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同流合污,我做雇工的只管拿钱办事。老板让运货就运货,至于运什么东西,老板不说,我们出于职业道德也绝对不问!官府来了也是这套说辞。”
    贺新郎信誓旦旦,压低声音说:“彼其娘之!官府这次的赏银竟有十两,可见这批私盐数量之大。井下有财突遭查封,要转移这么多货是很困难的。这家酒店我早知道是盐枭的暗庄,老板一找我我就想通了大概。化整为零,不用帮里的人而是动员我们这些捞黑活的雇工将私盐分批运出去。说来也是老手段了,屡试不爽。”
    “那也了不得啊!还屡试不爽,其乐无穷万一官府开窍了呢?”
    “要不怎么叫黑活呢?高风险高回报,这不是穷吗!我这算玩的很小啦,彼其娘之你问戴二接了这活一开始什么想法。”
    白锦鲤看向戴金锁,戴二坦言说:“就地抢货,黑市贩卖,获利平分,远遁他处。”
    “其乐无穷你当智取生辰纲啊,胆大包天要不得!”
    一旁的戴玉佛满不在乎:“他十八扁担又不是什么好货色,咱们这叫白吃黑。而且咱打听过了,这半年来它被官府和同行揍得够呛,眼看就要嗝屁了哪还有功夫管咱们?”
    白锦鲤啐他:“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是因为不知道老虎的可怕。得了,小爷不蹚这浑水,留着命给你们收尸。凤小哥你怎么说?才捡回一条命别跟着这群狂徒送死!”
    东方凤一直听着,弄懂了全过程后皱眉低头。听到白锦鲤问他才缓缓说:“白吃黑不妥!”
    抬起头来把众人环视一圈:“第一,我为白他为黑,黑道中人凶暴残忍什么事干不出来?无端将其得罪,无疑自寻死路。
    第二,就算抢了私盐,如何将其卖出?私盐贩卖本就见不得光,我们在黑市上毫无根基,很容易任人宰割。而且盐枭和官府在黑市必有耳目,若我们行踪泄露,落到哪一方手里都是灭顶之灾!
    第三,想当然的以为十八扁担不敢来查太幼稚了。因为我们压根没有自保的能力。阿贺和金锁好勇斗狠在小康街是出了名的,他们很轻松就能找到我们。那时只需一个跟吴小七差不多的武人就能屠我们几家!”
    “听听听听,简直是金玉良言。”白锦鲤听得五体投地。
    凤少接着说:“但我们两家人多清贫,戴家叔叔又卧病在床,这种捡钱的馅饼不干白不干。”
    不知不觉,东方凤已将孙戴两家当成亲人,他关心家人的生活,更关心家人的健康。
    贺新郎笑:“阿凤,我就知道咱们是一类人。”
    凤少续说:“井下有财的目的是保全私盐,从他们能在官府查封前将其转移,可见有几分手段。我们这次应该有七成安全,但此事必须干净利落不留把柄,事成之后断绝往来两不相欠。”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悦诚服。贺新郎斜嘴说:“戴二刚提出这个想法我就把他否了。现在的我们不具备强吃黑的能力,否则怎么会找我们来运货?不过二两的费用太少,敲个竹杠小赚一笔还是可以有!”
    “阿贺……”
    “放心,我有分寸!”
    白锦鲤看看他俩,闭眼嘟囔:“我就打个酱油,不对头撒丫子跑就行了。”
    贺新郎对东方凤说:“这两个伙计,大的叫江广华,小的叫江向阳。老板就是他们的爸爸江大江老大,都是湖广荆楚人氏。”
    戴金锁也说:“江老大可是我们的老主顾了,我和阿贺干活都没透露本名,以免惹祸,你们注意点。”
    一盏茶过后,江广华出来:“我爸起来了,拐子们里面请!”
    酒店后堂的一间大房,周围箱箱罐罐摆满杂物。一中年汉子,披衣抱胸,心不在焉望着窗外。
    “江老大,您老好啊!”贺新郎和戴金锁冲那人抱拳。
    汉子转身,红肤虾面,八字须直到胸前。修长身材却习惯性弓着,搓着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双目凸出,一脸疲倦:“阿贺,戴二,等得我好苦!”
