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听到独孤月这番说,忍俊不禁笑了几声,也不争辩。
    独孤月道:“看!被我说到心里去了吧。”
    纳兰自饮了一杯才回道:“当时,令狐老先生知道令狐娘子被皇甫丹劫去,都不敢出手,何况你我这点三脚猫的本事。”
    “什么,你敢说我三脚猫的本事?”独孤月一拍桌子吼道。
    “好啦。驿长,我们喝酒吃菜,不说其他。”
    “不!今天必须得说清楚。”
    “你要这样,今天这酒没法喝下去,要不早些散了。”
    听到这般,独孤月又泄了气,“呃!老显得我无理取闹一般。那你说说令狐老先生为何不敢与她动手?”
    纳兰顿了顿道:“她很厉害,还记得我中幻术那次吗?就是她摆弄的,那东西多吓人、多恐怖,你没亲历过真没法体会。她到底还会一些什么,无从得知,据我猜测,令狐老先生应是与她达成了某种条件,才放了令狐嫣的。”
    独孤月听了有些深思,邮车被劫后的那夜,她跟踪两位黑衣人,差点让火弹和暗器要了命,是一位高人出手相救,逃得一命;后来被慕容城抓去,也是稀里糊涂做了一个梦就脱了身,想来也是不可思议。
    “我想这青龙镇还隐藏着变幻莫测的高手。”
    “所以令狐老先生曾叮嘱我,对皇甫丹切不可轻举妄动。现在慕容城一伙尚未抓住,又出一个皇甫丹,真是有些焦头烂额。”
    “待大军进驻崤函一线,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不是那么简单,人越多越好隐藏,也越容易掀起大浪。慕容城一伙目标很明确,就是为叛军进攻长安铺路,而皇甫丹是为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令狐老先生不辞而别什么也没说,肯定有难言之隐。”
    “有这许多疑问,确实如乱麻一般,难以厘清。你可有了主意,该怎么办?”
    “谨慎小心,提防着。另外,我想找机会去探一下放着邮车物资的洞穴,你配合一下怎样?”
    “是你胆子小,不敢去,拉一个垫背的人吧。”
    “不需要垫背,你就到上面掩护。此洞如此隐秘在青龙镇,司马错岂能不知?亭长可是世袭,掌管青龙镇几代人。”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也觉得司马错总有哪里不对。”
    “嗯,你在客栈盯住他和他那几个手下。我今夜就去洞内看看。”
    “好!我就在围墙外边的树丛候着。另外,需不需要调几名亲兵过来?”
    “不用吧!令狐老先生就一个人去探过。”
    “我觉得防止万一,调几名亲兵过来,暗中策应比较好。”
    “这事你想得周全,依你,调四名亲兵亥时潜过来,埋伏在客栈附近。”纳兰向独孤月投过来一抹信任的眼神,看得她有些羞涩起来。
    至亥时,听闻司马错和屠夫鼾声此起彼伏,几名亲兵到位后,纳兰与独孤月分别从窗上跃下,翻过围墙,来到大树下,因令狐昭在书信中没有说细节,也由于天黑,他们俩在树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下去的简易石阶。独孤月围着树看了几遭,发现了绳索,忙轻身跃起,将绳索扯了下来。
    纳兰一看即明白过来,接过绳索拽了拽,便顺着绳子下到崖下,左右看了看,的确有一个半淹在水中的洞口,于是轻轻地落到水中,踩在石阶上,一猫腰就钻到了洞里。洞内漆黑,他没有打火把,轻轻地在水中挪动,约莫走了百十步,水越来越浅,出了水,上了岸。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百十步,从前方拐角处有微弱的灯光照出来。他不敢轻举妄动,准备停下来听听动静。
    不曾想,里面却传来声音:“纳兰校尉,来都来了,还立在外面干嘛?”声音非司马错,而是一熟悉女子的声音说道,可一下想不起是谁了。
    纳兰很是惊讶,可想着对方肯定早已知晓自己的动机,索性心一横,上前一见。
    走到里面一看,顿时惊呆了,原来里面的人竟然是闻人妤。
    闻人妤显然已知晓纳兰的不解,道:“纳兰校尉,惊讶吧。”边说边在桌子上倒满一盏茶,“校尉请过来用茶。这天寒地冻的,你还涉水而来。”
    “难道你不是涉水进来?”
    “我自然不用的。呵呵!”
