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并未如烟,今夜这番如此磅礴。闪电急速划过雕花窗,接着响雷欲聋。不祥的预感席卷而来。

    “向邑,快醒醒!有动静!”喜罗推了推身侧熟睡的向邑,向邑猛地睁开眼,侧耳倾听着屋外的声响,雨声淅沥,雷电交加,伴随着众人急促地脚步声,隐约还能听见隆隆兵器金属声。

    “遭了!”向邑猝然从床榻上站起,步履匆促地迈到了窗前。扫了一眼外面,焦虑道:“有人暗中作乱,国公府今夜有劫数。”喜罗焦急问道:“夏良苏不是放出消息,说烈姜同盟了吗?怎会有人敢在陵州围剿国公府?”

    “别管这么多了。快跟我走!”向邑抬脚踹开了木屋,攥着喜罗的手腕飞捷而奔。刚绕到正府,便见一群藏青甲胄如蚁群立,面前捆绑着国公府家丁侍女若干人,领头的男子手腕长刀,嘶吼了一声:“杀!”血如赤红闪电般划空而落,溅在了金粉雕琢的紫檀柱上,厮杀声袭入耳中,尖叫声惊破天穹。

    “是杨则!”向邑扯着喜罗朝一侧的桂花树旁挪动了几步。喜罗问:“杨则是谁?”

    “他是夏良苏的部下,陵州一带由他掌兵。但其狂傲自大,心胸狭窄,夏良苏对其心存芥蒂。”向邑环顾着四周,警惕万分。喜罗大悟:“杨则叛变了?”向邑斜了唇角,嗤笑道:“夏良苏千防万防,竟想不到杨则有胆叛变吧?”

    喜罗撇开眼前的树枝,扫了一眼嗜血而狂的杨则,“向邑,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若杨则企图一网打尽,你也有危险。”话音刚落,便听见杨则凄厉嘶喊道:“活捉夏良苏,活捉向邑!”喜罗听闻杨则活捉向邑,紧攥着衣角的手瑟瑟发抖:“快走!”两人疾步离去。

    国公府卧地百亩,周遭的花,开的异常茂盛,红彤彤的牡丹娇艳欲滴,如同被侍女们的鲜血渲染过。府中上上下下被搜了个底朝天,却不见夏良苏的身影。

    “将军!夏良苏的坐骑还在,可夏良苏似乎逃了!”甲士举手作揖。杨则抬脚猛地朝其腹上踹去,此刻也无意活捉了,咬牙道:“追!手刃夏良苏,千刀万剐!”音落,府前把手的甲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将军。夏良苏带兵将我军包围了!”

    “什么!”杨则犹如晴天霹雳,握着剑柄的手愈攥愈紧。此时他才知,夏良苏早已将提防了自己,此次放出烈姜联盟的消息,不过是想激怒自己,请君入瓮。他早已料到自己会叛变:“夏良苏,你这个奸贼。你我不共戴天!”随即昂头长啸:“杀出去!”

    烈卫军顿时如炸锅的蚂蚁,蜂拥冲出了国公府。遭乱中,有人嘶喊了一声:“向邑还在国公府!”杨则支出了数千人,继续停留在府围攻向邑。向邑孤身而战,早已做了誓死的准备。眼看藏身不得,向邑撇开喜罗的手道:“你快走吧!”

    喜罗摇头:“一起走!”

    “他们抓的是我,你能躲即躲,快走!”向邑抬脚踹开了迎面扑向喜罗的烈卫军,夺下其手中的剑,随意挥舞了几下,便倒下甲士数名。向邑眸子的光再无清澈,激怒的血丝条条:“走啊!你在这里只会拖累我。”音落,向邑挥剑朝喜罗身侧刺去,喜罗一转身便见一甲士轰然倒在自己脚边,他手中的剑离自己不足半寸,幸得向邑出手快狠。

    向邑浅黄的袍衫早已被血清透,如佳人妙手晕染的牡丹一般。向邑历经沙场无数,这区区千人,对他而言不是威胁。可此刻要护喜罗周全,向邑竟战得有些吃力。喜罗悟了,乘甲士围剿向邑不备,转身溜之远远。

