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臣妾不知何罪,竟惹得娘娘要将我囚禁于宫中!”

    严静思无声打量了徐贵妃良久,将人盯得心里直发毛方才作罢,扯了扯嘴角,道:“徐贵妃,你现下这副模样就有些难看了,这些年来,你招惹本宫的时候也不少,旁的不提,单说你那奶娘齐嬷嬷,本宫还病着呢就敢在广坤宫大门口撒野,若说背后没你授意依仗,谁信?”

    “可是谁让皇上宠爱你呢,除了发作个老奴,本宫也奈何不了你什么,不是吗?”严静思迈开腿,缓步走下台阶,与徐贵妃几近擦肩时脚步顿了顿,稍侧身体,近距离打量了一番她精致妆容也掩饰不住的惨白美颜,“所以,你落得今日下场,可与惹我没有半点关系。”

    回想往昔,当真是彼时有多风光荣耀,此时就有多灰败狼狈。习惯了将眼前之人压制在自己之下,尽管行至山重水复的境地,徐贵妃仍不愿轻易承认败局。

    “既如此,皇后娘娘为何又要囚禁于我,难道不怕落下挟私报复之嫌?”

    闻得此话,严静思还未开口,早已随行在一侧的龙鳞卫副千户吕青忽上前半步,抱拳铿然禀道:“禀皇后娘娘,工部尚书徐劼勾结成王意图逼宫谋叛,在昭德殿内被属下等擒获,现下,成王府、徐府及白阳山私兵营已被封禁,只等皇上下令处置!”

    心中自欺欺人地抱着的一丝侥幸破灭,徐贵妃身形打晃,后退一步方才堪堪稳住脚步,苍白着脸,声音里夹杂着细微的颤抖,硬撑着道:“莫说我父亲与成王是否真有异心,即便是有,娘娘又有什么证据判定与我有干系?欲加之罪,臣妾不服!”

    徐贵妃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严静思料想,她应该是心中有成算,即便成王与徐尚书失手,也不会将她供出来。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一番折腾下来,严静思也是身心俱疲,加之徐贵妃与宁帝的关系,严静思着实不愿与她多费口舌,看了眼吕青,道:“与你们接应的那个人可在殿外?”

    吕青听出皇后娘娘话中之意,应了声“在”,随后向殿外候着的龙鳞卫打了个手势,少刻,殿门外一引路的侍卫错身,一个相比之下格外羸弱的身影出现在殿中人的眼前。

    “迎夏?!”待看清那人,望春失声喊道。

    严静思没有心情观赏徐贵妃最后一丝侥幸破灭后绝望与愤恨等情绪交杂的的心情,摆了摆手,让人将迎夏带了下去,“有什么话,你还是等皇上召见的时候亲自辩说吧。”

    说吧,严静思抬起脚步,越过她直接走出了大殿。

    “娘娘,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望春已然心神大乱,一回到咸福宫,见左右无人,忙不迭慌声问道。

    父亲在宫内被擒,徐府被封禁,成王不仅王府不保,就连私兵营也被围剿,外援彻底被断,迎夏又在皇后那边,如此境地,还有什么退路!

    一时间,跌坐在殿中椅座上的徐贵妃心中漫上层层绝望与无助。或许,这一次是真的走到尽头了......

    ☆、第74章 边境告急

    乾宁宫,东暖阁。

    灯火通明,宫婢穿行,屋内却鸦雀无声。

    严静思从外面走进来,脱下大氅后待身上的寒气散了方才走进暖阁的内室,冲着欲起身行礼的几位御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

    宁帝趴卧在榻上,后背的伤口已经处理妥当,衣衫也换了新的,为了不压迫后心处的伤口,锦被现下只盖到了腰线,所幸房内够暖和,也不用担心受凉。

    何掌院与几位御医依次为宁帝诊过脉后,先行一步退到暖阁外间商讨后续的用药,严静思走近床榻两步,见他呼吸均匀平稳,眉间舒展,似乎并无十分不适,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转身出了内室。

    “皇上的情况如何?”严静思在正位坐下,摆手示意众人坐着说话。

    何掌院:“皇后娘娘请放心,皇上的伤看着位置凶险,实则并未伤及内脏,加之及时以银针封住了要穴,失血不算多,臣等估算,内服外敷几服伤药,数日即可愈合。”

    “如此甚好,辛苦几位大人了。”严静思此时终于能踏踏实实喝口温热的茶水。

    严静思师从洛神医在太医院并不算什么秘密,适才一见到皇上的伤口就知道是皇后娘娘做了应急处理,诊过脉后几位太医更是彻底放下了悬着的心。

    何掌院见严静思面露疲色,上前拱手,道:“容老臣为娘娘请脉。”

    严静思自知身体无大碍,但也不想拂了何掌院的好意,便点了点头。

    莺时与绀夏依次为座上的太医们奉了热茶,手里的托盘都来不及放下,全副心思都放在诊脉的皇后娘娘和何掌院身上。

    足有一刻钟后,何掌院收回手,面色一改之前的端肃,微微笑着起身回道:“娘娘的凤体并无大碍,现下觉得心身疲乏,乃耗神过度所致,服了安神的参汤后休息一两日即可消除。”

    何掌院话音顿了顿,接着道:“老臣适才为皇上清理伤口时发现所用的伤药药粉效用极佳,故虽时机不对,仍想腆颜请娘娘讨求些许......”

