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贡嬷嬷的肯定答复,贾元春心情忐忑地等待着。期间贾母和贾政叫她问话,也不过是漫不经心地敷衍过去。她心中已经认定,这两位都是光会耍嘴的,什么事情都不能指望他们。

    贾母和贾政分别出去探听了消息,却什么结果也没,贾元春小选的事情就这么被遮过去了。北静王府对他们也爱答不理的,问得急了时便干脆不给进门了。半个月下来,母子两个皆心灰意冷,觉得这世上已经没什么指望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宫里突然就有懿旨传来,太后娘娘要召见贾元春。贾母听了立时精神就是一振,忙叫人去叫贾政和元春来问话。这事也算是奇峰骤起了,原本都已经没了希望的事,谁能想到太后娘娘给了他们一个惊喜呢。

    贾政来得很快,他在前面接了懿旨,便马上来见贾母了。贾元春却姗姗来迟,她是先去了邢夫人那里见贡嬷嬷,好生感激了一番之后,才过来见贾母的。这就可以看出,这姑娘也是用得着的靠前啊。

    “并不是无缘无故的,这事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听贾母说起不知道太后什么意思时,贾元春忽然插口道。她可没打算做个无名英雄,正要显示自己的能耐呢。

    “哦,那你说说。”贾母和贾政对视一眼,好奇地问道。他们都不知道的事,元春一个小姑娘能知道什么?

    “太后娘娘并非是无缘无故的召见我,而是前几日我求了贡嬷嬷,嬷嬷特意为我安排的。不然,太后她老人家哪知道我是谁呢?不过,见了太后娘娘才算是走了第一步,后面还得看我能不能得了娘娘的青眼。”元春很有些得意,嘴上却扔谦虚道。

    “这……太后跟当今的关系,似乎并不太融洽啊。”贾政则有些纠结,他对皇上和太后不和的消息有所耳闻,元春若是跟了太后,谁知道皇上会不会对她有所成见呢?

    贾母沉吟了片刻,摆摆手道:“那也没什么打紧的,到底是母子一场,儿子总是扭不过母亲的。”不然太后也不会坐上太后的椅子。

    “眼前最紧要的,是先要将元春送进那地方才行,不然说什么都是白瞎。太后娘娘这算是咱们的最后一条路,不想走也要走一走了。只是……”贾母又亲切地拉住贾元春的手,嘱咐道:“你进宫后要有眼色些,不要去掺和皇家母子的事情。若是……”

    “若是必要的时候,你还要拿得定主意,太后总是弄不过皇上的。元春,你可明白?”说到这里,贾母的眼睛微眯,定定地看着贾元春。她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元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赶紧向皇上告密。这样既能立功,又能拜托太后的影响。

    “是,孙女明白的。”贾元春重重地点头,将贾母的话记在心里。不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一套么,这活儿姑娘能干。想到这里,她甚至希望太后赶紧犯个错什么的,好让她能尽快地在皇上跟前露脸啊。

    贾母和贾政欣慰地点头,脸上满是吾家有女的自豪感……

    又一次踏入这座宫城,贾元春的心情很不平静。若说上一回她还心存侥幸的话,那这一次就是破釜沉舟了。跟在引路太监的身后,元春握紧了拳头,拼命地给自己鼓劲,一定要成功啊!

    “起来吧。你走近些,让本宫好好看看。”大明宫里,太后端坐在凤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下行礼的元春。这姑娘就是贡嬷嬷说的那个,看着也只是一般啊,比着本宫可差远了。

    “是。”元春低垂着螓首,轻移莲步来到太后近前。在来之前,她详细跟贡嬷嬷打听了太后的喜好,以便做出她喜欢的样子。

    果然,太后脸上有了满意的样子,点点头赞了一句,“嗯,是个老实本分的姑娘,长得也标致,很好。本宫听贡嬷嬷说,你是贾家的闺女,怎么样,家里人可都好啊?”

    “谢娘娘夸奖。回娘娘话,家中祖母和父亲都好,唯有大伯出征在外,很是让人牵挂。”回话得回到人心里去,贾元春虽是初学乍练,却已经有模有样了。

    “你大伯是哪个,这次出征也有他么?”听到出征二字,太后果然就来了精神,追问道。前阵子,她的焘儿也吵着要出征杀敌去,却没能成事。一则她不放心儿子的安全。二则就是皇帝根本就不理睬这要求。当时,她虽然趁意,却还是生了一场气。

    “臣女的大伯是一等荣显伯贾赦,现领着副将之职。大伯向来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这次忽然就要投军出征,家里人别提多担心了。他丢了性命便罢了,生怕他耽误了军机,那可就是了不得的事了。只是,我们两房已经分家,祖母的年纪又大,谁也劝不了他。”

    元春说话很有艺术,面上说的是担心贾赦,其实将他一通贬斥,顺带的还将两房的关系掰扯开,省得太后因为贾赦对她产生不满。

    “是他啊。”提起贾赦,太后不由得就冷哼一声。她并不认识贾赦,但却听小儿子提过许多回,说得都是贾赦如何如何得宠,皇帝如何如何给他撑腰,就连混军功这种事都光明正大的……

    那混账儿子也是个里外亲疏不分的,对自己亲弟弟还比不上一个外人。京城有名的无能纨绔都能上战场混军功,凭什么就不能为自己亲弟弟安排安排?焘儿即便有了些军功,还能越过他去不成?!

