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好了!徐昭仪带人闯进来了!”

    听侍女这么一说,秦淑妃把手里的瓜子往盘子里一摔,手往桌子上一拍,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难看了,“好大的胆子!说不见,她还硬闯了!”

    她话音落下没多久,就见徐氏进来了。进来了之后,也不看她,更不行礼,直接从她面前走了过去,站定之后,徐氏自顾自地打量着秦淑妃住的千禧殿,口中发出赞叹的声音,笑道:“姐姐这千禧殿不错啊,冬暖夏凉的,屋子也大。”

    秦淑妃听罢,更是气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一个转身,与徐氏面对面,压着一腔怒气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徐氏一笑,凑近了她的耳边,笑得眉眼弯弯,朝着她耳边轻轻吐气,“秦氏,你到太后面前告我状的时候,可想到有今日?”

    “你……”秦淑妃气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徐氏冷笑一声,从秦淑妃身边走过,状似不在意地提到:“若我之前还忌惮你几分,就为着太后娘娘。如今……”她没再说下去,径直走向了秦淑妃刚才坐的位置,坐了下去,宛如自己才是这千禧殿的主人。

    “你……”秦淑妃伸手指着她,话也说不出来,手抖得像个筛子。

    “我什么我?”徐氏坐在椅子上,摸着自己渐渐圆滚的小腹,脸上笑得甜蜜,然后笑声越来越大,笑得似乎开心极了,“你倒是说啊!”

    徐昭仪的嫣红的唇咧得很开,像一朵盛放的彼岸花,她的笑声蔓延在千禧殿内,回荡着,久久不绝。

    彼时,郑旭正在大殿笃恭殿批阅奏折,却见有小太监匆匆赶来,与胡公公耳语几句,胡公公面露难色,又向郑旭的方向望了几眼。

    “说罢,什么事。”郑旭头也没抬,手上的笔也不停,依旧在批奏折。

    “皇上……”胡公公一手拿着拂尘,弓着身子,毕恭毕敬,脸上是化不开的愁,似乎欲言又止,“是徐昭仪移宫的事。”

    “哦?”郑旭听到这里,笔尖一顿,依旧没有抬头,但是若有兴味地问道:“她看上了哪?”

    “回皇上,徐昭仪娘娘看上了秦淑妃娘娘住的千禧殿,如今已经派人在往里搬东西了。”

    “哦?”这回郑旭彻底来了兴致。

    “可不是!”胡公公如今眉头都要皱一块了,说道:“现在秦淑妃娘娘就在您殿外跪着,说要向您讨个公道。”

    “两头犟牛顶一块去了!”郑旭哈哈哈的笑着,伸手摸了摸眼角,眼角都笑出了泪珠,但笑过了之后,他还是一本正经的说:“就由徐昭仪去吧。你带个话给秦淑妃,就说朕的意思是,紧着徐昭仪那边,叫她先忍一忍。”

    胡公公得了令,就出去传话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对郑旭说:“皇上,秦淑妃在殿前哭着,还是不肯离开。”

    郑旭抬头,看了看这毒辣的日头说:“要跪就给她跪着吧。”说完也不再关心,继续批奏折。

    没过多久,又有内侍来传话,说秦淑妃走了。

    徐昭仪移宫千禧殿当夜,郑旭就去了千禧殿。郑旭一进屋,就听见徐妆洗久违的笑声,有人在那绘声绘色地说着什么。

    郑旭听着,也不知为什么,心里也开心不少。他站在不远处,雕花的格子旁边,静静听着,示意身边人不要说话。

    “她秦淑妃不是说要一直在皇上面前长跪不起,一定要让皇上治咱们昭仪娘娘的罪?不是说,皇上不同意,她就不起来吗?结果呀,你们猜怎么着?她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让她以前在咱们娘娘面前威风!这回可连头也抬不起来了!”

    “可不是?皇上宠咱们娘娘!”这是悄儿的声音。

    “赏。”徐氏说完,说完屋子里又是一阵笑声,徐氏的笑声清亮,在一众笑声中尤为特别。他听着,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脚在地上划着圈子,平时冷峻的脸上也扯出一个弧度,忍俊不禁,轻笑一声。

    “谁?”有耳朵尖的丫鬟听见了,问了一声,郑旭也不再躲着,从暗处现身。一众太监宫女吓得赶快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她背对着郑旭,听见是郑旭来了,她微微转头。那烛光清亮,在她的脸上打上银辉,她的眸子也格外清亮。许久不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她脸上的笑意还没收。郑旭见这情景,心里像是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碰着了,舒服极了。

