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拥而卧,两人亲亲地说着话。

    “丫头,”

    “嗯,”

    “我今儿接了个帖子。”

    “哪儿的帖子?”

    “韩荣德。几日后要在他的私宅宴客赏花。”

    “是么?”莞初蹙了眉,“私宅,会这么张扬?”

    “说是只请私交的朋友。”说着,齐天睿冷笑一声,“其实,他就是想看看我。”

    “嗯……自从赛兰会你们还没见过吧?”

    “没有。”

    “那就是了。秀筠的事只听传信他怕是不能心安,要亲自在你脸上看。”

    “嗯,那就让他看。让他好好儿地看。”

    贴在他温暖的怀抱里依然能感觉到那话中掩不住的阴狠,觉得他冷,她伸开手臂将环了他的腰,紧紧的……

    “丫头,”

    “嗯,”

    “到时候,我估计……有一个人会在。”他斟酌了一下道。

    “……千落。”

    “嗯,我得见见。”

    怀中没了动静,齐天睿低头,轻轻啄吻她的发,“听话,啊?”

    ……

    谨仁堂,厢房。

    “姑娘,天都快亮了,还不睡么?”文怡的丫鬟九儿看着那烛光晃出帐中的形状,披头散发、影影绰绰,守在一旁只觉心焦,“姑娘,这可不是在家里,一旦让人瞧了去,还了得?”

    无人应,只有若有若无的曲调伴着那恍惚的影子,静夜里,诡异得人后脊生凉……

    姑娘真真是要疯了,不过是两年前跟着老爷出去看了一场他的戏,从此,那赵云和林冲就把她掳了去,人像魔怔了一样,得空儿就往外跑,哪怕只是恍惚听说一句,哪怕是一点点他的痕迹,也要寻了去。难得一次,他近在咫尺,连着三天的戏,背着老爷、夫人,姑娘场场不落,哪怕就是曲终人散,空荡荡的戏台之下,她也要站,直到那台上出现他的幻影……

    他走了,也不知人家是看她痴还是当真,戏院的人说有一只他用来饮场的小壶落了下来,这便舍了身家把所有的私房钱拿出来买了回来,从此再不离枕边……

    一到夜深人静,放下帐子,一遍一遍学着他的唱词,直到天明……

    烛灯下,墨迹斑斑,写满了纸上,写满了心头,都只有三个字:谭沐秋……

    ☆、第86章

    ……

    隔着弯弯曲曲的水廊桥,远远地看着那个人,雪白箭袖,一尘不染,面色清冷,英俊挺拔,似天边那一尊总司光明之神,高高在云端,不近凡尘……

    谭沐秋,褪去那大将军的行头,常服常衫,依旧掩不住逼人的英气。他的高贵,与生俱来,总是微蹙的双眉带着淡淡清愁,将那冷峻刚毅的棱角覆上一层让人欲罢不能的神秘;他的俊朗,无处增减;他好洁,喜素,在一众非富即贵的公子中,清绝独世;每次在台上看到他,都仿佛千年之前那位白袍将军,血战疆场,凯旋而归,带着一身的伤与痛,依然威风凛凛……

    阴云的天,冷冷风过,文怡站在桥头悄然入定,周遭的锣鼓、人声都不见了,端阳节的喜庆、翰林府的规矩礼制都随风而去,再也无关……

    自小就是个执拗之人,想要什么,千方百计,却并非死钻牛角的蠢人,也知道求之不得,退而得其次;却怎料,三年前,一眼误终身,从此心头梦中再也挥不去他的身影,人像魔怔了一样,莫说是他在台上的戏,即便就是他不开口,远远一眼,她的魂魄也要随了去……

    今生,就是要与他双宿双栖,受尽辛苦也要得着他!不论这中间有何艰难,有何阻碍,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决不罢休!

    “姑娘,别去了。”

    丫鬟九儿在一旁看着真真心焦不已,原先在自己府里疯也就罢了,在人家这高宅大院的翰林府,姑娘竟还是不知收敛。今儿端阳节,早起跟着太太们去东院行罢礼,趁着亲戚多说话的功夫悄悄儿溜出来便再魂不守舍。

    从那谭沐秋进了府门就一直远远跟着,看着他被二爷招待着进了小厅,自此便在这桥头上候着,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这会子那边开了宴,原当再等不着了,谁知那人倒出来了,眼看姑娘就要迎了去,九儿赶紧劝,“姑娘啊,还要寻了他说话么?上回咱们追到粼里,你不是已经找过他了,还有什么话没问清楚的?”

