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十二月份,学工处就在晨会上动员每个班准备学校的春之韵元旦晚会的节目。大家既期待又兴奋,课余讨论最多的就是春之韵元旦晚会的节目。周五的班会课上,庄老师问班长支远航:“我们班打算报几个节目?分别是什么?”支远航挠了下头尴尬地笑笑:“文艺委陶芝具体负责,我还不是很清楚。”

    陶芝满脸阴云,低低地:“还几个节目呢?咱们班一个也没有!”

    “一个也没有?”庄泽斌惊奇地重复一遍,“不是学工处要求每个班最少要出一个节目吗?”

    “是啊,咱们班怎么办?大家都不愿参加节目。”陶芝求助地望着庄泽斌。

    “好办!”庄泽斌在教室里来回地走着,“大家不是都不愿登台吗?那就全上,集体合唱《团结就是力量》。”

    “《团结就是力量》是谁的歌?”不知谁小声地问了一句。

    “是周杰伦唱的吗?怎么没听过?”

    “听歌曲的名字,应该是‘舶来品’,是帕瓦罗蒂唱的?”

    ……

    庄老师听着学生的议论,叹了一口气,走到讲台,打开电脑,搜出歌曲《团结就是力量》。

    把歌曲介绍完后,又让学生随着电脑里伴奏唱了几遍。陶芝举手站起来说:“老师,我们能不能换一个歌?”

    “换什么歌?”

    “换《我相信》行吗?是杨培安演唱的。在2014年南京青奥会上,杨培安又唱了这首《我相信》,旋律优美激扬,让人奋进。”

    “那大家说是唱《团结就是力量》还是唱《我相信》?”庄泽斌把问题抛给学生。

    学生异口同声:“《我相信》!”

    “那我也相信你们。”庄泽斌环视了一下教室,“你们好好练习吧。”说完就走了。

    最后高一(6)班的合唱节目没有通过,庄老师下了最后通牒,宁愿数学课不上,也要整出一个节目来。已经两天没上新课了,有节目的同学排练节目,没节目的同学做练习。上官雁又到办公室去抱练习本,在走廊拐角处发现滕诺正静静地站在走廊里望着这边,那专注的目光不仅让上官雁扭头回望,“走廊里没人啊,滕诺在看什么?他怎么不上课?”上官雁边走边想,“不会是在看自己吧?”自从那次在青龙山峰顶滕诺给自己水后,上官雁现在看到滕诺,心里不再像以前那样平静无波,总会想一些这样那样的问题。

    回来的时候,滕诺已不在那儿了,上官雁瞥了一眼高二(8)班教室,没有人,可能上体育课或实验课。

    高一六班的歌舞节目还在审核中,不能不上数学课了,因为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庄泽斌的这节数学课讲得比较快,反应慢的学生听起来就比较费劲。当下课的铃声响起时,部分学生的脸色就像吃了苦瓜,郭菲菲更是掉进云雾里,无比悲催地:“讲台就是舞台,老庄的独角戏我没看懂。”很显然,庄泽斌已看到学生的怨声载道,淡淡地:“大家认真排节目,我们的课也就不会紧张了。”“就知道排节目,老师自己怎么不出个节目呢?”后面不知谁埋怨道。庄泽斌已听到这句话,迈出的腿又退回来:“可以呀,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当然,最后高一六班的节目顺利通过。

    周六吃过早饭后,上官雁背了一会儿英语单词,就去百货市场给郭菲菲买生日礼物,顺便买一些贺卡,元旦大家都彼此送祝福,当然也有送小礼物的。上官雁早就看日历了,郭菲菲的生日是27日,正好是下周二,这个周六或周日必须先买好。上官雁觉得郭菲菲不仅仅是同桌,而且是自己的好朋友,一定送她一个她喜欢的礼物,在百货市场转了一圈,也没挑到心仪的礼物。便到百货市场左边的中央商厦去看看,在一楼的饰品区,上官雁看到滕诺正在盯着一个月亮形状的钥匙扣发呆,就闪到一边,避免了讲话。滕诺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可没走几步又回来,还是买下了那个钥匙扣。“看来他比较喜欢那个钥匙扣。”上官雁心想,也朝那边走过去,“是不错,蛮漂亮的。”便也买了两个,橘黄色的自己用,浅紫色的给郭菲菲。上官雁又给郭菲菲买了一个喝水的杯子,因为郭菲菲喝水的杯子上周摔坏了。

    郭菲菲看到礼物非常高兴,说周二还要上晚自习,到周五的时候她请客,又想到周五是学校的春之韵元旦晚会,便不知怎么办才好。上官雁则笑着:“以后还怕没机会?”

