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很残酷的现实,至少对九皇子来说是这样的。对教育孩子,宇文熙讲究的是“宽以待人,严以待己”。简单地说,就是自家的孩儿们都是皇子,都是不能惯着的,必须实施打击教训。当然,这种事情也是分情况的。

    反正,九皇子每一回针对贾小琏的告状之旅,都是兴冲冲而去,蔫耷耷而回。偏偏这孩子还是个不长记性的,一次次碰壁而回,一次次地又重新出发。在这一点上,他其实跟政老二挺像的。

    “小九,一边干活儿去。这等会儿天可就黑了,别到时候没饭吃。”大皇子还是很有哥哥权威的,一脚把九皇子踹到边上,自己反而凑到了贾琏身边,问道:“我前儿看战报,你爹还挺厉害的,居然把瓦剌汗抓住了,这份功劳可算是首功了啊。”

    九皇子在地上滚了一圈,没事人一样爬起来,哼哼唧唧地跑走了。他大哥根本没用力气,他就是想打个滚儿而已。最后滚着滚着扭了腰什么的,就能逃避劳动了。

    大皇子已经十四岁了,已经开始接触朝政,各部的事情都知道一二。不过他明显对军事很感兴趣,一说起打仗的事情便兴奋的不行。

    “哼,那是,也不看看那是谁爹!”提起他爹,贾小琏立刻就精神起来,冷哼一声斜视着大皇子讽道:“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说我爹就是废物,纯粹去蹭军功的,丢人败兴来着?”

    得,这是找后账来了。大皇子心里翻翻白眼,面上却十分震惊地道:“竟然还有人说过这种话,简直就是有眼无珠至极。也不想想,你爹那是谁派出来的,那是我爹亲自点的将,还能错得了?!”你爹再厉害,那也得听我爹的!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要脸!

    不能!

    在属于眼神的交锋中,贾小琏败下阵来。他认为,这主要是他没有对方皮厚而已。

    “大哥,贾琏,你们若是还不动手,咱们就真得点着灯打扫了。”两个人正对峙着,四皇子冷淡的声音忽然插.进来,“虽然我并不介意,但那样对眼睛不太好。”

    明明哥才是大哥,为什么有种被人领导的错觉!大皇子冲着自家四弟抽抽嘴角,抱着扫帚干活儿去了。他一直都觉得,对上老四那张死人脸,比对着父皇都可怕。

    对着四皇子,贾小琏也不自禁地跟着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刻板地冲着老四拱了拱手,也开始严肃认真的扫地。妈.蛋,对着他的面瘫脸,还不如盯着地面呢。

    四皇子不悦地皱了皱眉,本就微抿的嘴唇,抿得就更紧了。

    他发现这件事已经很久了,这个贾小琏,对着他的兄弟们都是轻松自在的样子,唯有对着他的时候,就……

    真是岂有此理,欠教训!

    ☆、第四十七回瓦剌汗从天掉碗里大老爷问起贾家事

    “呸!”听见传来马蹄声,贾赦猛地吐掉嘴里嚼着的草茎站起来,眯着眼问道:“什么,前面十里处发现了痕迹?向哪个方向去了?”

    他率领着手下的一千骑兵,深入草原搜寻瓦剌汗已经月余,却一直是追着他的尾巴跑。这一回,怕是真的接近目标了。大老爷一声令下,骑兵们立刻上马出发,向着探马指点的方向追去。

    那瓦剌汗实在是狡猾得很,当时决战之时,鞑子联军才初显败绩,他便不顾盟友,领着自己的亲卫扭头逃了。所以鞑靼和女真首领,一个战死一个被擒,唯有他自己逃出生天。

    为了擒住他,大庆朝足足派了六路骑兵,已经分头追了一个多月。虽然偶尔能发现他的踪迹,但赶到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远扬而去。而他偏偏是这次大仗的罪魁,若不擒住他谁都不甘心。

    其实,要叫大老爷说,瓦剌的老巢都已经被抄了,他还有什么可逃的呢。手下都没剩几个人,没有了能够生养繁衍的族人,他已经失去东山再起的基础。像现在这样,丧家之犬一样满草原的惶惶逃命,还不如当场战死呢。

    正追着,前方一人一骑迎面而来,贾赦定睛一看,正是昆仑那小子。昆仑身上血迹斑斑,半伏在马背上,看着是受伤了的样子。大老爷登时心中就一喜,喜的当然不是昆仑受伤,而是这次定然是追对了路径。

