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此,王正阳和黄载两人却也并不在意。

    现如今,他们奉张世华之命主动前来,自然就是有求的上张士诚的地方。那么,他们自然不会因此便恶了张士诚。

    “下臣王正阳、黄载,拜见诚王殿下!”

    两人相继跪地,没有呼元廷所封的太尉之衔,反而高呼起了张士诚以及去了好几年的王号。

    但这样的称呼,此时却是正中下怀。

    当初张士诚投降元廷,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作为盐丁出身,可谓处在社会最底层的张士诚,对于元廷自然是半点认同也无。在加上这两年来,他对外战事一直不顺,地盘也被朱元璋步步蚕食,自然也就更为怀念当初称王称霸纵横淮南的时候。

    是以听到王正阳和黄载两人如此称呼他,原本还紧绷着的脸上,顿时便也就不由露出了一抹笑意。

    “两位贵使远道而来着实辛苦,快快免礼吧。”

    “谢大王!”

    两人闻言道谢,然后便就从地上相继站起。

    “本王乃是一个实诚人,凡事不喜欢如娇羞娘子一般绕来绕去。两位贵使此时出使而来,相比为的便就是与浙西朱贼之间的战事了吧?”见王正阳两人从地上站起身来,张士诚他先是看了一眼殿下立着的群臣,便也就不由直接对着王正阳二人这般言道。

    “殿下可谓明察秋毫。”既然张士诚如此的直白,王正阳自然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

    故而在默默组织了一番话语之后,便也就不由对着张士诚直接抱拳言道:“浙西朱元璋,常于治下强征百姓粮草,为祸一方,使得治下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我家大王此次领兵攻伐,为的也是浙西万民。不过朱元璋自持麾下爪牙兵马,桀骜难驯拒不认错,故我家大王便派我二人出使于此,为的便就是邀请诚王殿下您共击浙西!”

    “哈哈,楚王真乃是‘仁义’之人啊!”微微一笑,道了一句不知是嘲讽还是赞叹的话,张士诚随即也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转而将目光放到了殿下群臣的身上。

    “诸君,两位贵使之言你们也都听到了。不知对此,诸君又以为如何啊?”

    “大哥,朱元璋这狗贼,与我家有不反兵革之大仇。臣弟以为,此时可响应楚王,与楚军一起,共伐朱贼!”

    一名头戴玉冠、腰佩玉带长相也和张士诚略有相视的武人,第一个从殿上左侧站了出来。听得此人方才之言语,再见的此人相貌,显然此人便也就是张士诚此时最为器重的小弟‘浙东大将军张士信’了。

    而张士信所言的“不反兵革之仇”。说的则便就是张士诚三弟张士德的事情。

    他们张家有兄弟四人,张士诚、张士义、张士德、张士信,四兄弟皆是一母同胞。再加上因张家四兄弟皆是盐丁出身,父亲早逝,四兄弟相互扶持长大,兄弟之间的感情自然是极好。

    张士德因朱元璋而死,作为和张士德感情极好的张士信,自然是将朱元璋恨到了骨子里。

    甚至恨不得时刻都将武器带在身上,好一有机会就将朱元璋杀死。对朱元璋如此愤恨,故而在其兄长张士诚话音一落,他当即便也就站了出来。

    而此时他一站出,他之后的那一众浙东武将如徐义、李伯升、吕珍、史文炳等人自然也就纷纷站出附和赞同。

    毕竟在和朱元璋的对战之中,这些浙东将领们都吃了不小的亏。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好似是‘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他们自然不愿放弃。

    因而一时之间,殿上的形式便也就变得群情激奋起来。

    不过相比起这些个嗷嗷叫嚣着要报仇雪恨的浙东武将,张士诚帐下的那些文官如元廷江浙右丞饶介、秘书陈基、参军黄敬夫、蔡彦文、叶德新等人此时却凡倒是一个个沉默不语。

    故而见此,高坐主坐的张士诚便也就不由摆了摆手,压下了小弟张士信和一众武将们的叫嚣之言,转而对着饶介、黄敬夫等人问道:“饶公、敬夫,你们博学多识实乃我之智囊。此时皆沉默不语,可是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吗?”

