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布耶怔怔的盯着承朗,他穿着华丽的锦袍,衣服上绣着金丝盘龙。平民老百姓即便是再有钱,也不可能穿着龙袍吧,更不可能出现在宫中。只有一种可能,承朗是皇子。哦,扎布耶恍然大悟,太子名叫刘承欢,那他一定就是六皇子刘承朗了。

    扎布耶紧紧咬着牙,两腮因为用力而迸出青筋。他死死地盯着承朗,这个和我对着月亮结拜的兄弟,这个与我把酒论政的兄弟,这个我曾想着要带回北虏共谋大业的兄弟,是六皇子承朗吗?

    承朗觉得呼吸急促,渐渐的,他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那个在沧州与自己结拜的金大哥怎么会穿着北虏的官服出现在宫中。对了,冬郎曾经说过,金大哥去塔克鲁林的墓中是为了寻找一本兵书的。这就说的通了,他是北虏的世子扎布耶。

    承朗觉得鼻子发酸,他忍住眼中的泪水,他与扎布耶同时向冬郎和秋荷喊了一句,“你给我过来。”

    冬郎看向承朗,秋荷看向扎布耶。扎布耶与承朗同时迈着步子,几乎又是同时来到了他们身边。

    承朗把冬郎拽到了身后,扎布耶把秋荷推到了一边,两个人怒目瞪着对方。愤怒的眼神相接,像是能迸出火花来,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

    眼神能传递许多信息,承朗紧绷着的胸肌渐渐松弛了下来,扎布耶紧咬得双颌也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极怒之后是深深的落寞,扎布耶垂下头,拉着秋荷的手,向宫门处踱着步子。他挺拔的背影此刻看上去却是写满了颓唐。

    承朗轻声唤了一声,“金大哥。”

    扎布耶的背影颤了一下,他悄悄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接着向宫门走去,他轻轻说:“别忘了你有个哥哥叫金若荣。”

    回王府的路上,承朗都是沉默不语。回到府中,承朗独子一人躲到了房间里,不让任何人打扰。

    冬郎坐在回廊上,看着角落的绣球花发呆。邱志宏从别院过来,他黑着脸看向冬郎,“你在干什么?”

    冬郎瞟了他一眼,没做声。

    “六王爷呢,在屋里吗?我找他有事。”

    冬郎从栏杆上跳了下来,拦在邱志宏面前,心中憋着的烦闷被这张臭脸全都激发了出来,他小声说道:“你找六爷干什么?他乏了正在休息呢。”

    邱志宏把他推到一边,“你小子给我让开,我找六爷商量怎么去救小姐,跟你说不着。”

    冬郎来了脾气,他拽着邱志宏的脖领说:“你要救秋荷,我刚才看见她了,咱俩商量怎么救,你别在这吵的六爷不得安生,咱们去别院说。”

    过了两个垂花门,冬郎与邱志宏来到了别院。邱志宏甩开冬郎的手腕,满脸不耐烦地说:“你小子是不是故意跟我找茬呢?我现在没有那个闲心陪你解闷。”

    冬郎冷笑了一声,怒火早已涌到了胸口。这几天他便觉得不顺心,今天在宫里遇见秋荷,更让他心绪不宁,正想找个地方发泄,邱志宏便撞到了枪口上。他说:“你现在着急就秋荷了?他被北虏世子抓走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事后逞什么英雄?”

    邱志宏朝冬郎脸上扇了一个巴掌,“你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我了?”

    冬郎咬着牙,把墙角立着的一根长柄扫帚握在手上。

    邱志宏笑了,“你想跟我打呀?好啊,我就陪你练练。”

    他也拿起了一柄笤帚,脚尖在地上画着圈,轻轻转动着身子。

    冬郎向他扑来,邱志宏没怎么费劲便躲了过去。冬郎又扑来,邱志宏稍稍弯腰,便完美地闪开了。

    冬郎不停地袭击,邱志宏手中握着笤帚,像是在漫不经心地扫地,冬郎手中的棒子却没有一次落到他的身上。

    过了有半个时辰,冬郎累了,他浑身上下流着汗,蹲在桃树下喘着粗气。

    邱志宏蹲在他面前,直直的盯着他,“小子,气顺了吗?”

    “没有。”

    邱志宏笑笑,“可是你却累了,明天开始每天提水、劈柴、蹲马步,身体练好了我再跟你比。现在能告诉我小姐的情况了吗?”

    冬郎把目光投向一边,“我和六爷在宫中遇到了她,她成了北虏的郡主,明日就要被接入宫中了。”

    “小姐成了北虏的郡主?为什么?”

