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是骡子?”轻纱突然不怀好意地开口,言辞之中,少不了某些讽刺之意。
    周念略微挑眉,打从一开始见到轻纱,他就知道这女人十分难对付,当下自不会承认,一上来就直接放了个大招,“呵呵,你说是就是吧,不过我若是骡子,那你就是母骡子。”
    “哦?为何偏偏加个“母”字?”
    “莫非你想当公的?”
    “你……”
    这嘴太毒了,呼出来的空气里估计都浸着毒汁,连轻纱这样不骄不躁、处事不惊的厉害人物都在第一回合败下阵来,差点暴走。
    狠狠咬了咬牙,轻纱倒挺能控制自己的脾气,脸上的怒色转瞬即逝,反而换回了之前的笑容,继续讥笑道,“呵呵,好毒的一张嘴啊,若是把你跟五毒放在一起,恐怕你只动动嘴皮子,她们便死翘翘了吧。不过,你也别太油腔滑调了,逞一时的嘴痛快,势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周念一脸坏笑道,“哦?说我嘴毒?嘿嘿,那你可得离我远点了,像你这样细皮嫩肉小美人,我见了会控制不住的,万一我不小心跑上去亲了你,那你岂不是中毒了?”
    “你!小小年纪竟这么色,小色狼!”
    轻纱怒了,打小受到再大的委屈和不痛快都没骂过人,周念算头一个。
    “啊?”一旁的白描忽然傻了,一脸惊愕地瞅了瞅轻纱,表情更是夸张的可以。
    在她的印象当中,能让轻纱这样兼具美貌与智慧的女孩子大动肝火的人可为数不多,除非对方是那种坏到冒油、嘴上还能把她怼得没话说的巨奸之人,才有这种能力。
    总而言之一句话,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耳听得轻纱忽然爆了粗口,周念却是不痛不痒,毕竟他听到的骂人之言简直太多了,数不胜数,多如牛毛,种类和层次更是五花八门,而且还不带重样的。
    就轻纱这样毫无任何破坏力的骂人方式,简直太不入流了,连吵架的门槛都摸不到,完全小儿科。
    “喂,你就这点骂人的本事了?再多说一点,不会我可以教你。”
    “什么!你……”
    “轻纱妹妹,你方才不是还训诫我说不要轻易中这小子的激将么?怎么你现在……”见轻纱气的手指直发抖,一旁的白描可算逮着机会了,头一次找到了轻纱的弱点,忽然觉得既新鲜又痛快,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我……”轻纱一愣,差点就着了周念的道,被白描那么一提醒,她的眼角不由地抽动了几下,迟疑了几秒,倒挺懂得收敛,怅然舒了口气后,很是迅速地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哼,好小子,你的嘴果然够厉害,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继续跟你做口舌之辨了,你若识趣的话,就速度离去,否则……”
    “否则怎么样?你要杀了我?”
    “哼,我并不喜欢杀生,不过,你若是再执迷不悟,可就休怪我,下手无情!”
    “哦?”
    周念闻言,食指忽然点上了自己的额头,略微思考一下之后,竟忽然说出了一句让人十分大跌眼镜的话来,“嗯……好吧,我走。”
    “哈?”
    此话一出,身后的玉儿差点从地上蹦起来,眼睛瞪得老大,耳朵更是略微酸麻,好像没听清楚。
    她本以为这次终于找到了一个有责任感,有担当的大靠山,万没想到,对方竟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她掉了链子!
    太不男人了,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方才他还把轻纱怼得没招没路的,在气势上完全碾压对手,可是到了真刀真枪上面,原来竟是个只会逞口舌之能的鼠辈!
    “当老鼠也不能这么怂吧,最起码老鼠还有胆量去偷香油,早知你这么怕死,刚刚的表现为何要那样突出?”
    大失所望,反差太大,玉儿一时接受不了,之前对周念抱有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美好幻想,也因他一时的认怂而瞬间幻灭!
