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上完课,上官雁因咳嗽,自习课就没上回家了。

    周四下午,庄老师找上官雁,焦急地问:“上官雁,你是不是会下象棋啊?”

    “会一点点,怎么啦,庄老师?”看到庄老师着急的样子,上官雁不解地问。

    “那就好!那就好!”庄老师眉开眼笑:“周老师就不用得瑟了,他们班的五星级就别想了。五星级是咱们班的专利。”

    “老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上官雁尽管很聪明,可还是没明白什么。

    庄泽斌这才笑着对上官雁解释:“是这样的,昨天开班主任会,下周五下午学校举办高一和高二年级的象棋大赛。以往班主任也不怎么重视,每个班谁会谁就报名参赛,和班级关系也不大,今年不同,参赛结果和五星级班级挂钩,所以班主任都特别重视。这不,周老师班里有个象棋高手,就说我们班是高分低艺班,这次的五星级班级非他们班莫属。而我昨天自习课问大家会不会下象棋,还真没有。这下好了,你会就好。”

    “可我已经很久没下过象棋了,怎么能参赛呢?”上官雁一听代表班级,责任重大,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愿参赛。

    “没关系的,只要你能参赛就行。我们班还可以在其他方面胜出的,照样能拿分,你可别有心里压力啊。”

    “可是我……”

    “别可是了,上官雁,你自己说说看,咱们班还有谁能去?”

    “那好吧。”

    郭菲菲看着无精打采的上官雁,很同情地:“我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支远航一进教室,就大声地宣布:“上官雁将代表咱们班参加学校举行的象棋大赛,上官雁真是太牛了,不但学习好,还多才多艺。”支远航是很真诚的,可上官雁听着却很别扭,忙辩解:“哪里啊,我这是骑虎难下。”

    四号楼的走廊里,滕诺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微笑。他早看到庄泽斌喊上官雁了,也猜到为何事,本来他不想参加这个象棋大赛的,无奈上官雁参加,他又怎能放弃?关键是参赛选手可以相互观摩和交流的,他很想亲眼看到上官雁下棋的样子,很想,当然能和她交流就更妙了。

    在滕诺还很小的时候,繁忙的父母就把他放在外婆家里。外公是一名军人,周六和周日常常带着他去连队转,连队里许多兵象棋下得不错,慢慢的滕诺喜欢上了下象棋。后来机关大院来一位漂亮的女军医,女军医有一位可爱的女儿珠珠,在机关大院里小朋友们经常一起玩,无意中珠珠说他的爸爸总是让她下象棋,她很郁闷,那神态就像一个大人,惹得小朋友们都哈哈大笑。说着无意,听着有心,滕诺缠着外公去找珠珠的爸爸,原来珠珠的爸爸是位国家级象棋大师。在他的指点下,滕诺棋艺进步很快,大师说滕诺是可塑之才,不像自己的女儿,没灵气,希望收滕诺为弟子,专心下象棋。滕诺的妈妈和爸爸听后都不同意,说什么也不让滕诺再下象棋了,理由很简单,作为兴趣爱好可以,作为将来的职业绝对不行。那时的滕诺也没想太多,不让下象棋,还可以玩游戏、弹琴、画画、看动画片等等,但外公从此却喜欢上了下象棋,只要有空闲就会拉着自己的外孙下上几盘过过瘾。直到现在,已是将军的外公还像一个孩子那样,每逢通电话都要叮嘱滕诺,不要忘了假期里到外公家,外公很久没遇到对手了,不过瘾。

    周五的赛事只是初赛,男女生分组后,再把所有的男生、女生参赛选手分别分成六组进行选拔,第一轮共选出男女各六名选手。十二名选手两两对决,每胜一局得一分,输者不计分,分数累积纳入星级班级评比。第二轮对于积分前三名者再两两对决,按积分的多少评出冠、亚军,冠军积分6分,亚军积分4分,季军积分2分,再纳入星级班级的评比。从下周一开始在下午的自习课时间进行比赛,比赛地点在综合楼五楼的茶室,学校通过大屏幕在每个班直播,大家可以直接观看当时的对弈情况,只是对高中生而言,下象棋是少部分人的兴趣与雅趣,大部分人的无奈与无聊,所以大家关注的往往都是结果,至于对弈的过程,认真观看的没有几个人。