    “你说的没错,等过完这阵子再说。”郭菲菲满脸悦色。

    周五的早上,上官雁来的特早,一来不愿和吕嘉骏碰到,二来还有三周多就期末考试了,在学习上上官雁从来都一丝不苟。刚到校门口,就看到校内停着一辆白色的路虎。对于车,上官雁是寡闻少见,只是那次妈妈买车时给她介绍了一些车子,她才略知一二。不过能在学校内停车的,应是不同凡响之人,在上官雁的印象里,校园里从没出现过车,所有的车子一律经校园外的静河路按路标进入学校的地下车库。

    上官雁瞟了瞟那车,便推着自行车朝车棚走去。刚到操场边,就看到滕诺仓皇失措地奔跑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包。看到上官雁,滕诺放慢脚步,神情哀伤地瞧瞧上官雁,眼圈红红的,没讲一句话,又急匆匆地走了。上官雁忍不住回头,看到滕诺上了那辆路虎后,车子就开走了。“滕诺肯定有事,是什么事?”上官雁边上楼边想。

    教室里没几个人,大家都很自觉,放下书包,就开始自主学习,一点也不吵。上官雁坐下,从书包拿出昨晚写的作业就把书包往桌洞里塞,手碰到一个小盒子,上官雁疑惑地打开小盒子,银色的钥匙扣!这不是滕诺买的那款钥匙扣吗?怎么会……

    早操下了之后,上官雁故意问郭菲菲:“有没有特大新闻?”

    “哪有什么新闻啊,大家都在备战期末考试呢。”郭菲菲懒懒地回答,看上去很疲劳,“不过,晚上的春之韵元旦晚会我还是蛮期待的。”郭菲菲的眼睛又亮了一下。

    “哦,我也是。”上官雁无心的附和,本希望能听到点有关滕诺的事,看来没戏。

    晚会看得多了,品味也许会提高。演出的节目其实都不错的,却没有让上官雁心动的。当庄泽斌出来唱《一路上有你》的时候,上官雁还真的很诧异,老师真的说到做到啊。

    “你知道吗爱你并不容易

    还需要很多勇气

    是天意吧好多话说不出去

    就是怕你负担不起

    你相信吗这一生遇见你

    是上辈子我欠你

    是天意吧让我爱上你

    才又让你离我而去

    也许轮回里早已注定

    今生就该我还给你

    一颗心在风雨里

    飘来飘去都是为你

    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

    就算是为了分离与我相遇

    一路上有你痛一点也愿意

    就算这辈子注定要和你分离

    ……”

    真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庄泽斌竟然唱的这么好,高一年级(6)班许多学生的手都拍红了,他们齐呼:“庄老师,太棒了!庄老师,再来一首!”上官雁也激动得热泪盈眶,“原来老师是真人不露相啊。”当江之静来接上官雁时,上官雁对庄泽斌唱的《一路上有你》赞不绝口:“妈,你知道吗?我们庄老师唱了一首《一路上有你》,很好听。毫不夸张地说他唱得一点都不必张学友逊色,这是我们大家一致的观点。”

    对于上官雁的评价,江之静冷若冰霜,只淡淡地一句:“是吗?”