    双方见礼。江大把几人审视一遍,特别看了看东方凤:“这几位就是你带的朋友?”
    “您那天不是让我多带几个人吗?这三人都是自家兄弟。”
    贺新郎见他疑虑,说道:“大爷,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货在哪里?早干完了事!”
    江大略一踌躇,把地上毯子一掀:“就在此处!”
    地板一翘,露出地下包装得厚厚满满鼓鼓的*袋。东方凤见了,若有所思。
    “总共十袋货,你们送到碧柳街的柳花渡,自有船在那接应,给他们就行了。广华会跟你们一块去,他知道的。”
    江广华点点头。贺新郎估了一下重量,漫不经心问:“看起来得有六七石重呢!里面装的什么呀?”
    “干这行要懂规矩,不该问的别问。”江大掏出一锭白银:“二两的酬金,你们先收一两,交货后会有人再给一两。”
    戴金锁伸手欲接,被贺新郎拦下:“不急呀大爷,这两天市场行情有变,这二两酬金……不够啊!”
    江广华把脸一沉,江大收回银子,面无表情:“哦?不知行情有何变化?”
    “你这货被贪吃蛇薛奔惦记上了。锦衣卫不同寻常捕快,之前帮你运货,被抓了大不了进牢子蹲几天。可如今你这货闹得连悬赏告示都贴了。哎!要没有个十两银子怎么想都不划算啊!”
    “十两银子!斑马日的,你这厮多少斤两心里冇得瘦?”江广华骂道。
    江大冷笑一声:“帮忙运个货怎么就掉脑袋了?你说的什么告示我一概不懂。看你和戴二一直能干老实才想让你们帮点小忙,谁知竟这样不知好歹!既然不帮,那便滚吧!”
    贺新郎忙打哈哈:“有话好说啊大爷,您不能欺负我们年龄小好糊弄啊!”
    “别腻腻歪歪了阿贺!”
    一旁戴金锁冷哼一声:“江大爷,这麻袋里装的什么你自己清楚。不要咱们帮忙可别后悔!等官差和锦衣卫查这来,您损失的可不止十两银子了?”
    贺新郎白锦鲤东方凤心里齐叫糟,哪有这么谈事的,没讲五句话直接把话说死了……
    江广华小眼一瞪,双手骨骼捏的咯咯响。
    “威胁勒索?”
    江大玩味说:“贺新郎,戴金锁,你们可知道某家是干什么营生的?”
    “果然被人家把底都摸清了……”
    贺新郎心中哀叹,嘴里轻声道:“大盐帮十八扁担,排行第十二——赤钳虾江汉平!”
    十八扁担帮的第十二扁担!
    白锦鲤心中叫苦,敢情这老板还是帮里一干部。这尼玛敲的是竹杠还是铁杠?
    “看来,你们全知道了。”江大,也就是江汉平微微一笑,周身衣裤突然爆鼓。两只大手一摇,窗门无风紧关。
    白锦鲤戴玉佛仓惶四顾,东方凤咽口吐沫,暗暗握紧镔龙。
    江汉平神态玩味:“小娃娃,跑到某家地盘,喊破某家身份,道尽某家秘密。耍小聪明骗钱吗?你们怎么就那么肯定?某家会被你们勒索而不是……杀你们灭口?”
    江广华冷笑一声,右手如钳袭向戴金锁。
    唯官山海为可耳!
    千年前,东周春秋争霸正处开始阶段。一代名士管仲为相齐国,年轻的齐桓公询问如何扩大税收以增强国力。管仲给出了这个简单却影响至今的回答。
    把山、海的资源垄断,具体来做,便是开山成铁,煮海为盐。盐与铁,将两者的经营买卖控制起来,进而从中获利,是为——盐铁官营制度。而盐作为人的生命必需品,远比铁拥有更大的利润。
    发展至今,天下之赋,盐利居半。所以自古以来,无数人为了暴利铤而走险,贩卖私盐成为盐枭,而且前赴后继,悍不畏死。朝廷虽颁布极刑但屡禁不止,诞生了如唐末王仙芝,黄巢,五代吴越国国王钱缪,元末东吴王张士诚等大批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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