    “你……你怎么可以……”
    一脸急迫地伸出手指,玉儿还没来得及骂周念是个怂包,却忽然听到对面的白描传来了一道狂妄的大笑。
    “哈哈哈,年纪不大,倒挺识相,常言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放心大胆的走,我轻纱妹妹一定不会伤你的,我保证。”说完她偷偷朝玉儿白了一眼,得意之态溢于言表。
    玉儿气的直跺脚,还没与对方打呢,周念为何要跑?
    “可恶,可恶!亏我之前还把他当成一个强有力的臂膀,没想到,竟他妈是个假肢!”
    心中气愤一句,玉儿可没周念那么没骨气,气哼哼地拉着抱鹿少女跟他离远了一些,显然是要与他断绝关系。
    挨近一点都觉得会受到污染,这玉儿的性子也是够耿直的。
    “你……你真的要走?”白描狂笑,但轻纱却没有如此,因为她与白描完全不是一个层次,做事和说话都比对方高出好几个境界。
    打从一开始她就瞧出了周念身上的不一般,看似认怂,实则却另有打断。
    说直白一点,对方怕是在扮猪吃老虎,杀她个回马枪。
    想到这里,轻纱非但没有嘲笑周念,反而变得更加警惕了起来。
    周念搔了搔头,接着把沾到指间的头发轻轻吹到地上,目光根本不与轻纱对接,有意无意地嘟囔道,“对啊,我的确要走,不过……”
    万事最怕一个“不过”,这俩字一出,轻纱脸色忽然寒了起来,就知道对方走的不会那样心甘情愿,索性直接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在我走之前,你能告诉我一件事么?”
    “哦?什么事?”
    “啪!”
    迅速拍手,周念忽然拍死了一只飞到近前的小虫,旋即陡然抬头,正视着轻纱,凝重问道,“你们,为何要如此执着于这只小鹿?莫非它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秘密?哼,走就走,还哪儿那么多废话?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呵呵,你不告诉我也行,不过有一件事,我却要明确的告诉你。”
    “你要告诉我什么?”
    “这只小鹿,它姓周了。”
    “姓周?谁徒弟?周是谁?”
    “我是说它归我了!”
    “你?”
    “喂,臭小子,你可不要得寸进尺!”然而轻纱还没多问,她身旁的白描倒率先炸庙了,葱指怒指着周念,脸上满是怨毒,“哼,我和轻纱妹妹好心好意地放你走,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如此容忍,你却不识好歹,莫非你真要把命留在这里不成?”
    白描的反应忒大了,毕竟从喜悦演变到暴怒的过程,只是三言两语之间,换谁都接受不了。
    周念的目光压根儿就没往白描那里瞅,一直盯着轻纱,想听听她这个主心骨的意见,“喂,你觉得呢?”
    “我觉得……哼!我觉得你该去死了!”轻纱一脸阴冷,这会儿终于明白了周念的真正目的,手掌迅速一拍锦囊,立时便从里面抽出来一把森白色的白骨鞭,“砰”地抽在了地上。
    那鞭子展开足有七尺来长,骨骨相连,阴寒透凉,上面的每一节用的皆是卑迷森林里强悍妖兽的脊椎骨钉接而成的,中间一溜的凹糟,两边是锋利的骨刺,甩在地上时掷地有声,一看就不是一件俗物。
    “啪!”
    手持白骨鞭朝地面一抽,立时便在地上打出了一个不小的裂纹,轻纱看都没看,只把目光锁定在周念身上,冷冷问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乖乖交出小鹿还来得及,不然……”
    “啪!”
    又朝地面甩了一鞭子,似是在向周念示威。
    皱了皱眉,周念却没搭理,迈步朝抱鹿少女挨近了一些,突然压低声音道,“喂,你先把那只小鹿给我,一会儿跑的时候,你俩朝不同的方向跑,只要你们身上没带着小鹿,她们是不会追你的。”
    “给你?那你怎么办?”