    “这……”被张士诚点明问道,表面上作为文官之首,其实在浙东并没有多少话语权的饶介,为了不得罪张士信等武将,便也就站出,随意出言的附和了一句。

    “浙西朱元璋与太尉您又不反兵革之仇,此时当可出兵。不过自古以来,疆场之上便就是立尸之地,故而臣以为即便出兵也当谨慎为上。”

    谨慎为上,好吧这简直就是一句废话。

    所以在饶介言罢之后,张士诚一皱眉,索性也就不再理会这个心向元廷而根本就不帮自己的‘浙西右丞’,便就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又浙东军师之称的参军黄敬夫。

    “浙西朱贼倒行逆施,此时两家既愿联手除贼,自是再好不过。不过既然此番乃是两家共同出兵,那么在臣看来,这一切先前还是还制下一个章程为好。”

    “章程?”忽的听到黄敬夫这话,张士信等武将不由有些绕不过弯。

    “浙西朱贼,治下也有七八府路,这些府路归属,此时自也当划分一番。唯有如此,日后两家用兵,才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不是吗!”

    “这,的确是这个道理。”都说道这了,张士信他们自然也就明白黄敬夫的意思了。

    浙东这群武将,虽然也不乏勇猛善战的,可到底都是半路出家,大都带着些土匪习性。

    再加上他们从骑兵到如今,根本就没有与其他盟友合作过。那么在此事上的认识,自然便就有一种匪类的惯性,既“浙西地盘哪家抢到便就是哪家的”。

    可如今被黄敬夫点出来,他们自然便也就明白,自己现在也算是正儿八经的一方诸侯了,不能再想以前那样不要体面了。

    而且事先画好章程,也能让从未联手过的两家更好合作。一定程度上也能免得在合作的过程中发生什么龌龊矛盾。

    是以在黄敬夫这样说后,张士诚也不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却是这个道理。两位贵使想来对此,也并无意见吧?”

    “这自是应有之理!”王正阳两人闻言一笑,即将就要完成自己使命的他们,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有问题的。

    “那好,如此咱们便也就论一论这浙西的归属。”说着,张士诚摆了摆手,便也就不由让人取上了一副地图。

    ……

    这类问题,总是免不了一番扯皮。

    毕竟这关系到自己这一方的根本利益,自然是哪个都想让自己这一方多占些便宜。、

    所以即便是大楚这一方主动寻上门来,可在这方面,两方却也依旧争执了足足一个时辰,然后方才达成了共识。

    现如今,朱元璋所占据的地方,共有镇江路、集庆路、太平路、广德路、宁国路、建德路、婺州路(宁越府)、徽州路、江阴州以及常州路大部分地区、湖州路部分地区、绍兴路部分地区。

    而因为常州、湖州、绍兴三路之地其余部分都在浙东张士诚的手中。所以这三路,便也就划归给了张士诚。

    然后除了这三路之外,和浙东接壤占据之后就可浙东屏障的江阴州、建德路、广德路、婺州路这三路一州,也一并被划为了张士诚所有。

    而至于集庆路、镇江路这两个浙西中枢所在之地,则是两家哪家先一步攻克,便就是哪家的。

    所以这般一来,到最后大楚一方只是划取了太平路、徽州路以及宁国路三路(池州路已然被大楚攻克,并不在此列)。

    因而这般看来,这战前的地域划分和归属,张士诚可谓是占了大便宜。

    是以当这样的一个章程被双方敲定之后,浙东一众文武的脸上也皆不由露出了笑容。那感觉就好像这些个仅仅只是在他们的地图上被划取给他们的州府,真的就成为了他们治下的疆域一般。

    以至于在这种错觉之下,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能不能从浙西吴军的手中将这些州府拿到手。

    但对于,王正阳和黄载可不会提醒他们。

    现在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那么为了将此事彻底的盖棺定论自然也就不会继续在此逗留。

    所以等到了六月二十五日,拿着张士诚亲笔所写的书信和带着张士诚印信等官方文书的他们,当即便也就带人离开了这处天下少有的繁华之地。然后乔装打扮的向着池州方向赶去。

    ……

    “大王,王正阳和黄载他们都已经离去了。”

    六月二十五日下午,将王正阳和黄载他们送走后,黄敬夫有亲自来到了张士诚这里禀报。

    “恩,我知道了。这一次两家联手,兵马加起来足足有三十余万,浙西朱贼此番定然要必死无疑了!”

