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的登位大典十分热闹,玄素到的的时候,天宫之中已经聚集了许多仙人,他们都在热切地讨论着不久前发生的大事,什么雷戟叛逆,九天玄女觉醒等等之类的。

    毕方化作人形跟在玄素身边,两人一道步入宫殿,那些仙人兴高采烈地议论着九天玄女,却无人认识她。玄素带着毕方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入座,端起酒樽就要开始饮酒。

    毕方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主人,你别再喝酒。”

    玄素面色隐隐露出些不悦之色,“怎么我连喝酒的权利也没有了?”

    “借酒浇愁愁更愁。”毕方的语气平缓,“主人,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细辛说不定已经……”

    “胡说!”玄素打断毕方的话,“细辛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你一直在巫山守着,不也是他安排的吗?”

    “是他安排的。”毕方沉声,“可他也对我说过,他为了从混沌血阵里救你出来,遭到了血阵反噬。”

    “他说过是什么反噬吗?他说他会永恒寂灭吗?”

    “没有。”

    “那他就一定会回来。”玄素口吻笃定,仰头便饮下一口酒。

    这些日子,玄素从毕方口中也听到了一些过去之事。她之所以能够活下来,的的确确是细辛救了她。毕方说,上古众神封印暗灭影魔启动的是第一阵法,而细辛启动的是第二阵法。

    细辛为何会知道混沌天神盘古留下的第二阵法?她不懂,她只知道,混沌血阵的第一阵法是利用众神的元神献祭,从而达到重新封印暗灭影魔的效果。细辛的本体建木树上镌刻的也正是第一阵法的启动方式,那么细辛又从何处得知第二阵法的?

    毕方说,第二阵法其实就是用五行之力来进行献祭,便可达到封印暗灭影魔的效果。

    细辛是在众神已经启动第一阵法之后,方才领悟第二阵法,继而凭借自身木系身份,以神识连通木神句芒,并以句芒的木神之力,强行启动第二阶段。只可惜,五行献祭缺少其他四行,第二阵法失败,暗灭影魔被第一阵法封印,众神元神献祭永恒寂灭。

    尽管如此,细辛却以第二阵法的木行之力换取了玄素元神不灭。

    之后,细辛便将伏羲八卦轮和女娲牵魂丝置于钟山,命烛阴在那里守护神器。

    他又将玄黄剑和紫金神绦置于巫山神女峰,命毕方在巫山守护,然后,细辛便消失了……

    这一切,都是玄素觉醒之后,从毕方口中得知了。

    而小伟之所以会在钟山醒来,他的真实身份也呼之欲出。小伟即是女娲牵魂丝,他是一件上古神器,经年累月吸纳精气,便逐渐修得神识,化身成人。

    女娲牵魂丝的作用,便是可以牵引魂魄,令死物获得元神,继而化身成人。

    因为小伟是上古神器,所以即便是流光镜,也无法照出他的真身。而他自己,恐怕还一无所知。

    细辛到底去了哪里?他又是从何得知混沌血阵还有第二阵法的?

    玄素想到这些,便觉得心烦意乱,有时甚至又会想到青崖,只因她脑中不仅有玄素的记忆,也有樱宁的记忆。她爱了两个男人,一个是细辛,一个是青崖,她甚至还跟青崖生下了莫离。她思念细辛,渴望找到细辛,同样也会回忆起曾经和青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玄素喝了一口酒,越发觉得苦闷,她怎么会爱上两个男人呢?偏偏都是那样刻骨铭心的爱,放不下,也忘不掉。她对青崖冷漠无情,也不过是为了提醒自己,既然觉醒了,就要对细辛专一。可事实上,她仍然会思念青崖。玄素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腻腻歪歪,藕断丝连,这也舍不下,那也放不了,她过去分明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喜欢谁就喜欢谁,讨厌谁便讨厌谁,哪里会像现在这里?

