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自从艾伦发现黑暗之神三段名讳背后隐藏的秘密后,他的脑子里就暗暗冒出了无数个“为什么”。

    为什么黑暗之神要把神格和权柄一分为三?

    为什么艾伦·约克这个人只有十八岁,他的名字却能与这个存在了千万年的尊名对应起来?

    为什么他首次推算异位面坐标,就能恰好找到另一个神格碎片霍布·埃夫所在的位面?

    为什么光明女神会恰好在这两个位面之间设下陷阱?难道她早就知道了黑暗之神所有神格碎片所在的位置?

    ……

    艾伦暂时想不明白。

    不过结合他之前在法师塔藏书阁禁书区的经历,他隐隐能够感受到,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很可能是黑暗之神的前身,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切。

    那一双无形的手,推动他进入了法师塔,找回了曾经的记忆碎片,以及《本源》;也促使他来到了佩恩位面,找到了掌管“众生之父”权柄的霍布·埃夫。

    ………

    当然,他并没有花太多时间想这些问题。

    因为如天使乌列所说,霍布·埃夫现在正打算反客为主,夺取艾伦身上“黑暗之主”的神格和权柄。

    艾伦必须得承认,霍布·埃夫这家伙虽然脑回路不太正常,但却狡猾得很,之前主动把底牌展示出来,骗取了艾伦的信任,等到艾伦陷入昏迷之后,又悄悄溜到艾伦身边,打算趁着艾伦最虚弱的时候,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果不是因为艾伦融合了神国中的“黑暗之主”之石,让他的灵魂与神格、与神国合而为一,拥有了更高级的权限,使得他能够直接感受到霍布·埃夫的接近,恐怕霍布·埃夫那个狡猾的混蛋早就得逞了。

    “伊利亚·菲尼克斯,你别逞强了,”被囚禁在神国的天使乌列继续嘴硬地嘲讽道,“死到临头了,还装出这种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模样,有意思吗?”

    艾伦淡淡看了他一眼,默默在心中说了一句:“在我的神国中,天使不得说话。”

    乌列顿时闭上嘴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神国终于安静了下来。

    这让艾伦感觉舒服多了。

    此时此刻,他的身子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地变得透明,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彻底消失。

    他明白,这时候霍布·埃夫已经来到他的身边,试图通过抽出他魂魄的方式,夺取他意识世界里的神秘黑色晶石——也就是代表“黑暗之主”的神格碎片。

    但艾伦一点也不慌张。

    霍布·埃夫出手夺取神格的同时,却也把他自己暴露在了艾伦的面前。

    也就是说,艾伦也因此有了机会,夺走霍布·埃夫那一份神格碎片,将两个碎片合二为一,从而拥有更强大的权柄和力量,在与光明女神的最终对决之前积攒更多的实力。

    艾伦必须得承认,如果放在以往,要让他主动对霍布·埃夫出手,去夺取神格碎片,恐怕他心头会过意不去。

    毕竟他自认为是个重情义之人。霍布·埃夫在进攻灰鹰堡的时候帮过他,他也自然不会做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

    但现在,既然霍布·埃夫主动出手了,那么艾伦心中便也再无顾忌。

    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艾伦被透支的神力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如果仅仅只是用于自保,却已足够。

    于是,当他半透明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荒芜的神国之际,他忽然伸出右手,朝着空中轻轻一拽。

    …………

    与此同时,山间的洞穴中。

    圣女伊莎贝拉躺在冰凉的地面上,眼睁睁地看着霍布·埃夫一步一步地走近昏迷中的使者大人身边,只恨自己无力阻挡。

    没办法,压在她身上的那只烤兔子实在太重了,使她连翻个身都做不到。

    霍布·埃夫站在艾伦的身边,盯着艾伦苍白的面孔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心软可不是个好习惯。”他戏谑地说道。

    然后他朝着艾伦伸出了手。

    顿时,他的手心里仿佛有了一个无形的、吞噬万物的旋涡。在这股强大的吸引力作用下,艾伦的身上也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黑色烟雾,朝着霍布·埃夫的手心飘去。