    哼,浑身的小家子气,没有一点气度,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你那个大伯是个怎样的人,本宫怎么听说,他为人不怎么实在啊。还有啊,你们家老太太还在吧,怎么就分家了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太后急需有个人来跟自己一起骂贾赦,当然这是指桑骂槐,她真正想骂的人是乾元帝宇文熙。顺便,还能满足一下八卦心理。

    “这……臣女身为小辈的,原不该对长辈有所指摘。但太后娘娘既然问了,臣女自然是不敢有所隐瞒的。大伯他确实有些不妥,性子很有些嚣张跋扈。即便是对着家中祖母,常常也是不管不顾的,更别说什么恭顺孝敬了。祖母每想起这个,就暗自垂泪呢。”

    “便如这回家中两房分家,祖母尽管早早地表露了不愿之意,大伯父仍然一意孤行。害得祖母生了好一场大病,到如今都已经一年,都还没好利索呢。”元春边说,边借着拭泪的机会偷看太后,果然见她怒发冲冠。

    “哦?竟然还有这样不孝的畜牲,真该当千刀万剐才是。皇帝也是糊涂,这样一个不忠不义不孝的东西,竟然还给他封了伯爵,简直就是胡闹。这事我记住了,明日见了皇帝,定要好好地训斥他一顿。”太后也就是便宜便宜嘴,她都不知道多久没跟宇文熙说过话了。

    贾元春在心里撇撇嘴,知道她也就是这么一说,“说起分家的事来,又是一桩。大伯父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些所谓的贪墨证据,生生将我们二房撵出了荣国府,让我们净身出户。直到现在,我们一家都还借宿在祖母的院子里,连个自己的家都没有。”

    “呵,又是一个不知道兄弟友爱的混账。这世道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冒出这么些魑魅魍魉来。一个个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孝悌,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枉费父辈们请了那么些名师教导他们,一个个根子上就是烂的,哪里是教能教得好的?!”

    “这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臣,难怪他们能君臣相得呢,原来是臭味相投的缘故……”说到了兴起处,太后便控制不住自己了,什么话都往外撂,再次证明了她脑子有病。

    “啊,太后娘娘,您的茶凉了,请准许臣女为您重新泡一盏吧。臣女自幼跟一位大师学过些茶艺,请求您尝尝臣女的手艺。”贾元春先是目瞪口呆了一下,连忙拦住了太后不断往外喷的话,这娘娘怎么什么都敢说呢?!

    太后此时也察觉自己失态了,干咳一声,“恩,去吧,本宫今日就尝尝你的手艺。若是合了本宫的口味,就赏你个女史做做也没什么的。”

    “是,谢太后娘娘。”贾元春心中一喜,赶紧跟着宫女下去净手泡茶了。这就是机会啊,看来她得好好露一手,争取让太后离不了她才行。

    乾清宫里,宇文熙正在看前线的战报。到目前为止,塞外的战事已经接近尾声了,鞑子联军已经被彻底打散,除了瓦剌的大汗之外,鞑靼和女真的首领俱已成擒。只要再逮住了瓦剌大汗,这一仗就算是正式结束了。

    他的手边还搁着一只信封,这是随着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一起送来的。拆开来看看,并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不过赦大老爷的一封家书罢了。但请注意,这封家书是送给皇帝陛下的。

    “阿嚏、阿嚏……”草原上的临时驻地里,赦大老爷的喷嚏打个不停,手里的笔也写个不停。同样闲不住的,还有他的嘴,“写写写,有什么好写的,整天不是行军就是杀人,哪有什么新鲜事给他汇报啊。无耻的老太监,一定是他拿着鸡毛当令箭……”

    “阿嚏……”嘴里正嘟囔着,又是一个喷嚏喷.薄而出,大老爷不由得摸摸自己的额头“怎么回事,没生病啊。难道是……皇帝老儿在背后叨叨老子?”

    赦大老爷不知道,他的大名已经在大明宫的太后娘娘那里挂了号。在太后的眼里,他宛然就是皇帝的翻版。她不能拿皇帝如何,但收拾一个小小的一等伯还不是手到擒来?!

    “贾元春还是进宫了?”看完了贾恩侯潦草的书信,宇文熙将之收好。目光扫过低着头的李清,不冷不热地问道。

    “是,奴才办事不力,请皇上责罚。”李清垂头丧气地跪下请罪,谁知道贾元春竟然还有太后这个神主公,可不就没把事情办好么。那贡嬷嬷也是的,知不知道自己很多事啊?!小心老子跟你不共戴天啊!