    冬郎说:“我猜是真的郡主没找到,便用秋荷顶包了。”

    太子府内,东暖阁中的帷幔在微风拂动中轻轻飘扬着,像是彩色的云,还带着香。扎布耶却是眉头紧锁,面目阴沉。他对太子说:“等明日郡主被送进宫内,我便要启程回草原了。”

    太子说:“请世子转告忠义王,请他放心,永州交接的事,稍后朝中会派专员与北虏商讨具体事宜,绝对会让他老人家满意。”

    扎布耶笑笑,“我们自是放心的。”

    “世子好像很累。”

    扎布耶点点头,“我觉得乏了,我想先回去休息。”他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太子躬身送行,他苍白的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冰霜,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世子殿下,我们的约定还算数吧。郡主的事请放心,我还会尽力找的。”

    扎布耶浅浅的笑了,他微微侧过脸说:“太子原来一直担心的是这个。放心,我父王要的是永州,只要永州到手了,交易就算完成,北虏的十万精兵随时听候太子调遣。至于郡主……”他顿了顿,“被送入宫中的便是郡主,太子要自己相信,更要让别人也相信,不要再在外面浪费精力了。”

    太子微微抬起眼,愣了一下,随即又浅浅的笑了,“世子早些休息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扎布耶遣散了所有的侍从。门窗紧闭着,屋外明晃晃地阳光透过纸窗变的柔和了许多,照在桌子上的青花瓷杯上,杯口的云纹图案,像极了承朗衣领上的龙纹。

    扎布耶觉得心底的火苗在蹭蹭的往上涌。他的胳膊在桌面上划过,杯子被他摔到了地上,碎了。

    他盯着那些碎片,眼中泛出了泪光。

    门外传来争吵声。

    两个侍卫拦住秋荷,“世子殿下有命,不让任何人打扰。”

    秋荷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带着一股寒意,“你们两个给我滚开,别逼我出手。”

    两个侍卫相视一笑,其中一个说:“就你一个小丫头,还想怎么样?”

    秋荷跳了起来,双脚重重的踹在那人胸口,那侍卫摔在地上,手捂在胸口上,脸颊憋得通红,一张嘴便喷出了一口血。

    另一人见状把腰间的刀拔了出来,“嘡啷啷”一响,身后的门却开了。

    扎布耶黑着脸站在门口,凌厉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滑过,那两人顿时灭了气焰。

    扎布耶看着秋荷,冷冷地说:“进来吧。”

    秋荷推开扎布耶扶在门框上的手,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圆桌旁,她冷不防地看到地上的茶杯碎片,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世子殿下已经达到目的了,还有什么不痛快的?”

    扎布耶关上房门,来到圆桌旁,胳膊重重地支在桌子上,眼中带着愤怒,死死地盯着秋荷的眼睛。

    秋荷觉得后背发凉,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凳沿。

    扎布耶冷冷地问:“我的目的是达到了,你来京城的目的达到了吗?”

    “达到了,我杀了刘平安,就算是给我娘、我爹和我哥报仇了。”

    扎布耶冷笑了一声,目光垂了下去,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你是个连杀人都不怕的姑娘,却怕入宫做王妃?你知道吗,如果你要是敢弄出什么纰漏,我北虏大军就会直捣京师,到时候中原死伤的人数是无法计量的。”

    秋荷眼中燃着怒火,“我不是怕,是不愿意。”她冷笑一声,咬着牙,“就算我以北虏郡主的身份嫁给六王,北虏就会永远不侵犯中原吗?你们都是豺狼的心,吃人不吐骨头的,多少土地能喂饱你们呢?”

    扎布耶的双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你懂什么?你说我们豺狼野心,这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这是自然规律。如果你们足够强大,我们还会来攻打你们吗?告诉你,即便不是我们主动来攻打,你们的人也会舔着脸来把土地送到我们手上的。因为你们人心不齐,所有人都只为了自己的利益打算。”

    秋荷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扎布耶,“你说有人主动把土地送给北虏,是谁?”

    扎布耶意识到自己多话了,眼神闪躲开,“总之,此次联姻的事并不是我们北虏挑起来的,你要是怪也别怪北虏,到嘴的肉没有不吃的道理。我还难过丢了一个妹妹呢,这是你的命,你就认了吧。”

    “我凭什么认?”

    扎布耶吼道:“你别不识好歹,要不是我,你早就被抓进大牢里处死了。”

    “算了吧,要不是你,我早就跑了。”

    扎布耶的牙咬得吱吱响,“不愿意干你就滚,看看出了这个门有没有人来抓你。不怕死的你就走,我不拦着,反正北虏马上就会发兵,会有很多人给你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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