    果然,昆仑肩膀上挨了一刀,指点一个方向,沉声道:“将军,瓦剌汗等人向着这边去了。”他方才同另外两人追踪瓦剌汗,却不想被他们发现了踪迹,两位同袍当场战死,只有他凭着一身武艺拼死杀出来报信。

    贾赦沉默地点点头,错马而过的时候,拍拍昆仑的背,然后快马追了过去。不是赦大老爷装深沉,实在是他怕自己一开口,立刻就大笑出声,那样太有损形象了。

    奶奶.的,总算让老子逮住一条大鱼了。上回眼睁睁看着女真首领落到史鼎那小子的手里,大老爷那个羡慕嫉妒恨啊!同样是军功,抓住地方头领那分量可比旁的重要得多。

    追上去没多久,果然便看见前方十几骑正在狂飙,看来就是瓦剌汗等人了。赦大老爷精神一振,大喝一声,“小的们,都跟老子冲啊,能不能升官发财,可就看这一遭了——”

    其实,根本就用他大呼小叫的,身边的亲卫们已经嗷嗷叫地冲上去,身后的骑兵们也一样不甘示弱,一窝蜂一样追着那十几骑飚过去。

    “麻蛋,一群狼崽子。”大老爷抽着眼角低咒一声,狠狠抽了□□战马两鞭,带着马刺的靴子也一踹马腹,战马立刻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他的战马是皇帝老儿送来的御马,是难得一见宝马良驹。赦大老爷没少凭着马快抢功,让一众将官们又羡又恨。

    老无涯和云烈两人紧紧跟在贾赦身侧,将他护在当中。这两个都是被人请托过的,要在战场上护着贾赦这货一些,只不过请托的人不同罢了。拜托无涯的,自然是乾元帝宇文熙;而云大将军,则是受了小丫头迎春哭唧唧的请求。

    小姑娘还不知道什么叫打仗,只听说是会死人的,便很担心她爹爹。听说饿哥哥也要去的时候,便哭着跑去求饿哥哥,一定要带着活爹爹回来,她什么好东西都给饿哥哥。看来,即便迎春的年纪还小,也觉得爹爹没有饿哥哥靠谱儿。

    十几个人对上一千骑兵,力量上的对比太过悬殊,所以结果也就没有悬念。在草原上逃了许久的瓦剌汗,就这样落到了赦大老爷的碗里,这运气!

    抓住了瓦剌汗,大元帅也长出一口气,这一仗总算是可以结束了。当即命人将瓦剌汗塞进囚笼,又在功劳簿上给贾赦重重地记了一笔,然后派出快马向京城报捷,顺便请求皇上的下一步指示。看是班师回京啊,还是继续驻扎边城,或者是再将草原犁一遍震慑外族……

    很快,京中就来了圣旨,命大元帅领大军震慑草原诸族之后,再班师回朝。于是,大军在边城休整过后,再次开进了莽莽草原之中。

    再等他们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到了乾元十六年的五月。一年半的时间,大军终于要凯旋了。

    这一日天色已经晚了,荣国府的上下人等都用罢了晚饭,没有差事的便寻个地方纳凉闲聊,有差事的也恹恹的。正值盛夏,白天人都不大提得起精神,更别说晚上了。

    眼看就要到关门的时辰了,门房上的人都不大当心,只等着赶紧到点好关门下差。如今自家老爷不在家,也没什么人登门来,他们的活计也轻松。

    正在这时,就听见街口处有马蹄声响,听着像是朝自家来的。门上便挤了个小子出去看看,没想到一会儿就听人喊道:“快,老爷要回来了,快去通禀,老爷就要回来了,已经进了城了。”

    轰地一声,整个门房就炸开了,立时就有人往里面跑,去找大管家林之孝报信。

    林之孝听了心中一喜,忙一边命人往里头传信,一边自己往门上来等着。老爷出征有多久,他就劳心劳力了多久,操心也就罢了他不怕,可身后没了靠山他不托底啊。如今可好了,老爷可算是回来了。

    邢夫人一听自家老爷回来了,惊喜地叫了一声“阿弥陀佛,可算回来了”。这阵子,荣庆堂那边异动频频,弄得她一惊一乍的,都快要心力憔悴了。如今可好了,老爷回来了,看谁敢蹦跶。

    不管两边的关系怎么样,贾赦回来了,自然要通知荣庆堂那边一声的。贾母本来逗着红包一样的贾宝玉,还挺乐呵的,一听这个就阴沉了脸。那个逆子怎么就没死在塞外呢?