    “将军有令,手刃向邑,无需活捉!”随后而来的烈卫军又足有千人,向邑如被蚁群围绕,杀过一层,又有一圈围来。

    喜罗大惊,如闪电飞奔至马棚,一眼便相中了那浑身赤红的马:“闪骅!再帮我一次!求你!”随即一步跃上了马,飞捷而去。

    向邑的眸愈加黯了,原本挥洒自如的剑术,此刻尽有些迟钝了。定眼一看,胸前大片暗红的“红花”愈印愈大。俊朗朝气的面颊,竟浮现了死人一般的色容。

    “向邑,上马!”喜罗嘶喊了一声,冲进了人群。向邑奋力斩杀着所有靠近喜罗的甲士,吃力道:“不要管我,快走!”向邑身中数剑,早已浑身乏力,连上马的力道也无。喜罗慌了,一手握紧了马笼头,一手伸向向邑,几乎是哭喊着:“向邑,快把手给我。快啊!你说过我们是生死之交,你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你要抛下我吗?”

    向邑幽眸一闪,被喜罗的一席话所动,奋力将手伸向喜罗,凭着最后一丝力道,纵身跃上了马。布满血渍的腿一夹紧,高呼一声:“驾!”两人拍马而去,冲出了重围。

    闪骅速度极快,如同穿梭在云层中的龙马,步步踏云。每每穿过敌军跟前,都无人敢阻。顺利逃离了国公府,喜罗才敢喘息,却不知府外早已厮杀一片,夏良苏所带的烈金军二十万有余,杨则的十万烈卫军落为下风,短短时辰,烈卫军死伤过半,夏良苏极力追击。

    杨则的自负和野心实为战败的主因,他既想一时之间铲除夏良苏,又想手刃向邑。即便是全军深陷囹囤,也不忘追击向邑。

    城中顿时乱做一遭,众人都知烈国内讧,竟不知向邑也深陷险境,大姜无人帮衬,向邑的命危在旦夕。

    喜罗向邑两人绕过了城门前,谁知城前竟有杨则的烈卫军把守:“是向邑,抓住他!”闪骅受惊,失心疯般抬蹄长啸,将两人狠狠甩落在地,幸得向邑身手敏捷,喜罗才未落下大伤。向邑的伤疼入心肺,轰然半跪在地,剑尖直插地心。向邑猛地咳嗽了起来,竟呕出了一口血,苦涩笑道:“我以后,定不会娶一个像你这般野性的女子做老婆,我的五脏六腑快被你颠碎了!”

    “向邑!撑住!”喜罗俯身搀扶着向邑的臂膀。方才只顾快马加鞭逃离烈卫军的追击,竟忘了向邑有伤在身,这一路颠簸,真是苦了他!

    “向邑,还不束手就擒!”甲士长矛直逼向邑颈边,向邑这才扔了手中的剑,缓缓站立起,任由众人五花大绑自己。谁知甲士乘其不备,竟抬拳砸向了向邑脖间,向邑浑身一震,轰然倒地晕厥了过去。喜罗还未回过神,便也感觉脖间一酸,眼前漆黑一片。

    天色已大亮,城中战硝已停。

    喜罗眸珠在眼皮之下翻滚着,猛然睁开眼,竟发现自己躺在陌生舒软的床榻之上,身上铺盖着的红锦被,绣着精致柔美的牡丹纹案。

    牡丹?喜罗脑海中不觉闪出,那一团团暗红浓腥的牡丹?

    “向邑!”喜罗轰然下了榻,已顾不上穿鞋,便冲出了门外。又嘶喊了一声:“向邑!”

    “他没事!”轻柔的男声穿入喜罗的耳中,喜罗的心一颤,许久不敢转身,她怕转过身的那瞬,所有的思念和激动会扑个空。

    “你该好好休息!”那温煦如风的声音使得喜罗愈加确定,没错,是他!喜罗缓缓转身,一抬眸,眼中便有豆大的泪珠划落。燕烺笑意缱绻,疾步上前,突将喜罗拥在了怀中,声息颤抖不稳:“我去晚了。让你受惊了!”

    “侯爷!”喜罗终于泣不成声,哽咽道:“你为何还在陵州?”燕烺摩挲着喜罗乌黑的发,柔声道:“我要拿下杨则的烈卫军。”喜罗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原来又是他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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