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琛一直寂寂地站着,只是执着地等一个肯定的回答,留在林姝瑶眼里是一个荒凉的背影。

    “这样我就放心了,你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我相信你。”他说,“我要走了。”

    “走,去哪儿?”林姝瑶急忙拉住他,想留住他,手中突然一片冰凉。她惊得松开,想再次拉住他,萧琛却再一次避开。

    “我跟你一起去。”林姝瑶大声说。

    他转身看了她一眼,“我不要你来。”两两相望,就像看过了一辈子那样久,那样苍凉。他苦涩地一笑,终于决然地留下了一句,“再见。”

    “再见?”她念道,“就是你还会回来吧。”

    “也许,会吧。”说完这句话,他脸上升起冰凉荒芜的笑容。

    “不要走。”林姝瑶想追上去,可是永远追不上,永远触摸不到萧琛,仿佛萧琛就是一团虚无的雾气,越爱越远,再不回头对她说一句。

    “萧琛,萧琛。”她突然地大喊着,终于,一切都消失了。她拼命地想抓住什么,一丝回忆也好,只要能留住一点点,却从梦里挣扎醒来。

    膝盖后骨火辣辣的一片疼,她试着动了几下,不禁紧咬住嘴唇,双手双腿都被牢牢绑在床柱上,她愤恨地拽了几下。刚才的,只是梦。萧琛不会有事的,她疯狂地想到,只要等她从这里出去。

    萧琛,通敌,绝不可能。一定是谁陷害他,他那么直性子的一个人,也得罪了不少人,一定是谁陷害他。林姝瑶再次狠狠地挣扎着。林祁言三言两语地道明萧琛已下狱,下令亲兵拦住要出府的林姝瑶。只是他竟不清楚自己这个妹妹身手已经好到这个程度,与他想象的小打小闹大相径庭。直到站在一边的沧离受命拿一根笔杆击中了她的腿。沧离这一击十足的狠,就像他平素一般。他并不担心林祁言会责怪他,反正伤养好了也没有什么后遗症。更何况他并不在意。

    萧琬……萧琬一人在她府上又该怎么办?萧府如今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可是她就这样被困住了,动弹不得。哥哥怎能如此狠心,“哥,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萧琛一定是冤枉的,我要出去。”

    门外传来一声轻笑,“你太高看你这个哥哥了。”

    “你是什么人”

    “不是什么人。”那人的声音冷冷淡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你的好哥哥不会放你出去的。哦不,再过几天就好了,你口中的萧琛一死,他即刻放你出来。”

    “萧琛……”她慌乱地念叨着他的名字,他从花丛中走过来的样子,他轻松接住她鞭子的样子,他一板一眼指导她的样子,他笑着向她走来的样子他一身银色铠甲坐在马上远去的样子……清晰的,遥远的回忆,一幕幕纷繁地闪现,刺痛着她的眼睛,逼得她不能直视。这样一个像太阳一样耀眼的人真的会消失吗?会消失吗?

    “不可能,他是骠骑大将军,多次击退戎族,功不可没,封武信侯,哪能那样草率处置,何况无凭无据?”

    “无凭无据?“那人像是在嘲笑她,“这世上最不难找的就是所谓的证据,真想定一个人的罪还怕找不到什么东西?“

    “你说这些事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听你嚷嚷得烦了。”

    “我不信,清者自清。萧琛身份不同,无论如何也要回云都才能审的。”

    “够天真。”那人依旧是淡淡的口气。

    林姝瑶说得很镇静,可是心里早里乱作一团,一阵阵地抽痛着。但是她不想表现出来,不能哭……

    “我想请阁下帮一个忙。”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这才是刚说了几句话而已。”那人三分好笑地问。

    “因为我觉得你不是来嘲笑我的。”林姝瑶心中存了一丝期望。

    门外沉寂了半晌,才听得一声轻笑,不同于之前的嘲笑,“真不像林祁言的妹妹。说吧,你想做什么,如果是让我去边关那我可跑不了那么远。”

