樾涿方才经历过一番和图乐的对话后还有些惊魂未定,忙带着图乐妥妥地回了乐府,恰好碰上乐榭之在画楼那里抚琴。

    图乐本就算不上是个正常人类,有些时候连个正常的妖都比不上,再加上她才兜兜转转出了深山老林不久,自然不会通晓琴棋书画这些被人类津津乐道的事物。

    因此看到乐榭之认真投入地抚琴也就是觉得新鲜好奇罢了,完全听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就算有人耐着性子把这所谓的意境一一“解剖”给图乐,那也还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倒是樾涿这只还似乎懂些琴音,认认真真地听完了一曲后,一双眸子还露出了几分赞叹,图乐却不知这好似天外飞仙的节奏从何说起……

    图乐转头看向面向着乐榭之的一池菡萏,有些若有所思……

    春季的夜晚来得不早不晚,刚刚掐好时间的夜幕呼啦啦降临了。

    春天的晚风带着属于暧昧的气息,温柔柔地将阴沉的灰云撩开来,月光盈盈溢出了浓云,倾泻而下,往这清水池子里一洒,如碎金般,随风伴着水纹沉浮不定。

    乐榭之和樾涿都归房了,只剩了图乐有些闲。这府中丫鬟下人也不多,搭配这偌大的府邸,一人陪五六七八间房还有余,也太空荡了,图乐琢磨这倒是比较适合闹鬼,半夜醒来没准自个儿先把自个儿吓死了。

    发了一会儿呆,图乐慢吞吞起身出了厢房。

    乐榭之喜静,闷在自己房间内无非抚琴描画,而且他带病在身,春天的夜晚湿气重且寒气袭人,也是不能出来到这画楼对着这大帮菡萏大发一通灵感的。

    而樾涿也没见着出来透透气……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清水池砌得很规矩,简约宽敞舒适,并没有刻意去追求那种突兀另类之风,想必这荷花住得也愉悦。

    图乐趁着月亮还未躲进被窝,走上水榭,蹲下。

    图乐走得是格外小心翼翼,担心一个脚滑就不好运地入了水和这大红花们做了伴,她又不是这水植,何苦这一汪水一把泥浆的养着?

    面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和大片凌于碎金湖水,挤挤挨挨的荷叶荷花,图乐伸了一只胳膊出来,指尖轻轻戳了戳一颗娇嫩嫩、俏生生的菡萏。

    没有动静。

    图乐小声问道:“小花妖?在不在?”

    然而依旧寂静一片,月光如流水,静静地泻在这一片朦胧上。夜起的青雾浮在池面,在牛乳中洗过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生,连虫子们也没有哼唧一下。

    图乐见这小花妖如此不给面子,去了一趟画楼取了一只狼毫毛笔来,鼓鼓囊囊吸饱了墨汁,黝黑发亮。

    图乐把玩了几下欲拿这墨笔吓唬吓唬这闭门不出的小花妖,却见小小的狼毫笔似乎起不到什么威胁,图乐利索地转身去了一趟乐榭之的书房,脚步生风。

    赶巧乐榭之在酝酿写诗,才拿起一支鼠须笔,写下“红莲赋”三个字后,就见到图乐风风火火地进来,满目诧异地看着图乐双手居然直接把自己的墨砚端走了去,又风风火火地甩下一个背影就离开了。

    乐榭之呆愣了片刻,浅浅笑着摇了摇头,轻咳三两下:“小乐姑娘真是有活力呐,咳咳……真好......”说着重新拿了墨块和砚台,又继续慢慢磨了墨汁......

    “你出不出来?再不出来我可就泼墨了。”图乐举着沉甸甸的砚台,心里底气也足了,像刚刚举着只小狼毫笔算什么事儿,老鼠见了连屁也懒得给一声。

    “别,别啊……”一道脆生生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整片池面上的菡萏泛起荧荧光色,和月光相衬得恰好。一道人影渐渐出现在圆叶丛间。

    一只身影拖着绢纱红边浅白拽地裙,下半截还带着波纹水色,上半身穿着渐变妃红色的上裳,还披着藕荷色半透明披帛......

    这十七八件的模样看得图乐直了眼,这么复杂了去的衣着也只有这类植物妖怪没事会化来穿。

    不说别的,要是这搁在人类或者其他妖怪身上,光是穿衣服就个大问题了,若是有能耐的穿得上去,却也不一定能有功夫把这身装扮扒下来。

    走进了看身上还挂着用红绸系住的镂空琉璃球,真可谓是繁冗得紧。

    “早这么做不就得了!”图乐见此腰也不弯一下,直接手一松,砚台这倒霉孩子就“咚!”地一声落在地上,这砚台也是硬气,愣是没碎,只是溅了几星几点墨汁来。

    一位盘着双环发髻的小女孩走在水面上,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图乐跟前来。

    恕图乐眼拙,看不出这算凌波微步。

    小女孩鹅蛋脸、小个子,看上去竟还不及及笄之龄,不过也仅仅是看上去罢了,妖怪的年龄一直是他们自己的秘密,就好像女人对她们自己的年龄也是常常三缄其口。

    图乐问道:“小花妖,藏在池子里头很好玩?”