    “众生之父”,即造物权柄。

    拥有这样的权柄,可以凭空创造生命,把灵魂赋予众生。

    当然,这也意味着,如果他哪一天反悔了,他也可以选择把灵魂从那个生物身上抽出来。

    于是此时此刻,霍布·埃夫正在尝试抽取艾伦的魂魄。

    他感觉得出来,艾伦的那部分神格,已经与他的灵魂融为一体。

    如果他要夺取艾伦的神格碎片,他必须把艾伦的灵魂完整地抽取出来,再把神格从他的魂魄中强行剥离。

    而在这个过程中,艾伦的灵魂很可能就此支离破碎,变得残缺不全,不仅仅会让他失去超凡力量,还会让他失去很多记忆。

    倘若处理不当,还有可能就此魂飞魄散。

    显然,神格掠夺根本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零和博弈。

    “霍布·埃夫,你这个混蛋!”只听见伊莎贝拉躺在地上继续骂道,“你如果伤害了使者大人,吾主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霍布·埃夫冷笑一声,淡淡道:“但你无法阻止我。”

    随着时间的推移,艾伦身上的黑雾变得愈发浓郁,标志着他身上的神性正在一点一点地被剥离出来。

    而霍布·埃夫那双红眼睛里的笑意,也越来越明显。

    仿佛一个饥饿了好几天的人,正在享受一次难得的飨宴。

    然而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霍布·埃夫脸上的笑容突然凝滞。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似乎突然失效,再也无法继续抽取艾伦的身上的魂魄了。

    与此同时,仿佛艾伦的身上出现了一股无形的吸引力,把那些飘散在空中的黑色雾气重新吸回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很快,艾伦飘离的魂魄重回身体,脸上似乎也多了几分血色。

    但事情显然没有就此结束。

    霍布·埃夫突然感觉,自己的魂魄似乎也被那股力量吸出去了。

    看到霍布·埃夫这副突然愣在原地的模样,伊莎贝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愉快的微笑,似乎在对他说:

    “瞧瞧,你的报应来了!”

    当然,在这危急的关头,霍布·埃夫虽然心头气急败坏,但他仍然保持了冷静,开始尝试切断自己与艾伦的联系。

    他知道,当自己尝试使用抽取灵魂的能力的时候,也会把自己的灵魂暴露在别人的面前。

    换做以前,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霍布·埃夫以前的对手,都是佩恩位面的土著,灵魂力量远远逊色于他。就算他把弱点主动暴露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也不可能有发起反击的能力。

    今天,霍布·埃夫以为,艾伦陷入昏迷之中,毫无抵抗力,自然是他最脆弱的时候。自己的这一行动绝不可能失败。

    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样的状况。

    难不成艾伦之前一直是在装晕,只是为了示弱,然后钓他上钩?

    霍布·埃夫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想起来,黑暗之神的前身,可是有“诡计之神”的称号的。那么艾伦玩一点阴谋诡计,似乎也不在意料之外。

    如果这真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

    那他还是赶紧先溜为快吧!

    但就在这个时候,霍布·埃夫突然感觉,自己逃不掉了。

    因为躺在巨石上的艾伦已经睁开了眼睛。

    不是霍布·埃夫记忆里的湛蓝色,而是深邃的黑色。

    盯着那双黑色的眼睛,霍布·埃夫甚至还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艾伦的眼睛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颜色。

    霍布·埃夫一时心神恍惚。

    不知不觉之间,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飘出了身躯,悬浮在空气之中,茫然无措地观察着洞穴中的环境,似乎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

    而与此同时,霍布·埃夫的法力仿佛也失效了。

    就在艾伦苏醒的一瞬间,压在伊莎贝拉身上的那只变异烤兔子很快便恢复了原状,重新变回了毫无生机、还有些凉了的烧烤。

    伊莎贝拉立即站起身,从地上搬起了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了霍布·埃夫的脑袋。

    霍布·埃夫此时处在魂魄出窍的状态,对此毫无察觉。

    直到石头砸在他的脑袋上,他才迟钝地痛哼了一声,然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然后,伊莎贝拉惊喜地望向艾伦道:“使者大人,您终于醒了?”