    “我想让你帮忙看看萧琬如何。”

    “嗯?呵呵,萧小姐确实需要去看看,惦记她的人总算是有了机会。”

    “求你能护着她一下。”

    “急病乱投医。”

    那人似乎要走了,林姝瑶着急地喊道:“求你了。”

    没有回应。她颓然地向后一靠。

    “水”“水”……

    林治文烦躁地捶打着床,他还未完醒来,动作微弱。这一声声连嘴唇微弱的翕动都没有,只停留了在一半的梦里。

    他着急地要寻找,或许是水,也许,又什么都不是。

    有人递了茶杯与他,他好像坐在书桌前。是,父皇命他抄书的时候。他真想把宣纸撕了,可是,林烨文在,他不敢。

    “喝口水吧。“林烨文指了一下他抄的东西,“这里,错了一个字。把心放静些。”

    “那你来抄啊。”他恼怒地推开杯子,传来了清脆的碎裂声。林烨文蹲下身来一片片拾起来,一言未发。

    他却更加忌惮这个表哥。父皇把林烨文与林治文安排在同一间书房研习书卷,现在林治文受罚,林烨文接着陪他在看书。

    “我要离开云都一段时日。”林烨文收拾好之后,起身道,“皇叔派我去青林视察,你的脾气还是少发些.”

    “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的”

    “就凭我还是你兄长。”林烨文无半分恼火,“你再惹出什么事我也不能替你求情。相对而言,皇叔比较听得进我的话。”,

    林烨文对这个表弟不抱半分期许,兄友弟不恭兄也算仁至义尽了。他话里无旁的意思,比起亲儿子,皇帝是更在乎这个侄儿子。不过这种更在乎与对亲生儿子的感情不同,更多的,是歉疚和怜惜。但是林治文听得格外刺耳。

    “没了你,父皇还能少揪我毛病。”

    林烨文脸上闪过一丝黯淡,迅速消失。他笑道:“那我去收拾行装先走一步。”

    林治文捏着笔杆,低头阴着脸。

    林烨文这一去,时间也不过一年。他这一年不论如何表现,他的父皇都是不甚满意的,总提到林烨文胆子大,有想法,肯吃苦,不以皇子的身份享福,而化为平民体察到了不少。一年后,林烨文回来,过了半年,去的是萧桓。皇帝子嗣中,其中老三是收养的林烨文,虽然他还是习惯喊皇叔。林治文排行老四,为皇后亲生,老五亦是他的亲弟,即使老大为长子也不过庶出,比不得林治文的荣光。而最受宠的却是林烨文,然而他的受宠只是皇帝在意他。他回来后于宸王之号再度加封,一时所有人都不禁揣测皇帝是不是想立侄子当太子。

    “这个皇位,是兄长打拼的,可是朕的兄长不幸早逝。传位于他的儿子有何不可,名正言顺,理所当然。倒是由朕的儿子继续坐这把椅子,反而是鸠占鹊巢了。”这话一出,后宫人心惶惶,尤其是皇后。不过自是没人传给林烨文听。林烨文回云都后六七年都没有离开,最后一次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青林再乱,他主动请旨再赴边境。皇帝病重,皇后控制了皇城,林治文秘密下令追杀这个让他厌了多年惧了多年的表兄。至于皇帝是怎么死的,连遗诏都来不及下,由得皇后在殿前空口传旨,大概朝堂之上人人明了,只是林治文登基能带来最大的利益。林烨文软硬不吃,主张削弱党权,引来诸多不满,除了先皇一人赞赏。

    皇城宣布,宸王病死途中,妻陈氏复被新皇纳入宫中。

    谁能想到林烨文活着还是去了青林城,可他去了,抛下了一切的身份,他本就是不在意王位甚至皇位。它们已经束住他太多年,因祸得福,假死一场,永得自由。林治文最想要的不是他死,而是让他失去一切。他以为他失去一切了,他却重新获得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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