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昏睡中醒来,惺忪着眼睛的苏潮就是一直打不起来精神,自从抄写了那蝌蚪经文之后,一直都是这模样。
    一大早的时候,苏潮顶着一双黑眼圈,就被苏吴氏吩咐蔡氏妈子带到了别院当中,又是立了小半个时辰,迟迟不照见说是什么事情。
    院子里弥散着一股檀香,火烧火燎的烟气还未彻底散去。
    苏府是书香门第,忌讳这些怪力乱神之事,苏吴氏这场水陆法会摆了七天,一应工事皆是齐备,却是未在府中引起来多大的动静,似乎是并未让闲居后院的苏老爷子知晓,
    又是一阵时间,苏潮看见庖房里的人端上来了食盒,才是见到了蔡氏妈子出来面色不咸不淡的让苏潮进了大夫人的屋子。
    苏吴氏的房中,周围有着十来个老妈子和丫鬟服侍着,却是未曾听见一人发出声音,落针可闻,气氛安静的让人倍感压抑。
    苏潮瞧见苏吴氏,前几日略显苍白的病态面容倒是不见了,又是恢复了往日里的神采,眉眼中透露着一股英明的气度。
    “看来这几天水陆法会的几百两银子没有白花……”
    苏潮打量了一眼大娘的神态之后暗自心道,前几日府中缺少了大夫人的调度,险些乱了套,府中也有闲言碎语流传开来,说是大夫人犯了阴邪之物,倒在床榻上起不来身,今日一看,那些病症倒是不见了丝毫的踪迹。
    桌案上,也摆开了各种早食中的茶水糕点,模样都是十分精巧,一看就是价格不菲,大大小小将近二十多个碗碟。
    苏吴氏抿了一口茶水,方才是抬起头来,用着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稍显神态有些萎靡不振的苏潮,没来由的呵斥道:“读书人要明理正心,神态才会是饱满,再看看你这般模样,想来是今日不用心读书方才是这般,你若是不想读书,府中有的是杂物活计让你去做!”
    苏吴氏这般找茬,这些年苏潮没听过一千,也有八百了,当即态度颇为谦恭的回道:“回大娘的话,小侄最近用心读书,未曾懈怠。”
    “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大夫人说什么你听着就好,居然还敢回嘴顶撞!”
    当即便是有苏吴氏身边的妈子朝着苏潮恶狠狠地训斥道,说着似乎是有意叫进来小厮,掌嘴苏潮。
    “如大娘所说,读书人自当是明理正心,直言不讳方才是读书人的本色……”苏潮一瞥这名牙尖嘴利的婆子,也是回道:“倒是你,大娘正在说教自家子侄,本是再正常不过的家事,你这贱婢却是在一旁煽风点火,妄议主家之事。”
    “你……”这婆子见苏潮说出这番话,也是着急了,连忙是朝着苏吴氏道:“大夫人,老妇……老妇不是这个意思。”
    见到这个样子,苏潮不着痕迹的暗笑,这婆子就是一介狗仗人势的小人,若是方才怯了,恐怕还让其蹬鼻子上脸的教训一番。
    若这婆子是一个有眼力劲的,自知理亏退后几步不再言语,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苏潮也不可能自贬身份去寻一个婆子的麻烦。
    不过眼下,打这婆子说出辩解的话语来,就是越描越黑了。
    果然,见到这状况,苏吴氏也是冷哼了一声,对这婆子厉声道:“还不下去领罚!”
    苏吴氏显然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主,这婆子见到这言语,也不敢再回其他的话,剐了一眼苏潮之后,就是退出了屋子。
    苏潮这番不卑不亢的表现,在苏吴氏看来就越是刺眼,忍着心中的不快,僵硬着面色道:“圣贤说过,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也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依我看呐,你这番姿态,未必不是整日闷在屋子里读书的结果!”
