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荷的房间,扎布耶怒目瞪着她。秋荷自知今天惹了麻烦,蜷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只是悄悄看看扎布耶的脸色,目光刚投向扎布耶,便看见一张满是怒气的脸,秋荷急忙躲闪开他的目光。

    扎布耶满是无奈,今天心情本来便不好,被秋荷这样一闹,更觉得心中烦闷,“你要是再敢惹出什么麻烦,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秋荷盯着他,“你就知道吼我,我就说我当不了郡主,我受不了这么大的规矩,你就不信。”

    “现在不是我信或不信的问题,而是你我都是骑虎难下。”扎布耶站起身来,“我回到北虏之后会给你找一个懂得宫中生存之道的人来帮你,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地过一个月,别等我的人来了,你却死在了宫里。”

    秋荷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谢谢你费心,就凭我的本事,还不至于死在宫里。”

    扎布耶气得脸色发白,“知道你会功夫,可是你也别太狂妄了,比你有本事的人多得是。”他推门而去,身后的门板被他猛力摔上,“啪”的一响。

    站在床边的彩衣吓了一跳,身子一颤,秋荷安慰她道:“不要怕,没事的。”

    彩衣点点头,她是温婉的江南女子,眉眼之间都是温柔,她柔声说:“郡主殿下,今天真是危险,我现在还后怕呢。”

    秋荷笑笑,“有什么好害怕的,倒是今天因为我让你受罪了,对不起。”

    彩衣忙跪在床边,“郡主殿下千万不要这么说,要不是你出手救我,可能我已经被太子妃处死了。”

    “处死?”秋荷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没有那么严重吧,我只不过是摘了她的花而已,你呢,就是在一旁看着没说话,她就会处死你吗?”

    彩衣眼中噙着泪,“我有个同伴,之前因为在太子的宴会上被一位大人调戏,太子妃恼她嬉闹不成体统,便把她杖毙了。这些年太子妃杖毙的歌姬也有四五个人了,太子爷知道太子妃脾气不好,便下令我们歌姬与府内的侍婢隔绝,可还是逃不脱太子妃的杀戮。”彩衣抹着眼泪,“彩衣的命是郡主殿下救的,从今往后,彩衣一定对郡主殿下肝脑涂地。”

    秋荷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床边,“你很像我之前的一个丫鬟,她叫翠芝,我和她从小便在一起,说她是我的丫鬟,更像是是我的妹妹,如今她在家中替我照顾我爹,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秋荷觉得心中难过,眼角流下泪来,彩衣伸手帮她拭泪。

    门外传来怯生生的声音,“郡主殿下,您让奴婢买的纸钱拿来了。”

    秋荷“哦”了一声,彩衣懂事地来到门边,推开门,接过侍女手中的纸钱。她疑惑地看着秋荷,秋荷从床上翻了下来,把角落的铜盆放在屋子正中间,她对彩衣说:“过来,把屋子里的蜡烛都熄掉,只留一盏小灯便好。”

    彩衣点点头,她一手抱着纸钱,一手擎着一只小油灯来到秋荷身边。

    “郡主,咱们……”

    秋荷朝她浅浅地笑了,“别说话。”她接过纸钱,用油灯燎着,油灯那昏暗的一豆光映照着秋荷的脸,柔和而平静,她微微闭上双眼,跪在铜盆前,眼角流下泪水。

    彩衣怔怔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秋荷睁开眼睛,长叹了一声,朝彩衣笑笑,“我刚刚告诉娘,我现在很好。”

    彩衣握着秋荷的手,“郡主的娘也不在了吗?”

    秋荷点点头,彩衣心头一紧,想起娘去世的时候,她的视线模糊了,两个女孩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夜已深了,冬郎躺在床上,窗户开着,他的胳膊枕在头下,盯着天上的星星,满脑子都是娘被北虏人抓走的情景。这画面时不时地出现在眼前,这两天出现的更加频繁。娘现在过的怎么样?如果没有当年自己一家被人诬陷,如今是不是自己也会在爹娘跟前,嬉笑打闹,过着快活日子。

    他翻了个身,盯着月影中的桌角。当年洪景林告发爹在北虏投敌,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觉得事有蹊跷,明天我要入宫去找姨母,到底怎么回事她应该知道。

    第二天一早,冬郎早早就起床了,他帮着厨房的胖厨子老王,准备好六皇子的早膳,六皇子还没醒,他便用手肘住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馒头。

    老王是个胖子,在六王府有些年头了,看着冬郎,笑了,“小聪子,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