    说着,看着黄敬夫,张士诚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礼记》有言,兄弟之仇不反兵革。对于害了自己手足兄弟的朱元璋,张士诚也可是深恨不已啊!

    不过对面,见到张士诚如此,作为张士诚最为倚重的智囊,黄敬夫却是不由看着张士诚,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言道:“大王,正式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更加不可大意啊!”

    “哦,敬夫你也在担心‘唇亡齿寒’!?”

    既已身居高位,张士诚自然也请人好好的教导了一下自己的文化课。省的再像以前那样,被人骂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而他此时的眼界,自然也是不同以往了。

    “我那同宗张世华,心中所打的什么主意我又岂会不知道。从古到今,兴兵征战者,嘴上说了为了天下万民,可心中所为的不过也就是‘利’之一字而已。

    他张世华此番前后动用兵马民夫近百万,这区区几路州府又岂能满足的了他。浙西朱贼一亡,此子下一个目标定然也就是我了。可那又能如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兵马纵然有几十万之众,可要想成为最后的得利者,还为之尚早呢!”

    这般说着,张士诚的眼中也不由露出一抹惊人的斗志。

    此时的他方才三十八岁,正是一个男人最为年富力强的时候,他的进取之心也正在高昂之时!

    ……

    数百里之外的徽州,在这炎热无比的天气之下,经过近两天时间的跋涉,数万士气高昂的楚军士卒此时也终于在赵威和张世辉两员战将的率领之下,杀到了徽州的治所歙县城。

    是的,在婺源州沦陷之后,作为歙县最后一道屏障的休宁也很快便就沦陷在了楚军的刀锋之下。

    徽州仅有的上万精锐战卒在婺源州一战而没。纵然常遇春带着数百残兵败将并一路之上有成功的收拢了近两千败卒。可仅凭这点人手,去对抗士气正高昂的楚军无疑是自取灭亡。

    因而在逃回休宁之后,常遇春根本就没有选择要在休宁抵抗。只是组织人手,将吴军在休宁设立的府库全部焚毁。然后便就带着那几千根本就再不敢在和楚军作战的残卒,一路逃回了歙县城。

    歙县,北邻黄山,东接杭州。在徽州六城之中,歙县城乃是当之无愧的上县。城墙高大不说,城中的人口百姓加起来也足有十多万。

    虽说现在城中上过战阵的士卒现在就只剩下了三千余人,可城中府库却是不缺兵甲。

    在未与楚军开战之前,吴军本打算直接从徽州南下进攻元廷所掌握的衢州路的,因而在城中囤积了打量的兵甲。

    这些兵甲若是取出,足以武装起万人军团。

    故而为了守住歙县,让远在绍兴和宁越征战的近四万吴军能够返回,不至于被楚军断了后路。

    常遇春在率领麾下残兵逃回歙县的当天,便也就组织起了留守在歙县的两千兵马,让他们在城中开始强征青壮入伍。

    “歙县乃是大城,城中民户足有三万余户,在籍的百姓丁口足有十余万。只要能发动起城中百姓,组织起上万青壮来绝对不成问题。有了这上万青壮,在凭城坚守,我们坚持到胡元帅和耿将军领兵回援,一定不成问题。”

    楚军大军压境之前,城门楼上,看着被兵丁强征来的青壮正满脸忧愁的在兵丁们的监督之下,排队有序的领取刀剑兵戈等武器。一旁,颇受常遇春倚重的一名幕僚,也不由为经历惨败而显得沮丧无比的常遇春这般打起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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