    见她要起身,郑旭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伸手按住了她的肩,声音温柔如水:“你身子不方便,不用起身。”

    她抬眸看了郑旭一眼,纤长的睫毛像一片小扇子,微微抬起,又垂了下去,脸上的笑意难得没收。她手上继续着挑选金步摇的动作,今天这些刚又赏了一批给她,让她先挑,挑完了,各宫再挑。

    郑旭拿起一只钗子,看了一会儿,往她发髻里插入,一边插着,一边轻轻替她理了理额间的碎发,笑着说:“这支衬你。”

    她的眼在铜镜里细细打量了一会儿,而后不妨对上郑旭一直没有移开的目光。郑旭一时有些紧张,移开了目光。只听她说:“我今日这样大闹,你也不生气吗?”

    “不生气。朕还怕你不闹,怕你整日憋着,怕你整日不开心。”她从铜镜里看到,郑旭双手说话时背在身后,眼神在屋里随意打着转转。她听罢一愣,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她垂下眼,站起身来说:“皇上坐着,臣妾去把备好的百合粥端进来给您。”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郑旭望着她的背影发愣。

    又过两月,没想到被赶到流芳阁的秦淑妃也传出了怀孕的消息,秦淑妃请求皇上换回千禧殿,听闻皇上思虑半晌,驳回了秦淑妃的请求。

    如此厚此薄彼,这后宫的风,就吹到了前朝。刚下朝,秦大人步履匆匆往前赶,看见了那个为首的身着紫色朝服,配以玉带銙饰的背影,口里喊着:“魏大人请留步!”

    走在前面的魏大人顿住了脚步,他身后的几个身着朱红色朝服的墙头草也跟着停住了脚步。秦大人走得急,头顶的乌纱帽跟着一晃三晃,他来到魏大人身边,拱手作揖道:“魏大人对昨日之事,可有耳闻?”

    魏大人沉吟一会儿,对身旁的一众大臣们说道:“诸位同僚,今日就先到这,我魏某还有事要谈,对不住,先走一步!”说罢,就一只手扶住了秦大人的肩,一只手往小道上一伸,说道:“来,秦大人这边请。”

    走了几步,渐渐远离人群,秦大人才说道:“这妖女徐氏让老夫女儿受辱,无疑就是让老夫受辱!她这个没来路的妖女也敢骑在我们头上!”说罢一脸痛心愤懑,恨不得要往自己身上捶上几拳的架势。

    魏大人轻叹,一摸胡子,说道:“如今,更紧要的并不是这个。”他说罢,伸手在空中一指,“要紧的是万万不能让这妖女生下孩子!如今她没来路,若等她生下孩子,不就有来路了吗?皇上如今以大丧未过不能迎娶新后的理由一直搪塞着,但是大丧三年,三年里谁也不知道徐氏会不会成气候?”

    “不错!万万不能叫她生下孩子!”秦大人怒道,“魏大人,为民除害,还请您支个招。”

    魏大人背着手,中年人有些发福,腆着个肚子,眼睛眯起,说道:“请徐大人放心,这事儿由老夫来办。”

    “娘娘!”丫鬟步履匆匆地走进了魏贤妃的宫里说道,“魏大人给您送来一面镜子,要您好好看看。”

    “是吗?我父亲送来的?”魏贤妃接过镜子,仔细看看也就是一面普通的铜镜,她拿着镜子颠来倒去,没看见有什么别的,就是比她现在用的这个要厚一些,重量也轻一些,她又颠了颠,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如说有异常,有细微的摩擦声音,但是几乎不可闻。其他的,几乎是一样的。于是皱了眉说:“我父亲可说什么别的了?”

    “没别的了。只叫奴婢亲手交到您手里。”侍女摇摇头,就在说话间,魏贤妃的指甲扣到了一个小凸起,她的眼睛莫名睁大,但是她也不动声色,说道:“本宫知道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等众人走完之后,魏贤妃才轻轻按下那个按钮,按下这个按钮的同时,镜面整块地掉了下来,魏贤妃一手托住,只看见在镜面的凹槽里有一个纸包和一封书信。

    她把镜面轻轻放桌上,拿出了书信,开始读起来,这信上的字迹确实是魏大人亲笔。她默默地读着信,读到一半,又伸手拿起这个纸包,摸了一下,放到鼻子下方不远不近的位置轻轻嗅了一口,又赶紧把纸包放远了,继续读信。

    等读完了信,她把这个纸包放到了妆奁最底层锁了起来,又吩咐侍女端个火盆子进来,当场烧了。

    她又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宣人备轿,往秦淑妃现在在的流芳阁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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