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阿华你就呆在这儿?”问月敛眼咧着嘴笑道:“还不如随我去西域呢,那里土地虽贫瘠了些,可葡萄酒烤羊肉样样都是美味得很,还很自在,若想出去,便让你出去!”

    阿华摇摇头:“你倒是孝心得很啊,还惦记着我这个再生父母?不过你....问月你怎么晓得我在这儿?”

    “就是七王爷告诉我的。”

    “七爷?”

    “嗯。”

    阿华想了一下,这都一上午了景荣都未曾回来,难不成路途中是出了什么岔子?她忽然站起来,倒是吓了他一吓,问月说:“你怎么了?”

    “唔,没怎么。”阿华又重新入了座,可双腿还在不停抖着,样子满是急切:“...没怎么,就是景荣他...他怎么还不回来?”

    “担心了?”问月看不出什么表情。

    阿华笑着摇摇头,忽然联想到自个现在是不是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炸毛了的样子?她猛灌了一口凉茶进喉,语出郁闷:“好烦啊。”

    问月说:“七王爷他...待你好么?”

    她忽而笑着说:“不好的话我早就逃走了,哪料到他待我极好,好到来生都想遇见他当他的妻子。”

    问月倒是笑了下:“你能如此高兴我也就放心了,徐才我倒是还在担心那七爷虐待你呢!”

    阿华哼哼两声:“我虐待他还差不多呢...”声音戛然而止,眼珠子直勾勾地瞪着问月......身后的人。

    她:“额....开玩笑的。”

    北荣脸上无冷无笑:“玩笑?”

    问月识趣地退了场子:“...阿华,我先回驿站了,想起来还有些要事处理。”

    阿华瞪了他一眼,这厮,不就是不想碰着硬石嘛,忘恩负义。

    问月怪无辜地走了。

    北荣慢慢向她踱步而来,看似云淡风轻的脸上却微弄着凉意,阿华虽晓得他断不会因为这等玩笑话而气自己,但眼下还是有些顾忌,寸步难行,脚就像生根了似的驻在地面上,哑哑出声:“你怎地现在才回来?”

    北荣这才轻轻抱着她,没吭声。

    阿华这才肯定了些,他没生自己的气,只是遇上些不好的事情罢了,手给慢慢抚上他背脊:“阿荣?”

    回应的是懒懒地声音:“嗯。”

    阿华说:“我扶你回屋歇息。”

    “好。”

    给他褪去了刺金流云玉带,玄青锦袍,卸了刻着碧玉的黑簪子,柔软多滑的墨发倾泻而下,给他梳顺了些,不安分的手指头在他眉眼角那里磨蹭,阿华在他面前温温笑着:“倒是很像个美人呢。”

    北荣笑了,多半已猜到她的心思,阿华不想让他每日忧心忡忡地,他将她拉在怀里:“阿华,我抱着你睡。”

    “那你饿不,我寻人带些凉粥来?”

    北荣摇头,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哪儿都别去,就待在我这儿。”说罢,他将她打横抱起往床上一放,他自个也钻进了被子去,双臂揽着她,顺势在阿华额间吻了吻,道:“你也睡。”

    她便乖乖睡了。

    时至夕阳落下,阿华才合着衣服起身,蹲在床旁望着他熟睡的样子,看来真的是累了,一只指尖描着他的剑眉,鼻梁,嘴唇....她眼里一阵水雾,吸吸酸溜溜的鼻子,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孟庭华,你得好好护着他,护他不伤一分一毫。

    他毫无征兆地撩开眼睛,眼里淡淡地喜淡淡寂寥,阿华手微顿,弯起一嘴笑意:“醒啦?”

    “嗯。”北荣瞧着她蹲坐在床旁,蹙了会眉:“也不怕寒着脚?”说罢,长臂将她拉了上来,被子给她裹得紧紧地,随后就问:“饿吗?”

    阿华摇摇头:“不饿....阿荣。”

    “说。”

    “如果我没了,你....”

    北荣用力堵住她的嘴,双臂紧紧拽着她的腰身,仿佛要将她来来回回揉进骨子里,过了片刻他眼里散寒,警告她:“若是再胡说,这辈子都别想出去。”

    阿华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搂着他的脖子近近地埋在怀里:“阿荣,我记起来了。”

    北荣说,那日孟庭华身受两毒早已经无力回天,亏得徐贤依妙手回春将她硬生生地拖了回来,这一朝一夕便也过去了,阿华醒来的时候睁得老大的眼睛瞧着他,糯糯地问:“你是谁?”

    北荣想着,这忘记也好记得也罢,只要是她还活在世上,总归是极好的,至少这老天爷,还是眷顾他的,能让孟庭华留在世上。

    先皇遗体出殡后,整个国家的气氛才缓和了些,渐渐热闹起来,仿若先皇的逝世就像一阵举重若轻的风一样,此后谈论起来,亦只是舍出一两滴眼泪,道出一两句可惜的话。

    而后的两个月里,太医诊出了喜脉,明明是个喜事儿,却在北荣瞧来,却是个坏消息,他看着床榻上喜滋滋刺着绣的阿华,心痛了痛。

    有一日他坐在床头:“阿华,这孩子....还是不要了吧。”

    她脸色一僵,愣了许久才硬生生地吐出:“为什么?”

