识不掺杂念的、纯粹的他;想要更完整的他,更完整的灵魂,□□,溜光□□。这份渴望一日比一日强烈,随时随地,一触即发。
    只怪他们相识之初,便已存了许多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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