    江之静的态度,上官雁显然很不认同:“妈妈,您应该多听听歌曲,调控下情绪,别整天是千年不变的波澜不惊。”

    “妈妈老了。”江之静笑笑,很勉强。

    “妈妈并不老,是自我的感觉而已。”上官雁把手伸进妈妈的臂弯,撅起嘴撒娇道,“妈妈在我心中可是个美女。”

    “心老了。”江之静叹口气,转过身摸摸上官雁的头,爱怜地说:“我的女儿也长大了哦。”

    “是啊,妈,周三的体育课我量了下身高,郭菲菲说我已经一米六二了。”上官雁说着站直,和江之静比身高,“不过,和妈妈比,还是矮些。”

    母女俩边走边谈,身影渐渐消失在香河路尽头。

    周一的晨会教务主任发言,号召大家积极准备迎接期末考试。“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期末考试谁不重视?”郭菲菲小声嘀咕着。

    旁边的刘紫蓝一本正经地:“关键是屁没放出来!怎么准备没说。”

    大家忍俊不禁,庄泽斌朝这边瞪了一眼,刘紫蓝瞅了一眼庄泽斌,低声道:“庄老师生气了,认真听‘美女’主任的发言吧。”

    郭菲菲望了一眼台上的主任,哼了一声:“那也叫‘美女’?恰似驴脸斑点狗。”听到的学生又忍不住捂着嘴笑,郭菲菲满脸虔诚地:“真正的美女,是……”她侧脸看上官雁。

    上官雁则好像没听到一切,正焦急地看向高二那边,好像在寻找什么。

    晨会结束,郭菲菲问上官雁:“你朝高二那边看什么?”

    上官雁惊了一下,有点语无伦次:“没……没什么。”

    郭菲菲半信半疑地看看上官雁,没说什么。

    周二下了早操后,上官雁又问郭菲菲:“今天有没有稀奇事?”

    “没有。”郭菲菲在赶作业,头也没抬,“你怎么这几天老问这个问题?”郭菲菲好像注意到什么似的,停下不写了,“难道你有什么事?怕别人知道?”

    “嘻嘻,我能有什么事?再说,咱们俩同桌,我有什么事你还不知道吗?”上官雁极力辩解。

    “嗯,也对!”郭菲菲继续她的作业。“哎,都是考试惹的‘祸’,害得我们无暇关注似水流年中‘奇闻异事’,无心欣赏大好年华的瑰丽风景。”

    上官雁则怅然若失地望着四号楼,没再接郭菲菲的话。

    周三中午课间去庄老师办公室抱作业,在走廊的拐角处,上官雁习惯性地朝四号楼的走廊里瞧,滕诺又静静地站在那里,上官雁表面上淡然一笑就离去了,心里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淡然,不停地琢磨,“滕诺已回来了,怎么看上去有点怪?”

    在男生的寝室里,滕诺躺在床上望着心形图案的天花板,毫无表情地说:“把空调打开吧,有点冷。”唐济源还没上床,赶紧找遥控器,一边找一边对滕诺说:“你啊,别老想你舅的事,都过去了,人不能活在过去里。”

    滕诺叹口气,没说话,有些事情是不可能忘的。舅舅长自己十岁,和妈妈是同父异母。从小舅舅就很董事,年幼时自己还常常欺负舅舅,舅舅从不和自己计较,还把他最心爱的玩具和书给他。自己和舅舅也赤诚相待,无话不谈,比如自己喜欢上官雁,早就和舅舅说过,却从没告诉妈妈和爸爸。大学毕业后的舅舅也和自己说过,有好多女孩子追他,而他就喜欢一个叫雨的女孩。那个女孩自己在舅舅的葬礼上见过,是一个很文静的女孩,她坚决要抱着舅舅的骨灰盒走过军礼队,进入墓地,她说,舅舅人生路的最后,应该是她的陪伴。自己曾不止一次地问外公:舅舅用自己年轻的生命追回的是那个死囚犯的生命,值不值?寒风吹起外公花白的头发,那清瘦的脸上流下两行泪水:“诺儿,记住,这不是值不值的问题,是个职业操守与生命尊严的问题。”

    “职业操守与生命尊严的问题?”滕诺重复了一遍,透过模糊的视线,他仿佛看到在天花板心形图案里,穿着特警服的舅舅正雄赳赳地朝自己走来。

    “你说什么?”唐济源以为滕诺和自己说话,问了一句,见滕诺没回应自己,唐济源又补充一句:“你啊,还是多想想眼前的期末考试吧,考试会让人忘记所有的伤和痛,情和愁。”说着便趴在床上打开英语书开始背句型,八字眉抖动着,似在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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