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声探找着:“兔子?”
    我听见荷花池旁传来一声低低的:“谢樨。”我知道玉兔就在那里,便走了过去。
    他蹲在屋檐底下的长廊上,身后对着一户门窗紧闭的闺房,从窗外看进去,里面灰尘被人擦拭得干干净净,最近的桌上摆了几本书,一柄玉钗,一个小小的妆奁,其中整齐摆放着珠玉翠华,光泽柔润,给人带来几分安宁气息。
    玉兔不是个容易感伤的家伙,他的去得也快,晚上看个苦情的戏本子也要在我怀中哭唧唧半晌,第二天便好了。我如今见到他这个样子,知道他这回是认认真真的在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儿难过。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我在他身边坐下,握住他一只手,再让他靠在我怀肩头。
    玉兔道:“她有喜欢的人,我刚刚看过了,她桌上还压着几封情信。”
    我“嗯”了一声。
    他从袖子里摸出几张纸给我看,我叹了一口气,有点想批评他随意动人遗物的行径,看了看他红了,不由得心软了一下。
    姑娘是好姑娘,只可惜人生苦短。
    “嗯,太短了。”玉兔说。
    我看他这样子,有点心疼又有点好笑:“小兔子,神有无尽寿数,人也有百世轮回,这件事上,不用将它看得如此辛苦。”
    “可是神仙……也会死的。”他小声地道。
    他紧紧抓着我的手。
    我叹了口气,陪他无言坐了半晌,等他难受劲儿过去一大半的时候,将他带出了府门。
    “小兔子,我们去散散心罢。”我道。
    他很乖顺地跟我一起出来了。我晓得这只兔子又钻了牛角尖,讲道理,他难以理解,只有让他慢慢想明白的好。
    时已晚了,我带他买了些吃食,又去菜场东挑西拣地买了一颗最大的白菜,预备晒干了之后再让兔子随身揣起来。他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点。
    我们去茶楼,仍然错过了我们往日爱听的说书先生的场子,照旧看见了一个弹筝的女孩儿,好巧不巧,弹的也还是之前那首《简简吟》。
    筝入人心,她低声唱:
    苏家小女名简简,芙蓉花腮柳叶眼。
    十一把镜学点妆,十二抽针能绣裳。
    十三行坐事调品,不肯迷头白地藏。
    玲珑云髻生花样,飘飖风袖蔷薇香……
    她唱得非常慢,我听到“明年欲嫁今年死”的时候,将杯中茶饮尽,拉着玉兔离开了。
    我带他走在空无一人的窄巷中,风声寂寂,砖瓦清凉。
    我停下脚步,道:“小兔子。”
    他回过头往我,满眼迷蒙,仍夹带着些许的难过。
    ……恐是天仙谪人世,只合人间十三岁。
    大都好物不坚牢。
    他看着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大都好物不坚牢。
    我将他拉到我怀里,拉到墙根边上,护着着他的后脑勺深深吻了下去。
    他起初有些惊惶地挣动了一下,接着便闭上了眼睛,安静地由我动作。
    我觉得过了如同一生那样长,又如同只过了一瞬那么短。我像是回到了月宫中,洒落金花的桂树下头,那只雪白的兔子静静瞧着我,而我向他走过去。
    我紧紧抱着他:“我不会死,第二遍告诉你,小兔子。我们是神仙,羽化也要羽化在一起,散成灰都要堆在一处。听明白了吗?明白了就眨眼睛。”
    我稍稍松开他一些,他大口吸着气,眼角湿润,点了点头,想想后不对,又拼命眨起了眼睛。
    我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眼睑上,再度将他压在墙上吻了下去。他浑身都在抖,红色从脸颊爬到了耳根,但紧紧抓着我不放。
    我从陈明礼那儿回来,为找玉兔打好的腹稿,此刻已经全数抛去了九霄云外。皇城近日阴雨连绵,年关里出了这么一桩天子大婚的闹剧,却在这个傍晚,让我真正觉得恍如隔世;我眼中只剩下了一个人。
    胡天保归胡天保,郑唐归郑唐。我是谢樨,玉兔起名的谢樨。
    我不免想到,当真如同无眉所说,我同玉兔此行,是真真正正的,耽于情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点错了提前发了,电脑电源即将耗尽,本章未修,明早捉虫修改。
    另外有关我的笔名我要解释一下……我真的没有想代入老谢的意思QUQ当初想笔名的时候脑袋卡壳,想想这篇是第一人称就用了。小天使你们要是笑我,我就把你们翅膀烤了(喂)
    ☆、卖兔子
    回去路上, 玉兔一路低头红着脸不敢望我。我哂笑着扣着他的手:“成天嚷嚷让我亲你的是谁?这会儿就怂了。”
    他很坚定地道:“是我!我不, 不怂的。”我作势又要把他望墙上压, 他吓得一激灵,浑身定定的不敢动了。
    我瞥了他一眼,复又拉着他往前拖:“好了, 回去罢。”
    过了一会儿,玉兔被我牵着,跟在我后头道:“谢樨, 我走不动了。”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后,挣脱我的手,双手叉腰,很得意地道:“你, 你抱我回去。我现在走不动路, 都是你干的。”
    我还在琢磨他这个抱的意思究竟是让我抱人还是抱兔子的时候,就见他已经飞快地变了兔子往我身上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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