    却见到小花妖一把囚住了图乐的手臂,乐呵呵地道:“我是妃雾哦,妃红的妃,雾气的雾,平时叫我阿妃就可以了,阿榭就常常这么叫我的,姐姐呢?”

    图乐暗自嘀咕着,原来这还是一位爱喝墨水的小花妖呢。

    “图乐,”图乐对那声姐姐不置可否,能被妖怪成为姐姐的机会可不得多得。

    “小雾,你就一直待在这里?”

    图乐没有叫“阿妃”,而是想了想后叫了“小雾”,她记得有人说过,叫女孩最好别和男生叫女生的称呼一致,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小花妖口中的“阿榭”想必就是乐榭之了,既然他叫她“阿妃”,图乐就觉得她还是换一个称呼为好。

    妃雾自顾自地滔滔不绝地讲道:“嗯,是啊,有时候和阿榭聊聊天,听阿榭吟诗,抚琴,阿榭最喜欢看我和这他的琴声伴舞了!姐姐你要看吗?”

    图乐:“.......”

    “不用了……”

    这小花妖脑子有多大图乐想她自己应该晓得了,图乐都不好意思说她脑子长了蚕豆大,姑且就是绿豆的样子,说白了感觉是养了一脑袋半死不活的草履虫。

    这问一就说二三四五六七的性子可不多,图乐觉得她要是再问下去,这位小花妖估计能把日常的吃喝拉撒都给抖出来了。

    图乐见每每小花妖说道乐榭之时都笑意盈盈,眼光烁烁,转头看到一池碧水上的菡萏,一派欣欣向荣,支支气势汹汹,都像学着炮仗冲到青云上去了,看得图乐是心惊肉跳。

    图乐记得有人说过,爱情是□□,但也有人说过爱情是把猪饲料,看样子,果真不假……

    图乐发着呆随口一问:“你为什么不叫他阿之?他最后一个字是之啊。”

    “叫阿之像是叫老鼠的名字一样,还是叫阿榭好听嘛……”

    图乐:“......”

    图乐决定不能再和这个小花妖乱侃了,侃多了掉智商。

    认真地看了看这朵菡萏妖,图乐突然开口道:“其实你一直在用自身的灵气供养着乐榭之吧?”

    “是啊!”妃雾大剌剌承认道。

    图乐叹道:“小雾还真是大方啊……”

    见着这朵萌得一塌糊涂的小菡萏,图乐本想顺道一路拐走小雾的,不料这个小屁孩一心都已经系在了那个文弱画师身上。

    “那个画师......”

    “小图姐姐,阿榭他可不是画师,他是很厉害的乐师哦!”妃雾纠正道。

    图乐重复了一遍:“乐师?”

    “嗯,他其实是总管这个合娲国的音律之事呢,十多年前就是了,阿榭他很小就是大乐师了,我也就是十前年入住这个池子的。”

    图乐奇道:“你才十多年?”

    妃雾嘟囔着:“嗯,其实我连个花妖都算不上,是姐姐你自己叫我花妖的,我顶多算个小花精,本体还没化人形呢。最多凝个人形出来逛逛,大多时候我还是只能化成菡萏老老实实待在池子里头的。”

    “你实力不济,怪我高看了你咯?喏!你的本体就在那里,小心我直接把你切成薄丝儿用紫砂锅煲粥了!”然而对上妃雾那双透亮,美得无辜的粉色眸子,语气软了下来,图乐觉得她的威胁已经没有什么威慑力了。

    无奈之下,捏了捏妃雾糯米糍粑般的脸颊,又戳戳耳际那莲花瓣化成的几瓣水红:“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

    “嗳嗳嗳,小图姐姐,等等!我想问姐姐是怎么发现我的,要知道我一般凝不成人形的,再加上自己本身还不算妖怪,连妖气都没有多少,他们根本发现不了我的,可是姐姐又是怎么发现的?”

    图乐看着这朵菡萏精冒冒失失地追上她,一脚踩在水榭旁被水沾湿了的地方,爽溜溜地滑了一跤,露出一双光脚丫子,还戴着金铃脚镯,发出“叮铃叮叮”的声音。

    然后图乐咬咬嘴唇,弯下腰,冲着妃雾伸出一只手,把她一把拉了起来,神秘兮兮地说道:“其实我一进来就看到你在探头探脑望向我们这边了,你不凝人形并不代表我就看不到你啊。”

    旦日清晨

    樾涿伸了个懒腰,极尽魅态,火色的眼眸甩了一个媚眼,妖娆性感的模样成功让路过的两位人类小丫鬟和三只杂役猫妖捂住鼻血四溅的鼻子狼狈回去了。

    樾涿很是满意看了这般效果。

    回头见到揉着惺忪睡眼出来的图乐,樾涿眯着带了笑意眸子道:“昨晚小图睡得如何?”

    “还好。”

    然而图乐一放下手,樾涿就看见图乐眼睛下淡淡的青灰色。

    樾涿难得从他那□□上天的眼睛里露出关切地神色问道:“小图,你不舒服么?”

    “没什么”,图乐打了个呵欠,“只是昨晚碰到到一只单细胞生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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