    冬郎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意识到王胖子在叫自己。这府中的下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多把自己认成了六皇子的侍童小聪子。

    冬郎忙说:“我在想六皇子昨天心情不好,也不知道现在好些没有。”

    王胖子豁达地笑笑,“六王爷豁达,多大的事都不会击垮他,你就放心吧。就像六年前骠骑将军出事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日,我们都以为他会一蹶不振呢,可是后来他不是好好的嘛,还去宽慰惠妃娘娘呢。”

    冬郎打一个激灵,盯着王胖子,“当年是怎么回事,你跟我细说说。”

    王胖子把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抹了抹,说:“是了,当时你还没跟着王爷呢,那时候可是咱们王爷最风光的时候。他刚刚被皇上册封为六王爷,就赶上太子爷重病,朝中有人奏请另立储君,皇上也是要答应了,咱们六王爷那时候别提多高兴了。”王胖子眨着眼,往昔的鼎盛尽在他的笑颜中,忽然他的神情又黯淡了下去,“可是后来就出了骠骑将军投敌的事,皇上下令诛了李家全族,李成梁是六王爷的姨丈,这事自然影响到了另立储君的事,加之太子爷的身子又渐渐好了,六王爷就不得宠了。”他叹了口气,“惠妃娘娘那时候成天以泪洗面,命下人不许再唤六爷为王爷,只叫他六皇子,这是自掩锋芒的意思,可是府中的人谁不唏嘘啊,好好的前程都给毁了。”

    冬郎的手在桌子下用力的攥着,只觉得指甲都陷进了肉里,脸上却依旧淡淡的,“就没人怀疑是有人诬陷李将军吗?”

    王胖子忙摆摆手,一脸正色道:“这是杀脑袋的事,谁有那天大的胆子来撒谎啊,古语说的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事谁也不敢说没有,既然皇上相信了,谁还能说出个不字呢?”

    冬郎猛地站起身来,身下的长条凳被他撞翻了,门外传来一个侍女的声音,“六爷醒了,传早膳。”

    冬郎和王胖子端着早膳来到承朗房中,承朗刚刚洗过脸,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承朗的眼神在冬郎身上飘过,他朝王胖子摆摆手,王胖子退出房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与冬郎,他问:“你怎么了?”

    冬郎说:“我在想六年前我爹被洪景林告发,明明就是为了保住太子的储君之位,当时就没人识破他吗?”

    承朗先是一惊,让后惨淡地笑了,“是诬陷又怎么样?关键是皇上信了,你也没证据证明洪景林是诬陷的,这件事是个死结,谁也解不开。”

    冬郎眼中的泪水翻滚着,“可是洪景林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爹真的投敌了呢?”

    承朗叹息着拍拍他的头,“人都是乐于相信自己心中想的,皇上信他,恐怕是从一开始就希望他说的是真的吧。”

    承朗坐在冬郎对面自顾自的吃饭,冬郎的胸口上下起伏着,过了半天他的情绪平静了下来,问承朗:“哥哥,你现在没有事了吗?”

    承朗笑了,“你现在想起关心我了?”

    冬郎被他这么一说,臊红了脸,“哥哥别怪我,我是一直惦记着你的,可是早上被王胖子提起六年前的事,思绪便被带走了。”

    承朗抹抹嘴,“好了,我现在完全好了。不过是丢了一个朋友而已,我还承受得起。你跟我入宫去看母妃,出去走走,总比在这儿胡思乱想好。”

    皇宫中新绿盈目,碧空如洗,秋荷却是满脸不悦,刚刚在坤宁宫,皇后虽说和颜悦色,但是话语中却满是告诫,听着便觉得不舒服。刚才她一直低着头,心思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皇后说了些什么她根本没怎么听。出了坤宁宫的门,她便觉得通体舒畅,像是能喘得上气了。彩衣在她耳边轻声说:“郡主,刚刚世子殿下在前朝嘱咐你,见过皇后马上去跟他碰面,他即刻就要回北虏了,刚刚皇后娘娘说的多了些,此刻世子殿下怕是在前朝等急了。”

    秋荷脸上露出了笑容,拍着手说:“那个烦人的扎布耶可算要走了,咱们快去跟他道个别,真希望他以后再也别来了。”

    彩衣脸上泛了红晕,笑道:“郡主真是的,有个哥哥疼你多好,我可是羡慕死了呢。”

    秋荷盯着她的脸,“你害羞个什么劲儿?想要有人疼还不容易,没有哥哥,可以找个相公啊。”她把胳膊挎在彩衣的肩上,“放心,以后我给你找个好的,保准会好好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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