    “你们这真是精心布局,闻人娘子,而今落入你这洞窟,估计是难以走出去了,说说怎么结果我吧。”
    “校尉说哪里去了。我岂是杀人越货的主。今夜只是满足校尉好奇之心罢了。”
    “闻人娘子,我也不是好奇,职责所在,还请谅解。”
    “何谈谅解,校尉忠心可鉴,这大家都看在眼里。”
    “闻人娘子,今白天我见你纤纤玉手,就知你不是一般人,没想到晚上就应验了。”
    “不管是什么人,我不是叛军,我不是敌人。”
    “哦。那你总得让我知道你来自哪里?”
    “纳兰校尉,不管我来自哪里?我只是大唐的臣民。”
    纳兰环顾了一下四周,洞内摆设简单,除了邮车的一些物资,他亦看到了那幅画像。因为有些远,看不清楚。他有些好奇地问道:“闻人娘子,我可否走近看看那幅画像?”
    “校尉既然进来了,这里所有的东西皆可看。”
    于是,纳兰走近那幅画像,一看落款处:“大隋炀帝杨广圣像”,不由的暗吃一惊。
    “校尉不要又吃惊了。那是我曾祖父,作为后人,祭拜祖先应该没有什么错吧?”
    纳兰转过身拱手道:“原来闻人娘子乃是前朝公主殿下,纳兰在此有礼。”
    “校尉千万使不得,折杀我也。今朝文官武将不拜前朝余孽,何况我已流落民间多年,也无多少人知我身份。”
    “公主殿下,容我缓缓,近来所有遭遇,感觉像做梦。有些事我还是不解,不知可否释解一二。”
    “校尉,不可叫我公主殿下。你既知我身份,理应坦诚相待。可镇上所发之蹊跷事,有些我略知一二,有些着实不知。我亦不能将所知之事,和盘托出。这于你,于我皆好。秘密,静待时间去解开,不该知时,知道了反而不好。”
    “可这叛军兵临城下,我等亦是为朝廷效力,自是希望知己知彼,方有胜算。”
    “兵者,大势也,非个人之力能逆流挽舟。校尉不必自责,也不亦将天下重任压在自己身上。尽职尽忠即可。”
    “噢!可进到这里,独孤驿长是知道的,我上去该如何答她呢?”
    “我知她惦记着这些邮车物资,其实这些人丁田亩账册用处也不大。胡人历来不服归化,跟他们说江山社稷毫无意义。他们就是洪水猛兽,冲刷过后就是一片狼藉,江山需要重整,社稷需要重建,这些就只能做个参考。这些东西我也是从斥候手中不费什么力气劫过来的。斥候们开始定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打开见是这些,根本就不在意了。”
    “说得也是,白白搭上七八个驿卒的性命。”
    “你且去跟独孤说,物资均在,若无必要放在这里又如何?校尉对外人也无需谈见过我。其实上次令狐老先生进来,我就应该与他见面说明,这样他也不会当成一件大事再告诉你了。”
    “你知道令狐老先生那次来?”
    “知道!除了他,没人会这么细心。救令狐娘子心切,可以理解。”
    “闻人娘子,我们今天相谈诚挚,也了却了我一桩心事。我上去自当遵从你的意思,不会与人说起。其他人好说,就是独孤月易冲动,我担心她不信我,自己会下来查看。”
    “校尉尽管放心,待你出去之后,我启动暗门将这条水道封锁,她也就信你了。”
    “那你如何出去?”
    “我自有办法。”
    “好!话既已说明,那我就此告辞。”说完,转身欲走。闻人妤叫道:“校尉,带一盏灯吧。免得抹黑百十步。”
    说完,闻人妤用纤纤玉手点燃一盏油灯,交于纳兰手中。纳兰再看她的纤纤玉手,道谢之后,便往外走。
    待顺着绳子爬上来后,躲在一边的独孤月忙迎上来询问情况。纳兰示意止语,回客栈再说。
    话说令狐昭叔侄与南宫寒三人被困夹墙一夜,本以为第二天那些叛军就会离开,没想到他们毫无离开的意思。正当南宫寒准备启动逃生门逃走时,在视孔监视的令狐昭轻步而至。
    原来叛军那位少帅早早起来,为昨夜突袭虢州受阻大发雷霆。令狐昭隐约听到,轩辕乐道这个内应怎么当的?收了金银,说好开城迎降的,这会躲哪里去了。
    令狐昭心中一震,这个轩辕刺史果然通敌。若不是那夜碰到纳兰,他也不清楚轩辕已至潼关。接着他又听到那少帅道:“就在此地扎营,待攻下虢州再说。”一随从随即要去颁布将令,那少帅又叫住他道:“看能否寻几个小镇里的人来给我们做饭,洗衣。记住,莫要开杀戒,我们也学习大唐王朝的怀柔之策,让百姓归顺于我们。我不喜欢父帅那一套,动不动就屠城,搞得血流成河,打下这江山有何用?”