    痴怔的眼睛终是回了些神,想起那一次心就痛,她苦苦守候相见,他却一字一言,冷得似冰雪利剑,拒她千里之外;大雨滂沱,淋透了她的心,回到家就病了,被娘亲关了整整一个月,日日夜夜再不能寐,眼前都是见面时那远望不得见的英俊模样,又是那近在眼前却不得相惜的痛憾,至于他说了什么,早已九霄云外……

    “上次他连着三天的戏,累了。今儿看着精神倒好。”

    “姑娘啊,”九儿忍了忍,一狠心,“人家谭老板不是说心意早有所属?你何必……”

    “放屁!”文怡厉声呵斥,“这几年他一直忙着,唱了近千场,哪里得空儿?转身来,转身去,不过是戏班里的小丫头子们,哪个配得起他?!莫说他不出堂会,不与人瓜葛,即便就去,又怎会与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庸脂俗粉生了情意?”

    “姑娘……”

    “他不过是为着自己的不得已,敷衍我,不敢当真知道我的心罢了……”

    “姑娘!”一听文怡又要说起他两个是如何神交、心意相通,九儿也豁出去了,毕竟这要闹出事来,自己的命也活不得了!“姑娘!这可是齐府,一旦有些什么,咱们太太、姨太太知道了还事小,惊动了人家老太太可了不得!再者说,似姑娘你这般的样貌、家世,你两个即便说得通,咱们老爷太太能让你嫁这么一个戏子……”

    “啪!”一巴掌扇在九儿脸上,文怡咬牙道,“再敢吐一个字,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九儿捂着脸,真真想哭哭不出,文怡强压下火,转头往远处瞧,不觉惊道,“他人呢??”

    只这么两句话争执的功夫,那小厅前原本还站着与人寒暄说话的谭沐秋已经没了踪影。文怡急,丢下九儿就往前头去。绕过湖边,将将走过穿堂,正见齐天睿走了出来,“表哥!”

    “哎!”齐天睿一眼瞧见,大步迎了过来,“你怎的到这儿来了?女眷都该在后头才是。”

    “我……”文怡闻言略略一顿,齐府规矩大,真的倒忘了今日宴客,这前面正堂是待男客的,这么闯来若是被齐家老爷瞧见可真是冒失了,忙绽了笑,“表哥,我等着看戏呢!怎的这半日也不见?”

    “外头的戏已经开锣了,女眷们的摆在水榭边的戏台子上,候着老太太的吩咐呢。”

    “哦,那谭沐秋的戏在哪边?”

    “我正要去找你,说的就是这事。来,过来。”齐天睿示意文怡随着他走了几步进了一旁的角门,“谭沐秋不出堂会,我今儿是按着客请他来的。”

    “啊?”早就料定表哥有手段又舍不得驳她,文怡此刻佯作失望,赌气道,“那,那我岂不是听不着了?不行,我不依!”

    “瞧你,还是小时候的性子。”齐天睿笑,压了语声道,“谭沐秋没上宴,我让天悦把他带到素芳苑去了,另摆小宴相聚。原本就是要带你过去,也算见见真人。”

    “真的??那可是好啊!”文怡顿时欣喜,一副小女儿的模样。

    “不过,”齐天睿又嘱咐道,“今儿若是人家赏脸,许是能给咱们几个唱一段,若是不能,可不许混赖。”

    “嗯嗯,”文怡忙点头,“这我自是知道,那是大角儿,哪能强着人家呢。”

    “我这边还忙着,你先过去,跟你嫂嫂说我还得一会儿,你们先说话。”

    “哎!”

    ……

    素芳苑。

    远远看见那高大的身型从园子口的月亮门里进来,守在院门边的小睿祺乐得就往那边跑,“沐秋哥哥!沐秋哥哥!”

    谭沐秋看见他也大步迎了过来,“睿祺!”弯腰两手接住跳过来的小童转上了肩头。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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