    看来她以樱宁身份而活的这两千年的时光,影响还是太大,以至于把她的性格都变得黏糊起来,一点也不干脆。

    玄素“当”一声搁下手里的酒樽,站起身,对毕方道:“我出去走走,你别跟着我了。”

    毕方驻足,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摇头叹气。

    **

    玄素走出宫殿,在这天帝宫的花园中随意散步。这里曾经是她父神和母神居住的地方,如今已经易了几任主人,就连花园里的布置,也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她行至花池边,盯着花池里的假山幽幽发怔,“细辛……你到底在哪里呢?”

    “母亲!”莫离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

    玄素转过身,看到了莫离,却并未看到青崖。她眸光微微闪了闪,说道:“莫离,你来了。”

    “母亲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莫离走到玄素身边,少年的身高已经和她不相上下,也许再过不久,他就可以长得和他父亲一样高了。

    “哦,里面太闷,出来随便走走。”玄素移开眼,目光看向花池。

    莫离忽然开口:“父亲不见了。”

    “什么?”玄素惊诧地转回头,“青崖不见了?”

    “母亲还会惦记他吗?”莫离一瞬不转地看着玄素,“还是母亲心里仍然想着那个细辛?”

    玄素板着脸孔,不悦道:“莫离,你怎能用这样的语气对母亲说话?”

    莫离眨眨眼,身体忽然急剧变小,又变成了十岁时的样子。小莫离展开双臂,一下抱住玄素,软绵绵地喊了一句:“娘亲。”

    “莫离……”玄素一颗心顿时软了下去,伸手抚摸小莫离的脸蛋,“故意变小了,好跟母亲撒娇吗?”

    “娘,莫离想问你一个问题。”小莫离仰头,眨巴眨吧黑漆漆的大眼睛,“如果细辛回来了,你真的不要父亲了吗?”

    玄素表情紧绷,紧抿双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娘,莫离想让娘和爹在一起。”小莫离眼巴巴地望着玄素,充满了期盼。

    “莫离……”玄素的神情有些许哀伤,“你过去不是不肯认他这个父亲吗?”

    “以前莫离不懂事,其实爹真的很好了。槐林叔叔也好,可是槐林叔叔已经不在了,我希望娘和爹在一起,希望有一个完整的家。”

    玄素心头涌上一阵酸楚,蹲下身抱紧了莫离。

    莫离将脸埋在玄素颈部,“娘,不管那个细辛能不能回来,我都希望,娘能和爹在一起,你们……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

    玄素心中万分矛盾,脑子里好像有两股力量在彼此拉锯,一边是对细辛深刻的感情,一边则是对莫离和青崖难舍的纠葛。到底该怎么办呢?

    莫离又抬起头,一脸祈求地说:“娘,你去把爹找回来吧!”

    “你爹去哪里了?”

    “他说不想看到娘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要去灵山隐世,再也不出来了。”

    “什么?”玄素登时瞠目,“他都这么大的人,还这么胡闹!”说罢,她丢下莫离,拂袖而去。

    莫离扬声,“娘,你去哪里?”

    “去找你爹。”玄素头也没回。

    莫离一直站在原地,直到玄素看不见了,他才变回了少年的模样,嘴角微微扬起,轻声道:“父亲,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

    玄素驾驭着毕方来到了灵山脚下,抬头看了一眼这座隐在云雾之中的仙山,微微蹙眉,“这么大,怎么找呢?”

    毕方道:“主人不妨飞到高处去看看。”

    “可这里都是云,飞到高处也看不见。”玄素祭出玄黄剑,对毕方说:“你体格太大了,骑着你碍事。”

    毕方一时无言,半晌才道:“长得太大,是我错了。”

    “对,都是你的错。”玄素踩到玄黄剑上,“还是御剑方便点,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毕方只得老老实实等在灵山脚下。

    玄素御剑飞上灵山,在云雾层中绕了许多圈,终于在一处山谷的溪水边发现了青崖。他盘腿坐在溪边的一块巨大青石上,双眸紧闭,面目沉静。

    “青崖?”玄素落在青崖身边,收了玄黄剑。

    这里绿树参天,溪流潺潺,一派盎然生机,只是青崖盘腿坐在大青石一动不动,仿佛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青崖?”玄素跳到大青石上,伸长脖子看着他的脸,“你听不到我说话吗?”

