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快,给我将他们赶下去,给我将他们赶下去!”见到自己的防线就这样被楚军从一角冲破,常遇春不禁惊的肝胆欲裂。

    可最让人无力的事情还在后面。那就是当金田源下的楚军大部队,见到壕沟之中的陷阵悍卒已然突破了吴军的一角防线,顿时便也就不由尽起兵马。

    足足一万六千余楚军兵马,直接便就在楚军副帅张世辉的率领之下,如同黑色海浪一般压来过来。

    “将军完了,大势已去了,撤吧,撤吧!”

    “啊…噗!!”一口逆血喷溅而出,只听得“大势已去”四字的常遇春顿时也不禁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乃至于连手中的兵刃都掉在了地上。

    “将军,将军!”见此,周遭将佐心中不禁更为惊恐。

    现如今,常遇春便就是他们最后的精神支柱了。如果常遇春再出事,他们简直不敢相信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不过万幸,在一口逆血吐出之后,常遇春还是紧咬着牙关,强撑着站稳了自己的脚步,“传令全军,立即撤离。向南,向南撤入山林,向南撤入山林!”

    “是,我等遵命,我等遵命!”

    见到常遇春此时竟然还有理智,周遭众将不禁大喜。

    是以在常遇春说出这话之后,周遭的一众将佐便也就不由架起常遇春就往南边跑。

    而至于常遇春方才所言的“传令全军”?呵,开什么玩笑。此时的吴军已然开始四散溃败,其中近半兵马如今都被楚军包了饺子。这个时候,还谈什么传令。自求多福吧!

    “给我追,无论如何也不可放走了那常遇春。能擒杀常遇春者,赏千金,升官升衔!”

    吴军开始四散溃败,可周遭着数以万计的楚军在重赏之下,却依旧是紧追不舍。而且因为追击的楚军不知道常遇春究竟在哪,故而但凡是人数在百人以上的吴军逃卒,便就立即成为了楚军追击的目标。

    故而一时间,这金田源周遭的哀嚎之声,也是久久不能平静。

    ……

    “水,水……”

    “将军,您醒了,太好了。您稍等,我现在就为您取水来。”

    “水……”片刻后,嘴唇感受到一股让自己无比渴求的清凉之意,意识混沌的常遇春一把便就不由将那水壶抢到手中,然后直接向自己的口中大口大口的灌起水来。

    “呼!啊!”喝完了水,常遇春下意识的就打算站起身来,可身体各处猛然间传来的剧烈疼痛,却是不由让他痛呼一声,再度跌坐在了地上。

    “将军您箭创未愈,当心啊!”周遭将佐见此不禁显得十分担忧。可常遇春此时对此却是毫不在意,而是在摇了摇头,让脑袋恢复清明之后,便就睁开自己的眼睛,仔细的环顾起四周来。

    “这……”放眼环顾四周,即便他心中已然早有准备,可等再度亲眼看到,却还是不禁有种眼前发黑的感觉。

    他们现在身处于一片不知名的山林之中,而现在以他为中心,周遭正凄惨的聚集着三五百人。

    而这三五百人,此时也可谓是人人带伤。甚至在自己的视野之中,已经有十几个士卒身上都找了苍蝇,明显已经没了生息了。

    “就剩下了这点人了吗?”常遇春不禁痛苦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声音颤抖的对着一旁立着的将佐问了一声。

    “对!”将佐如是回答,声音同样有些发颤。“余下的将士都被楚贼冲散了,现如今能联系到的,便也就只有这四百余儿郎了。”

    “……”常遇春闻言沉默,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牙关,用力极大,甚至有种牙齿都要被气咬碎的感觉。因为此时只有如此,常遇春才能不让自己失态。

    “现在,咱们到那了,楚贼还在继续追杀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常遇春便就不由问出了这两个问题。

    而听到常遇春这样的两个问题,身旁的那名叫做豪哥儿的千户将佐愣了一会,“回将军的话,现如今咱们应当在祥云山中。要是出山向北,走上一天应该就能回到大道。而至于楚贼,山林之中难以搜索,他们应该都已经撤兵了吧。”

    “好,我明白了!”虽然回到的不甚详细,可常遇春还是点了点头。

    然后,他闭眼沉思了片刻,便也就不由强撑着从地上站起了身,“让弟兄们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咱们继续赶路。四日之内,一定要回到休宁!”

