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马力上场,果然震得两岸看客都惊呆了。
    炼气宗师赛的赛程是赛前一刻才发布的,大家还以为上面的文字写错了。贯山剑宗出战的炼气宗师叫王马力,这名字够怪了,还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
    人一露面,才发现没写错,当真是个还挽着双丫髻的小姑娘!
    灰河东岸出战的罗国宗师是个道貌岸然的中年道士,见状气得胡须乱抖:“欺、欺人太甚!”
    下一刻,那小丫头两手往背后一兜,端出一对硕大的单手短锤。若是实心的,怕是有四五个她那么重。
    小丫头挥手一掷,一柄大锤飞出几丈,人锤同时蒙上层迷离黄光,然后人影虚化,拉出道黄光,投向大锤。
    见到小丫头人锤合一,看客们爆发出热烈喝彩,懂行的更惊呼“剑光气遁”之类的术语。这正是剑修的绝招之一,借着人剑合一,剑至人至。只是在小丫头这,剑变成了锤而已。
    大锤再度掷出,几个起落,小丫头就落到赛台上,全程脚不沾绳。见她眉目俏丽,肌肤胜雪,竟是个美人胚子,又惹得两岸中的大群术士发出另有意味的欢呼。
    罗国宗师则是完全呆住了,待小丫头用大锤指着他脆声呼喊“来战”,方才回过神来。
    “我怎可以老凌幼?那不是欺人太甚么?”
    那宗师果断的发出弃权宣言,拂袖退台,引得众人哄笑一片,都赞他精明果断。
    跟这小丫头对决,胜了赢不到什么脸面,输了怕是内裤都要被扒光。何况看这“锤光气遁”用得如此轻巧,那是正牌炼气宗师的境界,还绝不只炼气一层,未必轻松取胜。
    对手弃权,小丫头却很不甘心。大锤往赛台上一搁,发出咚隆闷响,脆嫩小嗓门尖尖叫道:“下一个!来下一个!”
    跟几个月前的怪力小丫鬟比,王马力已是脱胎换骨。仲杳将她当做试验品,不只是教了其他剑宗弟子所学的真灵御剑术,还把九土转德经的气海运转之法教给了她。她虽没有仲杳身怀的神秘陶碗,但土系相性绝佳的天赋,在一定程度上模拟了陶碗所凝结的根土,将她在土系功法上的天资完全激发出来。
    王马力的修为境界虽还只是炼气一层,但那是受限于仲杳,他的九土转德经也只修到这个境界。单论气力的话,她已能与仲杳匹敌。至于实战技巧,有紫萝这些时日的陪练,虽然没到江湖散修的层级,却也不是毫无经验的新嫩。
    她在台上邀战,气得台下监赛的伯洪虎跺脚,连声喊道:“你的赛事已经结束,还不退下!”
    王马力吓得缩了缩脖子,才明白自己出丑了。
    她噘着嘴收起锤子,转身要退,又转了回来,朝对岸扮个鬼脸,叫道:“下次谁遇上我,可别再当缩头乌龟!我很厉害的哟,白胡子老爷爷都打得过!”
    这一记群嘲逗得大家又哄笑不已,果然还是个小孩子,以为年纪越大越厉害呢。
    笑得正热闹时,云中一声冷笑,一道剑光落下,未闻剑鸣,只听到阴冷笑声:“那就试试奶奶的这一剑!”
    这剑光来得太快,便是在赛台周围监视的四个炼气宗师阻拦不及,王马力倒是双锤在手,灵气运转,及时感应到了,也亏她从仲杳那学了半吊子的九土转德经。
    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随手掷出一锤,在半空撞中那道剑光。
    轰隆巨响,一朵烟尘云团炸开,剑光只是稍稍一滞,依旧朝着王马力的脑门落下。
    剑光未至,挟带的寒气已经裹住王马力全身,终于让她意识到这一剑有多可怕。她啊的惊声大叫,举起另一柄大锤护在头上,人同时蹲了下来,眼睛都闭上了。
    此时赛台外的四位宗师才清醒过来,同时动作,包括仲长老在内,四人挥出四道灵气剑光,企图截住这道从天而降的剑光,不过终究是晚了。
    眼见小丫头就要血洒赛台,河面轰然升起若干道水柱,化作晶莹水蛇,看似缓慢,却抢在剑光落下之前,将小丫头裹在其中。
    剑光触及那层水膜,哗啦啦碎裂成缤纷碎芒,竟是道没有实质的虚影。
    又一道白光自云中射下,化作一个女子落在赛台上,身着银衫,面目阴沉。
    此时水膜已裹着王马力卷回了河岸,两岸刷刷亮起的剑气灵芒也纷纷收敛,那是各家宗门的高层正准备出手,他们自然不容外人搅乱这场大比。不过见此人这一剑只是虚招,还能自云中射落,修为已非炼气境界,恐怕已到了结丹后期,又不愿太过得罪,赶紧收手。
    “本人方声颜,江湖散修,结丹九层,国家宗门无颜提起。”
    女子朝东岸作了个揖:“今日来此搅场,本与诸位无关,只是寻贯山剑宗的事。”
    她回头冷冷的道:“区区荒山野地,也敢开宗立派,你们这贯山剑宗,靠的是谁,自己心里有数。既找了那人做靠山,就不要怪我今日现身,挑了你这山门!”