    哼,忒没眼色!!!

    贾政正在读书,听到贾赦回来了,失手打翻了茶盏。他五月的时候,才小升了半级,现在是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止步多年的仕途忽然有了进展,他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这个贾赦就回来败他的兴。那个混账怎么就没死在战场上呢?

    不然,说不定他不光是升官,还能得个爵位呢。

    没让林之孝等多久,贾赦带着几个亲卫回来了。林大管家喜出望外,带着一众下人跪下来迎接,又命人伺候老爷梳洗更衣,又是命人准备吃食酒水,忙了个不亦乐乎。

    赦大老爷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出来,见了见邢夫人之后,便仍到前面来见林之孝。他这么长时间不在家,也不知道家里是个什么样,还得好好问问才行。方才邢氏看着有话说的样子,但大老爷打算先听听林之孝说的。

    “这一年多,府里可有什么状况?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赦大老爷坐稳了之后,一边摇着扇子,一边问道:“怎么不多放些冰,这么热的天。”

    七月末的天气,偌大的书房里只放着两个冰盆,实在是不能解暑。贾赦是尤其受不得热的,这么一会儿就已经一头汗了。是以,他便皱起眉来。荣国府还能少了冰用?

    “去冬存的冰,按说是该够用的。只是,荣庆堂老太太那边要的太多,如今地窖里已经剩的不多了。”林之孝苦着脸,他冬天存的冰,是没把二房的算在内的。可现在二房的不来要,老太太那边却连他们的也要了过去,这边自然就不够了。

    赦大老爷一听就怒了,刚回家就听到这样的坏消息,真是晦气。他怒道:“以后按人头给冰,荣庆堂只算老太太一个,旁的谁也不用给。你回头找些硝石来,那个能制冰,往后也不用冬天存冰,费事得很。”

    “是。”林大管家一喜,有了老爷在那就是不一样,腰杆儿立刻就倍儿直,“回老爷,去年九月的时候,堂大姑娘进了太后宫做女史了;十二月时,珠大爷和国子监祭酒李家的姑娘订了亲,预备着明年初成亲……”

    “怎么还是订的她?”贾赦皱眉,打断他问道:“上回,不是告诉你去跟李家说话,事情没办成?”贾珠的媳妇是个命苦的,他这是想救她一回。

    “您的吩咐,小的怎么敢疏忽,当时已经派人传了话的。只是……李家好像并不领情,听了那些话之后,反倒更起了兴似的,偏要将女儿嫁过来。听说本来李祭酒还在犹豫,听了那话之后,便执意定下这亲事了。”

    得,好良言难救该死的鬼!

    “罢了,不管他们,还有什么事?”大老爷冷哼一声,将他们撂在一边。本来就不是什么熟人,不过是他偶一发善心,不听劝就算了。

    “另外就是……”林之孝迟疑地看了贾赦一眼,才道:“过年的时候,老太太把王氏从佛堂里放出来了,如今让她管着荣庆堂的事,像是要将她推出来跟太太打擂台的样子。”

    “王氏?”赦大老爷嗤笑一声,道:“她也就是这么些手段了,我还当她能有什么高招呢。王氏靠的不过是王家,没了王家的支持,她屁都不是。老子就不信王子腾现在还会撑着她,王子腾也不是没长眼的。不用管她。还有么?”

    “还有就是,宁府那边的珍大爷给蓉哥儿订了门亲事,是营缮郎秦家的姑娘。不过,那姑娘是从善堂里保养的,身份……”

    ☆、第四十八回忆秦氏贾赦思前祸接儿女老爷生邪火

    “营缮郎秦家?”赦大老爷靠在椅背上眯着眼,陷入了回忆当中。这个说的该是贾蓉的原配秦氏吧?贾蓉前后娶个两三个,他记得那个原配进门三两年,就没了。

    传说中,那秦氏跟贾珍是有些首尾的,当年他们没少拿这个打趣贾珍。不知那事是不是真的,反正贾珍是从来不辨的,就算当着他儿子的面听了也只是笑,让人弄不清他是怎么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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