    “是,末将明白!”

    ……

    七天之后,六月二十二日,徽州路这边的捷报也终不由送到了等待已久的张世华的手中。

    “哈哈哈,太好了,阿威和世辉他们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啊!”

    在张世华看来,战争争得其实便就是主动权。一场战场,主动权在谁的手中,那人自然便也就立于了不败之地。

    “如今,我军水路攻破了池州路,打开了浙西吴军在水岸的屯田门户。而阿威和世辉他们,此番也攻陷了徽州的婺源城,俘虏了婺源守将陈德,将徽州守将常遇春打的大败。

    故而此番对我军来讲,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我军都可谓旗开得胜。吴军那边,此时必然是人心惶惶。诸君,我大楚与浙西交战的时候,便也就到了。

    半个月之后,池州之地的夏粮便就可以入库。那时,则便也就是我军攻入太平和浙西吴军一绝生死的时候了。诸君,此战若胜,则南国之地便将要尽归本王所有。

    到那时,本王便也借先贤一句话送与诸君,“万户侯岂足道哉”,望诸君共勉也!”

    “臣等,必为大王死战。吾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

    “婺源以失,陈德他生死难料,遇春现如今已然率领残部,退守到了休宁。不过单凭休宁一地,想来也难以阻挡楚军太久。诸君,尔等都是我江南智囊,不知对此,诸君可有何化解之策?”

    与此同时,远在金陵的朱元璋自然也受到了南方徽州传来的战报。

    不过相比起兴高采烈、士气爆棚的大楚一方,他们这边自是显得死气沉沉。

    “楚军此番来势汹汹,大有鲸吞江南之势,我军若想要化解眼前之局,如今看来,也就唯有将绍兴、宁越等地的兵马撤回才可啊!”

    作为谋臣之首的李善长默然良久,还是不由第一个站了出来。

    不过在他说完这话之后,身后有‘浙西大使’之称的杨宪却也不由站了出来,“绍兴、宁越,都是将士们抛颅洒血一寸一寸从张士诚和元廷手中夺来的。

    此时若要将这两地兵马撤回,岂不等于将次二地白白的送给了元廷和张士诚。如此,我军将士们先前的所作所为又有何意义?”

    “愚蠢!”见到杨宪这个刚刚投入浙西不过三年的小字辈,竟然也敢这样当众驳斥他,为之怒气冲冲的李善长当即也不禁对其喝骂了一声,“如今时刻,楚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他们依仗着人多势众,先夺池州,又夺婺源。两战两胜,其军上下,士气定然暴增。若在此时,我军不能遏制楚军这鲸吞蚕食的势头,我军治下那些个结寨自保的地方豪强,绝对不乏趁势而起为楚军做引路人的。

    如此,内忧外患之下,我军又岂有幸存之理!”

    “这……”

    到底‘姜是老的辣’,先是被李善长当众怒斥,又听到李善长这样一番纵观全局而并非只是局限于一州一府的言论分析,杨宪顿时便就不由被李善长驳的哑口无言。

    不过幸而李善长此时也是懒得针对他,所以再将其驳的哑口无言之后,李善长便也就将目光重新转向了高坐主坐的朱元璋身上。

    “国公爷,在臣看来,此时唯有将胡大海胡将军和耿再成耿将军的兵马从绍兴、处州两地撤回。然后让两位将军合兵,北上支援徽州。唯有如此,我军才不至于被楚军合围啊!”