    东岸鸦雀无声,各家宗门道观的头目都暗道还好与他们无关。虽然这场大比被打搅,与贯山剑宗的大生意要化为泡影,不过待这位结丹大宗师破了贯山剑宗的山门,他们总还是能分点汤水的。
    凉亭内,王公公脸色铁青:“此女是谁?竟然如此嚣张,老黄你去拿下她!”
    黄校尉苦笑:“不管她是谁,自称结丹九层的修为,最多打个对折,算下来至少是结丹三四层。我这结丹初期,可未必挡得住她。”
    王公公一呆,恨恨哼声,咬牙不语。
    河对岸,清朗嗓音悠扬,缆绳尽头的高台上,一个灰衫少年说话:“原来你叫方声颜,不知是哪三个字,但听起来不错。上次现身,连我这炼气一层的胳膊都取不走,这次又来,小丫头的一根头发也没伤到,你是送脸上门吗?
    他再朝河对岸拱手:“鄙人贯山剑宗,添名宗主仲杳,请勿惊慌,待处理了此事,赛事即会重开。”
    这大咧咧的姿态,加上提及的丢脸旧事,让女子语气更加冷厉:“小儿辈只知逞口舌之快,自有你的下场!”
    她扬声沉喝:“昆剑老贼!还不出来受死!”
    这一声喝,震得赛台轰然粉碎,四周的监赛宗师忙不迭的踏水散开,只有仲长老留了下来,脚尖点水,绕着赛台一圈,将落水的船工拉到还算完整的小舟上。
    “找我师兄?”
    仲杳笑得豪迈:“你这不肖弃徒,还有脸见你师父,我这个小师叔足以好好教你一顿!”
    方声颜呆了呆,本想问那老家伙怎么多了个师弟,又醒悟一问这节奏就被带走了,冷哼着不理会仲杳:“你不敢露面是么,很好,就看着你刚收的这些徒子徒孙一个个死在我剑下吧!”
    身上剑气喷涌,正待拉出剑光,下方河面轰然沸腾,晶莹水蛇冲天而起,在她对面的空中凝出一个身影。那一刻,两岸无数人都下跪高呼“河神奶奶”。
    “你们闭嘴!我才不是你们奶奶!”
    有着一头大波浪秀发的窈窕女子叫道:“我叫敖盈盈,是贯山剑宗的客座教授,只有炼气九层境界,今日就来会会你这个结丹九层!”
    说话间两手一扬,水蛇化作一柄偃月大刀,握在手上,神气活现,跟她一身典雅裙装形成强烈反差。
    “什么炼气九层……”
    方声颜一滞,她自称结丹九层,并非是假,虽然那是几十年前的境界了。现在境界跌落,经验还是有的,一眼就看出这位自称敖盈盈的女子身上萦绕着浓烈的香火之气,分明就是位神灵,再看这弄水的本事,两岸的看客绝没跪错喊错,就是灰河的河神。
    同境界的修士与神灵对决,必是神灵占优,何况这还是在灰河之上,在人家的主场。
    一滞之后,她却又笑了:“早就料到你会现身,我觉得你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敖盈盈正准备抡着偃月大刀,以人身姿态来场漂亮爽快的对决,闻言呆住。
    大刀散作水蛇,敖盈盈叫道:“说得没错!你还没资格让我动手!就让你的小师叔来教训你吧!”
    叫完嗖的一下化作水蛇,投入河中。此时已隐隐听到异声,灰河北面,三江口处,杜江河水正如滚滚怒涛,向南倒流。
    “所以说,既然当了河神,还是好好干河神那份有前途的工作吧,争取在未来当上贯水龙王。”
    这边仲杳保持着微笑,将敖盈盈的传讯收下。杜江水神露面了,这次是亲自出动,她不得不去直面那家伙,这边就顾不上了。
    “紫萝,准备上了……”
    脸上笑归笑,仲杳的腿肚子还是有些发抖,招呼了紫萝,再用眼角确认了那个身影。
    这一看,眼角突突直跳。
    高台下已不见了那老头,倒是不远处搭起的封闭竹蓬里,露出老头的一双脚。
    那竹蓬是供游客方便的临时厕所,老头躲进厕所里了!
    “当日一剑,还没有还回去呢。”
    仲杳深深吸气,对趁大家不注意缩进了他腕上捆妖藤丝的紫萝说:“今天咱们就一起回敬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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