    那蔡老妈子也是笑着应和道:“是啊是啊,大夫人说的是呢,想那繁少爷自小就是游学在外,养出来的气度就是像苏府正门出来的。”
    苏繁,正是苏吴氏的儿子。
    果然,听到了这一句话之后,苏吴氏面色缓和了不少。
    苏潮也没有拂前者的兴致,应和道:“大娘说的是,侄儿记下了。”
    “府中上下数百口人,你大伯常年不在家,少不得你们这些子弟要多担待些,想来你也知晓,老爷子一辈子都不怎么乐意看见族中的子弟似一个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般的囊虫般活着……”
    苏吴氏的话说的滴水不露,让苏潮不得不应道:“大娘说的是,若是有什么需要侄儿帮衬的,尽管吩咐就好。”
    苏吴氏见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当即是让蔡老妈子取出来五两银子,递给了苏潮。
    “这是你这番抄写经文的润笔费,收下就退去吧。”
    苏吴氏已经是捧起来了一碗粥,轻轻地对着勺子吹了几口,送入了口中,显然是没有继续说下去或者留苏潮一同用早食的意思。
    接过钱袋子,苏潮也是点了点头,道了一句“侄儿告退”,便是离去了。
    这苏吴氏的屋子里实在是压抑,苏潮是脚下生风一般出了院子,掂了掂手中钱袋子,苏潮心道:“不过是五两银子而已,差人送过去便好,大娘却是让我亲自来取,又说了那些话,见其意思似乎是有将我外派出府的打算啊。”
    旋即,苏潮就是摇了摇头,理清了思绪后就是道:“这不奇怪,反正大娘不待见我,出府避避也好,只是不知大娘给我安排的去处在那里……”
    ……
    屋内,苏吴氏刚刚抿过几口的小米粥已经是放在桌子上凉了,那方才呵斥苏潮的婆子也是回来了,脸颊两边多出来了红印子,显然是经过了掌嘴的处罚。
    苏吴氏扫了前者一眼,当即是冷声道:“这小崽子养了这么多年,总觉得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那受过掌嘴的老婆子也是应和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爹就是那副弃宗族于不顾的样子,他又能好到哪里啊,大夫人,不是老妇说闲话,若是让这小崽子得了势,恐怕这苏府又是要鸡犬不宁了!”
    苏吴氏陷入了沉思当中,喃喃道:“这倒是不得不防……”
    蔡氏妈子也在一旁道:“夫人,可还记得昨日那位道长说的话,咱算是看出来了,这苏潮小少爷的心思自小就隐藏的颇深,明岁冬日就是吴国的九品中正试,若是被这个小崽子抓住了机会,苏府可就真的是嫡庶难别了!”
    “胡说,我儿苏繁聪慧过人,岂会是逊了这小崽子半分!”
    苏吴氏下意识的回道,不过神色之间却是再度沉思起来,昨日那道长就说过苏潮这小崽子就是有人中龙凤的资质,当时苏吴氏并未当真,现在后知后觉这位道长未必是妄言。
    这道长不过是抓去了一条不明底细的黑蛇,但昨晚一夜的安睡倒是真的,连苏吴氏前几日觉得鬼秽缠身的感觉也再无半分,如今看来那道长的的确确是有着几分本事的。
    若这道长懂相面堪舆的本事,“人中龙凤”一语成谶的话,于苏吴氏而言,的确是莫大的后患!
    就是在苏吴氏想着的时候,这蔡氏妈子又是说道:“夫人,你方才是说的没错,这读书人就是要明理正心,若是将这苏潮小少爷送到一处污秽之地,明不了理正不了心,这书自然就是读不成了,即便是去建邺城赴那九品中正试,也难有出头之日。”
    苏吴氏心意一动,侧过头来看着蔡氏妈子说道:“你且细细说来。”
    只听蔡氏妈子道:“我看今日的苏潮小少爷精气神远不如几日之前,细细想来,也只有昨日抄写了几篇经文的缘故了,常听那些读书人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想来这些事对读书人的伤神颇大。”
    “咱知道一处地方,荒郊野岭的,以前城中闹瘟疫的时候,那里就是烧葬的地方,阴气重的很,常常有着闹鬼的传言流传开,连带着当地往日香火颇旺的一处佛寺都是镇不住煞气,若是将苏潮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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