    “……”

    沉默,朱元璋闻言不禁沉默了好一会。

    不得不说,从招募家乡子弟兵,领军自立以来,这的确乃是朱元璋面对的最为严峻的一次局面了。

    以前,即便面对强敌,可那也都是一线作战。他可以无所顾忌的将麾下的兵马集结到一处,与敌决战,然后取胜。可如今,西面数十万楚军来势汹汹不说,浙东张士诚那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甚至就连南部的衢州宋伯颜不花、处州石抹宜孙也是死忠元廷与他为敌。

    一时间,放眼望去,东西南可谓三面皆敌。

    如此一来,就连朱元璋自己,此时也真的不禁有种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感觉。

    但,其人到底乃是中华大地百年才出一个的绝世人杰。心中虽然因此稍有迷茫,可却并不乏决断。

    因而当李善长向他请示之时,理清楚思绪之后,朱元璋当即便也就做出了决断,“楚军此番来势汹汹,楚王张世华也是狼子野心之辈,此番欲要尽取我江南之地。故而此贼,才是我吴军此刻的头号大敌!

    而至于浙东张士诚、衢州宋伯颜不花、处州石抹宜孙,此三人,虽也各拥兵马于一地。可屡战屡败之下,对我军而来,也不过只是癣疥之疾而已,不足为虑。

    善长方才之言大善,传我令,立即让胡大海、耿再成两人领兵回援徽州。等两人回援徽州之后,则以胡大海为主,耿再成、常遇春二人为副,三人协力攻击来犯楚贼!”

    “是,属下遵命!”

    最受信任的冯国用抱了抱拳,而后当即便也就退下为朱元璋传令去了。

    ……

    翌日,六月二十三日,一路行来狼狈不堪的王正阳和黄载黄乘德两人,作为张世华秘密派出的使者,也终于带着他们的使命和七八名负责在沿途保护他们安全的随从,来到了张士诚的中枢治所隆平府(后世苏州)。

    浙东,不得不说此处真的不愧为天下间最为富庶之地。

    即便王正阳和黄载二人自问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来到这隆平府,却还是不由为此地的繁华而赞叹。

    城内城外商贾云集,各类天南海北的货物琳琅满目,就连行走在街上的百姓平民,在这样的一个乱世之中一个个竟也都是衣着得体、满面红光。

    眼见的如此一幕,王正阳和黄载也不禁在心中对张士诚高看了三分。毕竟他们从浙西而来,浙西那边的民生可远不如浙东繁华。

    故而走在大街上,已经显露了自己一行人身份的正使王正阳,也不由在心中暗暗想到:“盛名之下果然无有虚士,本以为张士诚只不过就是一个趁势而起的粗鄙武夫。如今看来,却是大大的低估此人了。”

    而心中这般默然想着,不多时,目的地便也就到了。

    “两位贵使,前边就是驿馆了。两位贵使远道而来,想来定然也是辛苦了,且就现在此处歇一歇。我家太尉说了,等到明日一早,便就会在殿上,召见两位贵使的。”

    “如此,便就谢过了。”王正阳两人客随主便的道了一声谢,然后一行十人便也就在那名浙东官吏的带领下走进了这处驿馆。

    “两位贵使,若有什么需求,尽可吩咐馆中吏员去做。下官还要回禀我家左丞,便也就不打扰了。”

    “有劳了,有劳了!”

    “勿送,留步。告辞,告辞。”客气一番,那名浙东官吏便也就离开了。

    而等那名浙东官吏离去,王正阳和黄载两人相视一顾,却也并没有在这个关头商量些什么,只是各自返回了屋中休息去了。

    ……

    “宣,楚国来使上殿觐见!”

    “宣,楚国来使上殿觐见!”

    名义上,现在的张士诚仅仅只是元廷的平章,而非当初他自称的“诚王”。可自从他干掉了浙东唯一能够威胁他的苗军统帅杨完者,占据了嘉兴、杭州等地之后,张士诚便也就重新自己那个还没有做够的大王范。

    因而此时王正阳和黄载他们所走的流程,完全就是在拜见一个和他们大王张世华地位相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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