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掌声和起哄声里,宋甜上台去领电饭煲。领了电饭煲下来,忽然多了好多人给她敬酒,说她运气好,开年就拿一等奖,想来沾沾喜气。

    何文倩坐在位子上笑,等敬酒的人走了,宋甜也坐下,睨了何文倩一眼,“你这个后门不好走啊。”

    “是啊是啊,”何文倩笑得没边了,“要走我后门,先要会喝酒。”

    没过一会儿,又来人敬酒了。宋甜一连喝了好几杯,何文倩有点不好意思,偷偷拿了兑雪碧的给她,这样又糊弄了几杯,宋甜有点吃不消了,在何文倩耳边说:“我去洗手间躲一下。”

    这时洗手间一个人也没有,旁边开着窗,风一吹,宋甜就清醒不少。她站镜子前洗手,经过社里人连番的红酒轰炸,她的脸红彤彤的,年会的欢乐气氛令她不自觉地嘴角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

    明眸皓齿,格外艳丽。

    宋甜低头关水,再一抬头,镜子里她背后,站了个人。

    他不说话,宋甜也不说话。洗手间只有宋甜抽纸擦手的声音。

    秦朝阳倚着瓷砖墙站着,他手里还举着一杯红酒,刚才急着出来,都忘记放下了。

    宋甜把废纸扔进纸篓,对秦朝阳笑了笑说:“回去了。”

    秦朝阳往边上跨一步,把她拦住,“别急,先陪我聊几句。”

    宋甜没硬闯,平淡地站在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她眼睛格外明亮,像泉眼,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尾鱼,内心对水有极度的渴望。

    秦朝阳的喉咙越来越干,一仰脖,把整杯红酒喝干了。

    宋甜笑了笑:“你猛喝什么。”

    “口渴。”秦朝阳随便用大拇指抹了下嘴边上的酒渍,眼睛细细打量着宋甜全身,说,“你穿这身太美了。”

    “谢谢。”

    秦朝阳问:“你们一会什么活动?”

    宋甜说:“唱k吧。”

    “就边上那家?”

    “嗯。你们呢,什么活动?”

    “没活动。”秦朝阳说,“你唱k能不能捎上我?”

    “不能。”

    “哦。那我要是硬要来呢?”

    “那你脸皮也真够厚的。”

    秦朝阳哈哈地笑,往旁边一让,说:“你回去吧。”

    宋甜一回去,大厅大变样。本来插中间的屏风不知被谁挪到了门边,两边人合一块儿玩游戏,热闹极了。

    宋甜问何文倩这是怎么回事,音响开着,麦克风也被人抢了在唱歌,何文倩说话都用喊的:“我们社里女的多,玩游戏多没意思啊!他们杂志社男的多,干脆合一起男女搭配呗!”

    宋甜看了四周一眼,吃饭时一眼望去清一色的女同胞,各个穿得花枝招展,看得宋甜眼睛都要花了。现在多了好多黑色灰色,视觉上的确舒服许多。

    台上主持人好不容易把话筒抢回来,开始主持游戏。游戏本来是何文倩策划的,一个挺益智的有奖猜谜游戏,计划赶不上变化,忽然多了这么多糙汉子,何文倩临时改了游戏。

    游戏叫“五毛一块”,参与人数六人以上,越多越好。在游戏里,男士是一块钱,女士是五毛钱,由主持人宣布游戏开始并喊出一个钱数,参与游戏者自动抱团,落单的、钱数不正确的被淘汰,一直坚持到最后的人可以得到相应的奖品。

    宣布规则的时候宋甜不在,她看别人玩了一会,明白了游戏规则。台上的男男女女,基本互相不认识,但抱一起的时候特别起劲。

    何文倩撞了宋甜肩膀一下,“怎么样,我安排的游戏不错吧?你一会也上去玩一下?”

    游戏很快结束了,最后三个人获奖,一个是宋甜社里刚来不久的年轻女孩子,另外两个是杂志社的男孩子。

    “嘁,杂志社这群人,抢我们大厅还抢我们奖品。你上去!一定要把大奖拿下!”何文倩推了宋甜一把,宋甜被人群挤上台,莫名其妙地成了“五毛钱”。

    前面几轮都挺简单,宋甜轻而易举留了下来。后面几轮开始紧张起来,有个男的总过来抱她,她看他一眼,白白净净清清秀秀,一点胡须也不长,阴柔得有点像女人,不过那双眼很精明。

    宋甜留意了一下,好像听见有人叫他“许多”。许多身体不太好,玩几轮就有点气喘吁吁,能坚持到现在也算运气。

    现在台上是两男两女,共“三块钱”,主持人故意喊了个五块钱,台上人抱一起了才反应过来主持人在开玩笑,急忙又松开。台下的人早已笑得前仰后合。

    在密集的鼓点声中,主持人拉长了声调——“两块钱!”

    许多脑子里早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几种可能都估计到了。他最快反应过来,撇下同社的一个男同事,抱住了宋甜和另一个女人。

    台下一阵欢呼,有人吹口哨,有人嗷嗷乱叫,还有人开玩笑地大喊他艳福不浅。

    混乱的声音里,许多听见有人说:“许多,你电话!”