    太医院里以何掌院为首,最不缺的就是医痴,严静思给宁帝用的伤药药粉是洛神医倾尽所能不断完善的最终成品,太医院这帮内里行家岂会不识货!

    这伤药兹事体大,严静思本就打算禀明宁帝后就交由太医院过明路,现下何掌院率先提出来,严静思也不拘泥程序先后,不仅将手里剩下的小半瓶都给了他,还将药方默出来一并给了出去。

    座上几个太医便面看着是在端坐着饮茶,实则一个个竖着耳朵视线紧紧追逐着那小小的白瓷药瓶和药方子,严静思旁观此情此景,既觉好笑又心生敬意。

    宫中设有药局值房,平日里只安排一或两名太医当值,今日情况特殊,太医院有品级在身的太医们尽数暂留宫中,为宗亲们请平安脉,亲自监督熬煮汤药,医治受伤的侍卫宫婢......药局内的灯火彻夜未熄,众人竟忙了个通宵。

    严静思这边刚喝完何掌院亲自煎的安神汤,康保恰好赶过来复命。

    “尚阳宫那边都安置妥当了?怀王与康王的伤势如何?”严静思问道。

    “二位殿下的伤势并不严重,俱是皮肉外伤,沈太医亲自给瞧的,现下已经服过药歇下了。宗亲们那边也请过了平安脉,大都是受了不同程度的惊吓,迷药的药性也不算强,静养几日便可恢复。”康保想了想,请示道:“明儿宫门一开,宗亲们是否都可出宫归府?”

    严静思点了点头,“郑太妃和冯贵那边情形如何?”

    康保:“冯贵及一干从犯已经被御林军尽数收监大牢,郑太妃那边有左千户亲自盯着,定不会有所疏漏,娘娘敬请放心。”

    “很好。”皇上那边安排的人如何,严静思不甚清楚,但康保和左云办事她还是非常放心的,听到如此回复,悬着的心这才彻底落了地,稍稍嘱咐了两句便让他回去歇息。

    “娘娘,您刚服了药,还是先到西暖阁睡一会儿吧!”挽月从内室退出来,见自家娘娘面露倦色地坐着,出声劝道。

    严静思摆了摆手,起身走向内室,“不必了,皇上这一时半刻应该就会醒,还是先见过再歇息吧,不然也睡不踏实。”

    虽说两人有些默契,但宁帝这回真的是玩得有些大了。

    严静思走进内室,路过铜镜时忍不住停下脚,对着镜子反复看自己的脸,甚为纳闷: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张那么值得宁帝信任的脸啊......

    对于皇后娘娘诡异的举动,福海、挽月等人纷纷低头咬唇,自我催眠成一株株只会呼吸的绿色盆景。

    正如严静思所料,宁帝没过多久就醒了过来,伤口避开了要害,加之严静思处理及时得当,宁帝的脸色非但没有失血过多的苍白,反而因尘埃落定而眉目舒展,比以往都要轻松豁然。

    两相比较之下,苦哈哈撑完全场的严静思心里的小天平开始有些倾斜了。

    扶着宁帝喝了半盏茶,严静思摒退两侧,开门见山:“不知接下来臣妾还有什么能为皇上分忧的?”

    宁帝趴卧在榻上,听出严静思话里的深意,非常克制低调地扯了扯嘴角,缓声道:“皇后这般受累,朕的心里真的是既过意不去,又欣慰踏实。”

    严静思心里翻了翻白眼,空口白牙说好话是不是略没诚意了些?

    “事前未与你和盘托出,一来是不想你过于牵扯其中,二来若是参与进来,也能反应自然,免于被察觉,徒增危险。”宁帝偏头看过来,笑意诚恳,“虽有风险,但朕相信与皇后之间的默契。事实证明,确是如此!”

    果然,人的脸皮就是在一次次不要脸中累积起来的。

    “皇上盛赞,臣妾愧不敢当。”

    宁帝唇角的笑意加深,“皇后不必自谦,现下能与朕荣辱与共、托与项背的,便只有你了。”

    嗬,这好话是越说越甜了,再这么下去,恐怕要牙疼。

    严静思败下阵来,真心诚意投降,“臣妾已经嘱咐过太医院,所以短期内外面并不会清楚皇上您的实际伤情,但宗亲朝臣们面圣的请求,臣妾只能勉力阻拦三五日,时间再长,恐怕也是不行的。”

    “三五日足矣,拖得久了朕也担心横生变故。”宁帝示意严静思靠近,将接下来的打算细细说与她听。

    严静思越听,心里的惊讶与意外越归于平静,佩服之意油然而生。不愧是皇家内院教养出来的子弟,只要肯用心,权谋手段自然非常人所能及。

    看来,投资皇帝这个决定没做错。

    “皇上身上有伤,不宜费神,还需多休息,臣妾便先告退了。”虽伤势不重,但到底还是遭了罪,一番话说下来,严静思眼见着宁帝的额角沁出了薄汗,脸上也隐隐浮现了倦色,遂起身告辞,并将身边的挽月留下来帮衬福海。

    宁帝也知严静思此时心神俱疲,嘱咐福海派人一路护送皇后回宫。

    时近黎明,夜色深沉无风,空气中充斥着干燥凛冽的寒意,十二龙鳞卫组成的护卫队两列排开,前后各两人开路垫后,将严静思及随行宫婢护在中央。

    两侧宫殿在远近宫灯的光影间若隐若现,愈发磅礴威严,如亘古不变的冷漠旁观者,见证着这偌大皇宫内的兴盛与衰亡、厮杀与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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