    伊莎贝拉必须得承认,在使者大人陷入昏迷的这些天里,她内心承受着巨大压力。

    因为她并不知道,自己擅自带着使者大人离开灰鹰堡,来到这个山洞,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她也无从验证。

    甚至,当霍布·埃夫找上门,试图加害于使者大人的时候,伊莎贝拉还觉得,会不会是自己这个仓促之下做出的选择,把使者大人逼入了绝境。

    她无力反抗,心头也无比煎熬。

    所幸现在使者大人终于醒来了。

    伊莎贝拉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她的认知里,就连光明女神派来的天使,都曾经是使者大人的手下败将。那么一个只敢趁着使者大人昏迷来悄悄偷袭的霍布·埃夫,肯定更不可能是使者大人的对手。

    只要使者大人醒来,那么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而这时候,艾伦也缓缓从巨石上坐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伊莎贝拉盖在他身上的染血斗篷缓缓地滑落在地。

    然后他微微眯起眼睛,环顾四周。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刚刚说话的伊莎贝拉身上,朝她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则用饶有趣味的眼神盯着倒在地上、神色麻木的霍布·埃夫身上。

    “谢谢你,‘古怪的’霍布·埃夫,没想到你竟然主动给我送上了一份大礼。”艾伦淡淡说道。

    霍布·埃夫直愣愣地盯着他,神色就像木头人一样僵硬,没有应答,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艾伦知道,这是他此时魂魄分离、残缺不全的表现。

    不过艾伦当然不会等他回答。

    他轻轻抬起右手,朝着霍布·埃夫做出了一个向上提拉的动作,顿时,一股暗红色的雾气从霍布·埃夫的体内涌了出来,漂浮在空气之中,仿佛一团爆开的血雾。

    接着,艾伦右手握拳,这团血雾迅速地凝聚在一起,由雾气的状态,变成了凝聚的液体,最后变成了固态的晶体,好似漂浮在空中的、闪闪发光的红色水晶。

    艾伦明白,这就是代表“众生之父”的神格碎片。

    相比于神秘、沉寂的“黑暗之主”碎片,这些暗红色的晶石似乎要更具生机一些,仿佛一条流淌的鲜血长河,从中可以演化出芸芸众生。

    与此同时,艾伦也明显地感觉到,这些暗红色晶体中所蕴含的神力,比自己意识世界里的黑色晶石要逊色不少,甚至还隐隐表现出了畏惧的情绪。

    这似乎意味着,在黑暗之神神格的三个碎片中,“黑暗之主”占据主导地位。

    “怪不得霍布·埃夫在我昏迷之后才敢动手,”艾伦在心头默默想道,“而在我醒着的时候,他却表现得畏畏缩缩,不敢靠近。”

    同样在岩洞里的伊莎贝拉,还有早已被忽视的士兵海曼,显然也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暗红色晶体。

    海曼此时非常庆幸,刚才自己没有趁乱偷偷地溜走,而是选择遵从内心,乖乖地听伊莎贝拉的话,留在这山洞里。

    现在黑暗神殿那个无比可怕的使者醒了。

    而那个使者面前的深红色晶石,竟也能让他感受到强烈的威压。

    并不是因为力量的强大。

    而是因为层次、位格、尊卑上的差异。

    当海曼抬起头正视那暗红色的晶石的时候,他甚至会产生一种幻觉,仿佛自己正处于一位古老而伟大的存在的目光注视之下。

    那目光淡漠而无情,仿佛世间万事万物都微不足道。

    至于伊莎贝拉,则对这一幕感到更加惊讶了。

    因为她从那暗红色的晶石上感受到了一种非常熟悉的气息。

    一种与伟大的黑暗之神相似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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