    许多摆摆手:“别管它,我一会再接!”

    “你老婆打来的!”

    许多瞪了瞪眼睛,台下秦朝阳正双手插兜地看着他。他哦了一声,对主持人说:“我先接个电话,一会再过来!”

    主持人竖着手指摇了摇:“问问大家行不行吧?”

    台下人起哄:“不行!”

    许多喜庆地对台下人作揖:“大家行行好喽!”

    台下人:“不行!”

    许多:“……”

    秦朝阳上台,拍拍许多后背,“你去接电话,这我替你。”

    许多锤了秦朝阳胸口一下,“行,你够意思!”

    主持人对临时换人这事没什么意见,不管是谁,反正只要这台上有男有女就有看头。

    剩下一男两女,一块钱和两个五毛钱,主持人最后当然喊了个“一块五”。鼓声一停,台上台下仿佛有瞬间的静止。

    秦朝阳站在边角没动,依旧双手插着兜,好像胜券在握一样。宋甜也没动,她站在另一个边角。

    那短暂的静止后,除宋甜外的那个女孩子饿狼扑食一般抱住了秦朝阳,台下沸腾了,女孩子激动地大喊:“我赢了我赢了!”

    然而,惊喜之余,女孩子发现她抱着的这个男人不知何时把手从裤兜里取出来了,他的手臂又长又有力,随便一拧,就把她拧一边去了。速度很快,主持人还没来得及宣布结果。

    大厅里又安静下来,仿佛进入另一个长久的静止。

    宋甜站在那,头顶是一盏光彩夺目的吊灯,她的眼睛、她的黑发、她的皮肤、她身上的乔其绒裙子,没有一处是不在发光的,好像比那盏吊灯还要亮。

    秦朝阳不是鱼,是飞蛾。

    在某一时间,飞蛾抱住了火,飞蛾亮了。

    宋甜没有动,只是稍微抬了抬下巴。秦朝阳比她高很多,她只有抬起头才能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秦朝阳也把下巴搁在宋甜的肩上,隔着一层乔其绒,他的嘴巴碰了碰她的脖子。

    宋甜听见他的呼吸,一声一声,时轻时重。

    没有人说话,只有一串气急了的脚步声——许多举着手机说:“哪有我老婆的电话啊!骗谁呢你……”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许多和其他人一样,愣愣地看着台上紧拥的男人和女人。

    宋甜的双臂被挤在两具身体之间,她想抬起来推开秦朝阳,秦朝阳仿佛能猜中她的心思,急忙说了句:“别!”

    没有跋扈,没有张狂,像刚破壳的动物崽,有点脆弱又有点渴望。宋甜惊讶,一个字里,竟然有这么多的情感。鬼使神差地,她继续让他抱着,直到主持人宣布游戏结束。

    台下人都喊“快发奖品”,据说今晚有一个超级大奖,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几个男的在摇香槟,就等揭晓那一刻。

    主持人从后面取了个盒子出来,兴高采烈地宣布:“赢的人,可以得到一副价值2000元的耳机!”

    “茄——”台下嘘声一片,冷不丁,噗的一声,香槟开了,透明黄的液体高高飞溅。台上仿佛下了一场香槟雨。

    宋甜裙子前面湿了一大片,乔其绒特别娇贵,一点水都沾不得,一旦沾上水了,绒布就黏成一撮一撮的,就像一块患了皮肤癣的狗皮。

    秦朝阳把她拦到背后,那几个男的还在喷香槟,溅了秦朝阳一脸。他抹了一把脸,笑骂那几个人:“我操啊,往哪喷呢你们几个?”

    那几人摇香槟瓶子像摇大炮似的,“我们也没想喷你啊!”

    “还喷!”秦朝阳大跨步往下跳,咚地一下落地,顺手取了别的香槟,那些男的早玩疯了,对着他喊:“来啊!”

    一下子玩掉好几瓶香槟。

    何文倩跑过去,顶着一张包租婆的脸说:“你们搞什么搞!香槟不要钱啊?!”

    秦朝阳空瓶子拎手上,回头找人。台上又是气球皮又是空酒瓶,一片狼藉,主持人像跳芭蕾舞一样踮着脚尖走。宋甜没在。

    “还有你——”何文倩走过来,对秦朝阳说,“一会把酒钱给我。”

    秦朝阳说:“你们社的宋甜呢?”

    何文倩愣了一下,脱口就答:“车里吧。”

    “车停在哪?”

    “就外面那停车场。”

    “哦。”

    秦朝阳扔了酒瓶就走,何文倩这才回味过来,忙喊:“你谁啊?找她干嘛?”

    哪还有人理她。

    秦朝阳记得宋甜的车是辆大众桑塔纳,停车场黑黢黢的,所有车除了高矮胖瘦有点区别,基本都长得差不多。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辆车——

    它停在很容易开进开出的位置,车头亮灯,但车内是暗的。

    秦朝阳不疾不徐地走,辨认了下后面的车牌,又绕到车窗边。车窗内结了一层水雾,他弓着腰趴近了看,宋甜躺在车后座,头在另一边,脚对着他这头,身上没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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