    然而,抱鹿少女还没说话,玉儿倒是先着急起来了,这会儿她倒是不怪罪周念之前的认怂了,态度180度大转弯,那叫一个殷勤。
    女人的心理变化,就是这么的快,当她不小心误会男人的时候,哪怕是个冷屁股,她也会没羞没臊地贴上来。
    周念轻轻扫了扫玉儿,“怎么?你方才不是还想离我远远的?这会儿怎么不嫌弃我了?”
    “我……我那是……”玉儿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自知误会了周念,但倔强的性子却促使她没有认错,“我……我那是气急的,谁让你……谁让你那么不男人的,哼,我没错,刚才就该骂你!”
    “骂我?你凭什么骂我?你是我什么人啊,轮得着你来骂么?管好你自己就够了,以后少跟着我!”
    周念低喝,字字都扎进了玉儿的心里,典型的凭实力单身。
    “你……”
    玉儿气的直咬牙,不知为何,眼中竟有少许的水雾在打转,这热脸贴的,岂止是冷屁股啊,简直就是铁屁股,咋捂都捂不热!
    一旁的抱鹿少女都听傻了,怎么眼前这么漂亮的一个大姐姐,竟被个屁大点的孩子训得跟孙子似的?而且他们之间的话锋好像也不对,不像是朋友之间的矛盾,倒像是两口子之间吵翻了天!
    “莫非,这个姐姐喜欢这个小孩?不会吧,他……他才多大啊!”
    抱鹿少女越想越觉得不能接受,毕竟她从小接受的都是那种正统的教育,有悖伦理的情愫,她反倒有些害怕。
    “咕噜……”
    偷偷咽了口口水,抱鹿少女自然不会管这种闲事,略微思考了一下,小声嘟囔道,“那个,大姐姐,小弟弟,你俩先别吵了,对方都快要杀过来了,咱们……咱们还是想想该如何御敌吧。”
    “御敌?”玉儿心中正在呛火,当下没好气道,“我不知道,你问他。”
    周念平静道,“你别担心,咱们不用御敌,避敌就行,那个叫轻纱的少女不简单,不能正面较量,你先把小鹿给我,一会儿听我的命令,随时准备跑。”
    “哦。”
    抱鹿少女似是找到了主心骨,别看周念的年龄比她还小,但说话和做事完全就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大人,很值得人信任。
    小心翼翼地把小鹿交给周念,刚刚交接的时候,那小鹿居然还挺抗拒地挣扎了几下。
    “那个,你慢点儿,它腿受伤了,抱它的时候别那么粗暴。”抱鹿少女提醒道。
    “哦。”周念点了点头,跟抱小婴儿一样小心接过了小鹿,本以为温柔就能换来对方的温顺,可那小鹿似乎与周念天生不对付,一到他怀里,立马折腾个没完。
    “啪啪!”
    那鹿连踢腿带扑腾,甚至都在周念脸上踢了好几脚,要不是看在它年龄尚小还受了伤的份上,周念把它烤了的心都有了。
    “喂,你给我老实点!你若再不老实,我可就把你烤了吃了!”
    周念不耐烦了,何曾受过这般屈辱?连强大的修炼者都没敢在他脸上胡作非为,又何况区区一只小鹿?
    不过,他那句威胁倒是起到了很好的震慑作用,那只小鹿似乎很有灵性,一听对方要把它给烤了,它立马就老实安分了不少。
    “哼,真是个贱骨头,不打不成器!”见小鹿不再挣扎,周念不由地嘟囔了一句。
    “妹妹你快看,他们要跑了!”
    眼瞧着周念抱上了小鹿,对面的白描一下子就急了,拍了拍轻纱的肩膀,焦急提醒道。
    轻纱略微皱眉,声音冷得犹如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寒冰,紧攥着白骨鞭轻轻扬了扬,目中赫然射出一股森然的杀意,“哼,想跑?就他们那点实力想逃过我手里的白骨鞭,简直就是做梦!”
    冷哼一句,轻纱不再犹豫,脚尖突然地点,操持着白骨鞭立马抽了上去。
    攻击的目标,自然是对方阵容里最为棘手的周念,只要把他给打趴下了,那其他两人,势必会不攻自破。
    “嗖!”