    下一秒,青崖陡然睁开了眼睛,瞳仁不再漆黑,而是染成了碧绿色,像是一片碧波,绿得纯粹,仿若这一片茂盛的山林。

    “你……”玄素吃了一惊,又看到青崖眉间的莲花绿叶纹一点点隐了去,而后变成了一株建木的树纹。

    建木,乃是上古神木,生长于昆仑山之巅。

    “青崖……建木……你到底是谁?”玄素满眼震惊,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他一把拉她入怀,身形一转,将她压在大青石上,低头便封住了她的唇,舌头撬开他的嘴唇,闯入她口中。

    “唔……”玄素瞠目,用力拍打他的肩膀。

    他不肯松开她,吻得更深,仿佛要将她的呼吸全部夺走。大掌更是解开她的衣带,伸入了她的衣裙里,抚摸她的身体。

    他的掌心略带薄茧,抚过她的肌肤,在她的身上惹出一阵阵酥麻的颤栗。

    “不……”她避开他的唇,急喘了一口气,“青崖,不可以!”

    他在她耳边轻喃,“玄素,我是细辛。”

    “什么?”玄素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是细辛?那青崖呢?”

    “我也是青崖,我遭混沌血阵反噬,轮回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世牲畜,第一万世才脱胎于青崖。我一直想不起过去的事,直到刚才,我的元神才被祁华唤醒。”

    十多万年前,细辛安排好一切后,知晓自己将遭到混沌血阵反噬,便将一切都交代给两名师兄祁华和明巫,嘱咐他们有朝一日待玄素觉醒,方可唤醒他的元神,否则他的反噬便将继续进行下去,再轮回九千九百九十九世牲畜。

    而后祁华找到细辛第一万世的青崖,将青崖收为弟子,悉心教导,直至青崖晋入凡神。只因九天玄女迟迟没有觉醒,所以祁华没有唤醒青崖。谁也没有想到,一万年前会发生神魔大战,祁华寂灭前以元神之力封印了幽夜体内的恶元,同时在灵山留下的一缕神识,期待有朝一日青崖能来到这里,将他的元神唤醒。

    方才,他在此打坐,元神出窍,便感应到了祁华留在灵山的神识。

    祁华对他说:“青崖,我是祁华,其实我并不是你的师尊,而是你的师兄。你本名细辛,乃是昆仑山上一株建木!”

    玄素听他说完,眼中早已染上泪光,轻抚着他的脸颊,哽咽道:“你真的是细辛?你轮回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世牲畜?”

    “是……”细辛握住她的手,深深地凝视着她,眸光闪动,包涵了无限的深情与难舍。“玄素,我很想念你。”

    “细辛!”玄素紧紧抱住他,哽咽道:“对不起,让你是受罪了。”

    “不,为了今天的重逢,一切都值得。”他捧着她的脸,重重地吻下了下去。

    两人唇齿相缠,难舍难分。

    正在这时,天上传来一阵巨响。

    两人一惊,抬头看去,便见灵山之上的云层正在一点点散去,露出一个形状诡异的苍穹,幽暗的天空仿佛被巨斧劈开了一道裂缝,无数的黑气正从裂缝里涌了出来,仿佛有人在肆意地狂笑着。

    “哈哈哈哈……我打不过九天玄女,自然有人能打败九天玄女,哈哈哈哈……”

    玄素大震,“是雷戟!他破除了辛秘界的封印,又一次把暗灭影魔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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