    “罢了,进宫就进宫吧。派几个人守着大明宫,一步也不准她踏出来。这个若是再办不好……”既然这么想进宫,那就好好地在宫殿里面呆着吧。

    “请皇上放心,奴才定不让她出大明宫一步。”李清立马拍着胸脯保证,旋即又迟疑地问道:“那若是贾元春跟着太后娘娘一起呢?”

    宇文熙勾着嘴角,斜睨了这货一眼,“那就两个人都不准出来。”

    “是,奴才这就去办。”李清放心来,今日算是逃过一劫啊。

    “等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十个手板子,打过了再去。”宇文熙看他那松口气的样子就不乐意,故意要折腾他。

    什么叫乐极生悲!?李大总管正亲身体验中!

    大总管已经决定了,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一个叫做贾赦的男人,他要跟那个男人不共戴天。他绝不会心软地告诉那个男人,他已经被一个疯女人,一个位置很高的疯女人惦记上了的事。

    ☆、第四十六回待回归迎春备礼物考功课罚扫御花园

    “嬷嬷,爹爹和饿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迎儿都好久好久没见到他们了呢。”迎春托着圆嘟嘟的下巴,颇为惆怅地问。那副小大人的样子,比起当初的胆小懦弱,当真是判若两人。

    年近六岁的贾迎春,个头没长多少,小身板却明显圆润了起来。看来,虽然除了想念爹爹和饿哥哥,小姑娘是一点也没亏待嘴。也许是小时候挨饿留下的后遗症,小姑娘对填饱肚子有着一种执念。

    “快了,你父亲他们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大概再有半个月,就该回来了。迎儿准备的礼物都弄好了么,嬷嬷要检查的哦。”刘嬷嬷这样的年纪了,却还是精神矍铄,笑眯眯地轻抚迎春的软发。

    这个小姑娘,原本是皇上用来给她解闷的,却不想倒真像养了个孙女、重孙女似的,教她有些放不下了。不过,既然放不下,那就索性不要放下好了。她现在打算的,就是得好好保养,争取得活到看着这孩子出嫁才行啊。

    “真的么?迎儿早准备好礼物了,这是迎儿绣成的第一块帕子,是给爹爹的;这个是绣得最好的,送给饿哥哥。嬷嬷你看。”小姑娘咚咚地跑到自己床头去,小心地取出两块手帕来,献宝一样地递到刘嬷嬷跟前,小胖脸上满是求夸奖的意味。

    “呵呵……挺好的,挺好的。”这个待遇……差别有些大啊。刘嬷嬷干笑了一声,摸着迎春的发顶夸奖道。她可能是真的年纪大了,弄不懂小丫头们的想法了吧?

    得到了夸奖,小姑娘很高兴,又咚咚咚地跑回去,将礼物们小心地放好。然后又回到刘嬷嬷身边,问道:“嬷嬷,我想去跟哥哥说一声,让他也知道爹爹要回来了,好不好?”

    “好,等嬷嬷派人问问你哥哥在哪儿,咱们一起去看看他。”这个时辰,上书房的课业已经结束了,又还不到晚膳的时候,男孩子们总是会跑着玩儿的。所以要找贾琏就得先打听清楚,不然扑空的情况居多。

    一会儿便有小宫女来回话,说是皇上叫了皇子们和贾少爷去考校功课,结果不是很满意,便罚了他们打扫御花园。这会儿,十个少年还正在御花园劳动呢。

    刘嬷嬷一听就笑了,拉着迎春的手就往外走,“走走走,迎儿跟嬷嬷看热闹去。皇上这样罚得好,既体验了人间疾苦,又让他们长了记性。”

    御花园里,贾小琏苦着一张脸,心中腹诽不已。他又不是皇子,凭什么跟皇子们都一个待遇?别的伴读也没见皇上总考校他们,怎么就他自己这样倒霉?若光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那起子人还羡慕嫉妒恨的,对他多有排挤。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喂,贾小琏,给哥把这里扫干净了。”九皇子仗着自己比贾琏大一天,整日哥、哥的说个不停。这宫里他就是最小的皇子了,好容易来个比他还小的,让他怎能不见猎心喜。咳咳,小一天也是小,知道不?!

    “去,别理我,烦着呢。”贾琏都不愿意搭理他,冲他挥了挥扫帚。这货都不知道怎么说他好了,明明知道跟自己对上是他吃亏,还总是爱挑衅,难道有受虐倾向?!

    “呵,你敢不听哥的话,信不信哥去告诉父皇,让他罚你。”九皇子瞪圆了眼睛,呲着一排小白牙。他一定要在贾小琏身上,找到做哥哥的尊严,一定!

    贾小琏无精打采地瞄了他一眼,吐槽道:“那你觉得,皇上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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