    白芒乍现,匹练横生,随着白骨鞭的大力挥动,一节一节的兽骨上面立马寒射出无数可怕瘆人的暴戾之气,似是那些妖兽生前的怨念,张牙舞爪,斗折蛇行,于空中迅速凝化成一条长有毒牙的黑色蟒蛇,爬行于白骨鞭之前,鞭子未到,气势已到,突然张开血盆大口,硬生生朝周念吞了过去!
    “嘶……”
    声音极其逼真,好像真有一条蟒蛇朝周念吞了过来,那毒牙上的毒滴滴答答,掉到地上时立刻把土块烧得一片黢黑,并非幻想,竟是一条真蟒!
    “嘶……好生厉害,看来这白骨鞭,居然还有通灵的作用!”
    一脸凝重地扫了扫被毒液烧黑的土块,周念动手也不含糊,右手迅速往锦囊里一掏,灵云飞刀已然在手,左手抱好小鹿,身体迅速往右侧一歪,同时用力掷出灵云飞刀,直接朝轻纱刺去。
    那蟒蛇的毒液虽然厉害,但归根结底,还是受到轻纱的控制,本着一种“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心态,周念索性直捣黄龙,速战速决。
    “哦?”
    眼瞧着周念竟无视自己的黑蟒,轻纱脸色突然有些吃惊,她这招在对敌时用的次数也不少了,虽说屡试不爽,但鲜有那种“充耳不闻,直打本体”的聪明人,看来眼前这年纪不大的小屁孩,作战经验倒是十分丰富。
    不过吃惊归吃惊,区区一记飞刀,还难入她的法眼,身体迅速一扭,黑蟒的攻击速度立刻减慢,左手迅速往后一掏,一把锋利的宝剑立刻握在了手里,腕抖剑斜,竖剑挡格,直接挡下了周念刺来的灵云飞刀。
    “叮!”
    一声鸣响,火花四溅,相互抵消数秒,兵器的强弱立见分晓。
    “嘎嘣!”
    裂纹横生,飞刀弹回时立马被周念收回,而反观轻纱手里的锋利宝剑,却一下子震成了两段!
    “什么!这怎么会……”
    “铛啷啷!”
    剑柄在手,但另一半剑身却早已落地,轻纱一脸吃惊,就在这一错神的功夫,耳听得对面的周念忽然大喊,“跑,就是现在!”
    “砰!”
    声音刚一落下,一记灵气球忽然砸向了就近的一个土丘上,顿时尘土飞扬,烟尘四散,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不好,他们要跑,快追!”
    战况百转千回,轻纱立刻反应了过来,猛朝身后的白描低喝了一句,说完她率先冲到了前面,飞奔似电,奔走如光,投胎都没她这么着急的。
    “砰!”
    刚一踏地,轻纱立刻用衣袖挥了挥附近的尘埃,拧着眉瞪着目开始四下巡视,可找来找去,哪儿还有周念等人的影子?
    “可恶!臭小鬼,我要扒了你的皮!”
    “嘎吱!”
    粉拳攥得嘎嘣作响,轻纱张嘴就骂,气的脸都白了,自诩天生聪慧,机智过人,常年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何曾受过这般侮辱?
    况且对方还是一名七八岁左右的孩子,能把她这花雨村的顶尖谋士耍的团团转,这事儿若是被村子里其他人知道了,那脸可就丢大发了。
    眼瞧着的轻纱暴怒,跟过来的白描忽然吓得缩了缩脖子,毕竟轻纱一旦发起火来,她这个当姐姐的都未免有些后怕。
    不过后怕归后怕,事已至此,再多的怨怒也是无益,为今之计,只有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轻轻皱了皱眉,白描低头沉思了一下,她虽不及轻纱聪明,但现在却比对方冷静,只沉思了十几秒钟,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立马就有了主意。
    “轻纱妹妹,你先息怒,他们虽跑得了一时,却跑不了一世,我有办法找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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