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日颜素衣正是被丹宗掳走,到了宗门,太上长老丹真子喜其资质,收为亲传弟子。丹宗共有分神三位,一位是掌门丹玄子,一位就是颜素衣之师丹真子,还有一位道号丹元子。
    天下事,无巧不成书,许是前世定,许是今生缘。丹玄子俗家姓赵,有一独子叫做赵廷秀,人品样貌俱佳,资质也与九霞掌门薛冷相当,亦是初过百岁即成元婴,到如今一百二十岁已然元婴中期。这位赵廷秀不知怎地,也如姜行一迷恋陶四娘一般,放着丹宗美女无数不理不睬,偏偏就爱上了颜素衣。
    颜素衣心念周青,任他软磨硬泡,自是不与好脸。赵廷秀也不急,每日里亦师亦友,帮她解疑答惑,再嘘寒问暖。如此这般,过得两年,周青一直杳无音讯,颜素衣自然倍感孤独,日日魂不守舍,夜夜辗转难眠。
    赵廷秀何许人也,听口风,就知她思念情郎,莫说找不到,就算找到也是一掌劈了,于是另辟思路,问清她家乡所在,欲遣弟子将其亲人带来。
    周青生死不知,颜素衣更是思念家人,自无不依。
    赵廷秀派出的十名弟子找到颜家之时,江真卿正在颜府与颜逾明讨论功法,闻听此事,也要同去。
    颜家家大业大,自然要变卖家产,准备一番;江真卿虽说孤身一人,却也有几位至交好友需要交代,其中就有林通。
    说也巧,江、林二人本不相识,后因周青父子遇害之事,江真卿曾找上茶山寨,二人这才结识。后来江真卿得知周青因林通相助才报得父仇,对林通更是另眼相看。一来二往,二人结为忘年之交。
    此番前往天枢,或许就是天地永隔,江真卿自然要告知林通,若他肯去,那就一道带上;若不肯去,也要将多年积攒的黄金珠宝相赠。
    江真卿先与数位老友道别,再回西北老家,带上金银珠宝,来到茶山寨。
    林通年过四十,闻言虽心动不已,却不肯舍弃随他而来的向阳山三十七位兄弟,只将自家侄儿推出,说他曾跟随张恒学过一些修行法门,资质尚佳,许能修出门道。
    江真卿这才带上林通侄儿随丹宗弟子来到长青域,到如今已有一年。
    江真卿自斟自饮喝了整碗美酒,啧吧啧吧嘴,接着说道:“幼安,再熬仨月,攒足了灵石,咱们便去天枢域瞧瞧,听说那里还算太平。”
    林幼安打小随伯父在向阳山厮混,虽生的斯文,吃起饭来却是粗野无状,闻言边嚼肉边含混说道:“您说去哪就去哪!”
    江真卿顺手给他也到了碗酒,说道:“你这孩子也是个死性子,放着丹宗好好的本事不学,非跟我老道出来游荡!”
    林幼安灌了整碗美酒,只觉体内说不出的痛快,抹抹嘴笑道:“寄人篱下哪有这般快活?”
    “不想修仙慕道?”
    “想啊,跟您也能学。”
    “我这半瓶水还是跟他颜家学得,哪有丹宗功法正宗?”
    “您老看不惯,我也受不了,若一辈子窝窝囊囊,长生又有何用?”
    “好孩子,人活一世就是要痛痛快快,凭咱爷俩这说书手艺,总饿不着,不开心了自回中原。来时那点门道,可逃不了老道的法眼,哈哈!”江真卿抚须大笑道。
    “那以后还是少修行,万一结了丹,再想回去可就难了。”
    “放心,颜家心法结不了丹,真适合咱爷俩!啧啧,天枢美酒确实比中原好上百倍,走时只消带满美酒,此生再无憾事!”江真卿说罢,又干一碗。
    过得片刻,林幼安酒劲上涌,摇头晃脑说道:“人心怎会变得如此快?不过半年,颜家看咱们竟能如同路人,怪哉怪哉!”
    “少吊书袋子!天意作弄,怨得了谁?只可惜小周青生死未卜,以他的剑法,若不来此,在中原必成一代宗师,然而一环扣着一环,由不得他不来。你说,除了怪造化弄人,又能怪谁?”江真卿也有了五分醉意,说起话来反反复复。
    “我看颜二娘八成…”
    “住嘴!君子交恶,不出恶声!再者说,颜家对咱爷们并无不是之处!”江真卿喝道。
    林幼安吓了一跳,慌忙转变话题说道:“江爷爷,不如趁着美酒,再教我一套剑法。”
    江真卿见他满脸惶恐,心有不忍,此事原也不怪他,谁叫他天生一副嫉恶如仇的性子,又正值年轻冲动,说话自然没个轻重,于是收起怒气,和蔼笑道:“也好,这半月来,长青域气候大变,听闻是到了百年一枯的日子。老道有些感悟,正要融于剑中,你且看好!”说罢,自储物袋里取出长生剑,冲至院中挥舞起来。
    剑势大开大合,却又缓慢沉重,正合了此时万物枯黄、风沙漫天,显得十分萧瑟。林幼安看在眼里,只觉江真卿不过几招就好似融入了风沙之中,又或者漫天风沙都随着阔剑左右浮摆。
    江真卿舞得兴起,索性边舞边吟道:“岁来四面足风沙,域外征人暂别家。万里不辞行路远,时光早晚到天涯。”
    一诗吟完,剑势突变,虽仍缓慢,却不再直来直去,而是游移不定,正如万物复苏之时,幼苗破不开坚土,只得绕着弯向上生长。紧接着,自剑尖生出数道细若发丝的雷电,剑动之时,雷鸣电闪。
    而后,剑势再变,疾如狂风、迅若奔雷,剑招覆盖之下,风雨雷电齐聚,眨眼间,所在丈许地面之上竟冒出一抹翠绿。
    “哈哈...哈哈!想不到啊...”随着笑声,江真卿收剑回气,脚下那一抹绿色也迅速消失。
    “想不到俺老道看了半辈子草木生发,今日才悟出剑意!若不是正赶上此地百年一枯,只怕此生也难以悟出。“
    江真卿悟出剑意,自然喜不自胜,而同是老乡的楚怀信却碰了满鼻子灰,正在丹宗大门叫骂。
    丹宗是仗着四位合体压阵,山门大开。楚怀信则是鬼打城隍庙,真当自己死过,指着两位门童骂道:“老子家门也报了,名头也报了,还待怎地?若不看在我家嫂嫂的面上,早拆了你这破门。”
    韩三爷立在一旁笑而不语,仿佛正在看...听一出好戏,龟儿子还真会惹,啧啧,四位合体,只不知是哪四位,可还记得我韩三梦?
    丹宗弟子哪个不知颜素衣是掌门定好了的媳妇,楚怀信上来就说是自家嫂嫂,门童没破口大骂已算客气,听他不知好歹,竟敢恶人先张嘴,左边门童当即还骂道:“好野种,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右边门童则沿着台阶往里飞奔通报去了!
    楚怀信心说就等你这句,不然老子岂不白骂?当日那位看守自己的弟子可说了,颜素衣做了丹宗太上长老的亲传弟子,另有掌门公子苦苦追求,由此可断定自家兄长必然不在丹宗,要么已被害,要么正隐姓埋名。
    此时连颜素衣是友是敌尚不可知,哪还能再客气?再者,玄天宗待了一年,大宗门是何做派岂会不知,以礼登门,万难见到颜素衣,还不如仗着韩三鬼在此撕开脸面,逼她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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