    听到这里,令狐昭心中有了主意,马上来找南宫寒细说了。
    南宫寒反问:“你可听清了?这弄不好是要命的事。”
    “听清了。不就是做几天饭嘛。有他们的掩护,借机我们往南,你撤回潼关。”
    “叔父,主意倒不错,就是令狐娘子怎么办?难道一直让她躲在暗格?”
    令狐嫣在旁边听得即惧怕又胆颤,她在华亭可是天下任我行的样子。许是一年多舟车劳顿,且又发生变故,让她在精气神上损耗不少,变得胆小惊悸起来。
    令狐昭和南宫寒都望着她。她有些不知所措。令狐昭道:“嫣儿,你还是在暗格里。吃的喝的,我会送给你的。”
    “可万一脱不了身,耗上一年半载,她到这暗格不见天日,怎能行。何况我们也不能天天打开暗格,那样会暴露的。”南宫寒说道。
    令狐昭想了想道:“那我们还是趁夜逃走。”
    “官道基本已被叛军封锁,你我都不熟悉小道。小道有虎狼,有强人。”
    ……
    沉默良久的令狐嫣突然坚定地说道:“叔父,南宫先生,我跟你们出去,混到他们中间去。”
    南宫寒忙道:“如此甚好。”
    而令狐昭却有些担忧道:“我们出去将以怎样的身份?”
    “这个简单,你扮父亲,我跟令狐娘子扮成兄妹。”
    “几人长得一点也不像,如何成父子?还是不妥啊!”
    “那不如我与令狐娘子扮成夫妻?”
    令狐昭欲怒,可看看南宫寒,又有些无奈地看看令狐嫣,一字一句道:“嫣儿可还是未出格的姑娘家。”
    此时,令狐嫣也道:“南宫先生,这不妥当。”
    南宫寒想了想道:“我知叔父和令狐娘子担忧,这不过是演戏而已,不这样骗,怎能脱身。再说我乃有家室之人,这不都是权宜之计嘛。”
    “你们探子诡计多。”转头向令狐嫣道:“嫣儿!我看也只有此法,你才可免遭那些兵匪袭扰。另外,你出去绝不能再像个姑娘家一样扭捏、胆小,要大方应变。另外你的装束不能变,就要扮得这么丑。”
    如此说定之后,南宫寒从暗格中打开一个狗洞般的口子,刚容一人能通过。里面传来一些腐臭之气,且有鼠蚁爬过,看得令狐嫣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令狐昭道:“嫣儿,你要是实在吃不起苦,就在暗格等候算了。”
    令狐嫣稳了稳情绪道:“亚父,我不怕,我跟着你们。”
    南宫寒道:“令狐娘子,好样的,请跟我来。”
    南宫寒在前面爬,令狐昭紧随,令狐嫣在后。令狐嫣从小到大,家中虽不是豪门,却也没受过这罪,本可在华亭无忧无虑,却要到这里受这无妄之灾。
    令狐昭在前边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说道:“嫣儿,人生不受点罪,那都没意思。你小时候跟你哥多调皮,拿出那个劲头来。”
    令狐嫣听后,很不是滋味,她是因为与徐臣一个婚约,连累了亚父,要不是亚父,这么远的路,她自己如何走得过来。现在身陷囹圄,以亚父的身手,若不是她,他早就逃脱了。想着想着,自己应该振作一些,至少不要成为累赘才好。
    在漆黑如狗洞般的地道里窒息般不知爬了多久,南宫寒在前面终于撑开一块板,上面掉下来一些尘土和粪块,南宫寒喃喃地说道:“怎么将开口放在羊圈。”
    令狐昭道:“难道你之前不知道出口在哪?”
    “内卫那么多据点,不能我都知道啊!”
    “真是狡兔三窟。幸好当年我没落到你们这些探子手里。”
    说着,三人爬出狗洞,南宫寒又将地洞盖好,掩饰。三人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是客栈后的一个羊圈,离客栈两百来步。
    开始见周边无人,三人躬着身便往后面的草丛中跑,没跑几步,就听到有人在喊:“站住!再不站住就放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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