    “你身子不好,不适合生养。”

    阿华固执地摇摇头:“以前你想要个孩子,如今我也想要了,你怎么就反悔了呢。”

    他抿着嘴,没再多说什么。

    阿华晓得他的顾虑,如今自己这身子哪能得生育一子,但徐贤依已然觉得自己活不长了,如今,能留下个孩子,也是好的。阿华想着,若自己死了,不想让他忘记自己,平生都是他待好自己,那她自己也想任性一回,留下孩子,当个见证。

    肚子渐渐隆了起来,她整日挺着个大肚子在室内散着步,徐贤依说:“你如今怀了孕,断不能如往常那般吃那些药了。”

    于是停了药,三两日都有北荣遣人送回来的雪山芝草,这冰寒芝草易溶易化,没了泥根,存活时间只有短短十七个时辰,连夜加急送了回来,徐贤依说这对娘儿俩身体都很有好处。

    有一日冬日暖阳,廊子下,微风和和,阿华整日腰酸,她披着厚实的红色锦袍坐在躺椅上闭着眼酣睡,一旁照看的便是徐贤依。

    阿华睁开眼睛,淡淡问着:“阿荣呢。”

    徐贤依合上药书,思忖了片刻才说:“他怕你多想,不让我告诉你。”

    阿华说:“就算你不告诉我别人也会告诉我的....徐姐你还是说吧。”

    徐贤依难得叹了口气:“好好养你的胎不行嘛,你家夫君这不是很忙,忙到都得去当箭靶子了。”

    阿华的手抖了抖。

    徐贤依捂住嘴,意识到自个这是失口了。

    原是邻国齐国进犯,北廉思虑许久,才派他去了边疆坚守阵地,北沙七爷足智多谋,曾经的战役中大多都是他预测谋道取来的大胜,难怪先皇喜欢他喜欢得很,差点将皇位也传给了他,只是北荣王爷,意不在此处啊。徐贤依说北荣这去的时日,大抵需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吧。

    阿华泄了气,一个月....也就是说有一个月不能见他。沙场烽火连天,齐国大多都是谋术之师,难保他不会受伤,心口紧了紧,但如今的自己,也只能干看着。

    “徐姐。”

    “怎么了?”

    “你可晓得近日刚抵达此处的梵音国使臣宋大人么?......是宋祐成大人。”

    “嗯,是晓得,记得前些年他还带着自己的妻子来拜访我,如今应该就在使臣驿站里待着的吧。如何?你与那宋祐成认得?”

    阿华笑道:“确实,算是个损友。”

    阿华想,在说宋祐成的同时,他有没有打了个寒颤呢。

    徐贤依笑着说:“那我将他请来与你说说话如何?”

    “不用麻烦了,我估摸这这会儿他正忙呢....”阿华抚着肚子,弯起一抹笑意:“如今边外战事频发,梵音与北沙能不计前嫌得以和平相处我倒是很开心的,也不知爹爹他们过得好还是不好呢....”

    徐贤依难得笑了一下:“好,肯定好。”

    此处便得说说良倾那处的事儿了,良倾自从弃了官,便是愈发亲近宋祐成大人了,连个早朝她都得在他出门前料心打理好,出发去往北沙前,良倾跟着他一块儿去了,她一人不想待着府邸。

    宋祐成抱着她调侃地说了句:“真是半点也由不得我了。”

    良倾缠着他说:“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怎地就换来你这么个态度?好说歹说我也是你的妻子了,日后的家教必定一点也又不得你,你且好好看着吧。”

    宋祐成噗嗤地一笑:“好好,我看着呢。”

    良倾缓缓笑着:“那日后咱孩子的事情都交由你去打理了啊。”

    “好好.....”宋祐成似乎还未反应过来,这炸愣地片刻,这才惊异地瞪大眼睛瞧着自个妻:“阿良...你方才,你方才说的.....”

    良倾抚在他胸前:“还真是笨蛋啊,说得这么明白了....我们有孩子了。”

    宋祐成那是个喜极而泣,立马想着调转车头将她送回府邸好生安胎,此刻良倾不满地皱眉,说:“我要去北沙。”

    他得安慰她了:“阿良乖,宝宝不能累着,你得回去休养。”

    良倾拍开他的手说:“郎中都说了无碍事儿的,这才一两个月,而且北沙路途也不远。”

    宋祐成盯着她,缓缓漫着笑意:“就晓得你最是固执,偷听了我的情报不说还非要赖着我去北沙。”

    良倾:“谁叫你不告诉我那孟庭华还活着的,这次我过去可得好好损她两句心里才舒坦点。”

    “阿良,这些话切莫在孩子面前讲,日后长大了尽像你这个毒性子了。”

    良倾瞪着他:“毒性子怎么了,毒性子不好?我告诉你宋祐成,咱这孩子生下来绝对是个尤物,你可别嫌弃她,莫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妻有威武,夫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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