    上官雁在小组选拔中胜出,进入第一轮对决赛。第一轮的对决赛中每个人都有五场对决赛,以抽签的方式决定先后上场的次序,上官雁第一场是和高一(1)班的一个女生对弈,没想到轻轻松松的胜出。第二场碰上了周老师班的那个象棋高手尤岩岩,从理论上俩人的棋艺不相上下,但上官雁灵活与应变能力略胜一筹。上官雁每走一步都很慎重,对方也是,其他茶室里已陆续结束“战斗”了,她们俩人的局势根本无法判断谁优谁劣。上官雁和尤岩岩的思路都在棋盘上,谁也没发现他们的身后已站着几个参赛选手,当然这些选手都是刚刚从“战场上归来的士兵”,他们专注地看着棋盘,嘴巴上没有语言,丰富的面部表情诉说着他们不同的思路和预测。

    上官雁走了一步棋,用手揉揉有点僵直的脖子,却无意发现尤岩岩身后站着几个同学。回头看看自己的身后,正好碰上滕诺的眼光,也不知为啥,心里莫名的有点慌,身不由己地重新坐了坐。滕诺似有心里感应一样,眼光低落在上官雁黑黑的发辫上,抿了抿嘴,还是用手轻轻地拍拍上官雁的肩,似是鼓励似是安慰。上官雁的心怦怦直跳,她略略转了一下头,看到了滕诺的校裤和鞋子。

    俩人下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后,上官雁果断地做了一个决定。同时脑海里又出现了周日在香河路看到那对母女纠结的情景:妈妈竭力劝阻女儿不要上棋艺课,既然女儿又不想在这方面有发展,何苦要请名师指点呢?再说她们家境又不好,干嘛要做这种费时又费财的事?女儿祈求着,在她们班里,她是那么普通,家境普通,长相普通,学习普通,普通的甚至有她在和无她在没什么区别。她没有上官雁绝美的容貌,也不像上官雁那样学习成绩优异,可她却和上官雁一样,都是一个上高一的女孩子,都处在花季的年龄,都有一颗跳动的心。她多么希望别人的眼光能看到她,多么希望妈妈能理解她……女孩儿慢慢蹲下了,伤心欲绝,双肩不停地抖动着……那个女孩儿就是眼前的尤岩岩。

    “上官雁,你已经无路可走了。”尤岩岩看着棋盘上的布局,由于激动,声音有点发颤。

    “是的,你赢了!恭喜你!”上官雁站起来笑着,张开双臂想拥抱一下祝贺她。

    “我赢了上官雁!我赢了上官雁!”尤岩岩太兴奋太激动了,如范进中举般连连喊着,手舞足蹈。观棋者,有人叹息,有人称赞,有人感慨,有人疑惑,但多数人都把掌声送给尤岩岩。尤岩岩像王者那样高傲地转身,飘然离去,自始至终再也没瞧上官雁一眼,那情形无非是在表明,上官雁和她已不再是一个阶层的了。

    上官雁张开的双臂无力垂下,黯然地看着盘棋,内心有酸酸的触动,觉得挺对不住庄老师。可她心里明白,有些东西比五星级班级更重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并不后悔。“最后三步棋,你是故意那样走的吧?为什么?”身后响起冷静的声音,上官雁不用回头就已知晓那是滕诺。

    “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为什么。”上官雁没想到自己的设计被滕诺看穿,忙匆匆地离开茶室。

    背着书包下楼,才发现外边已下起毛毛小雨。上官雁去车棚推车,并没有因下着小雨而脚步变快,一如往常那样,还调皮地昂起脸,伸开双臂,闭上那双美丽的眼睛让星星点点的雨儿亲吻自己的脸面,长长的睫毛如蝉翼一颤一颤,颤动着少女的纯真烂漫。偶尔经过的同学笑看这美如仙的女孩,男生满眼的如痴如醉,女生嫉妒加模仿,也有想如上官雁那样感受大自然的馈赠的,只是雨点落在脸上时,不是坦坦荡荡的安然享受,而是焦虑不安的猜测,“我也会那样的美吗?”心境不同,就有点东施效颦了。

    茶室里的滕诺隔窗瞧着那个昂面淋雨的女孩,俊朗的脸上溢满笑容,亦是为女孩的这般姿态,更为女孩那善解人意的心。

    周五结束赛事,女生组冠军是尤岩岩,亚军是上官雁。在上官雁即将离开茶室回教室的时候,男生组冠军滕诺急急地喊道:“上官雁同学,请等会儿。”上官雁迈出的脚又缩回来,回头惊异的问:“学长有事吗?”

    几个女生眼巴巴看着滕诺喊上官雁,像吃了一筐酸葡萄,嘴里的酸水都要流出来了。只有尤岩岩带着胜利者的微笑,不屑的瞥了一眼上官雁,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茶室。其他人无趣,便也跟随着尤岩岩离开茶室。几个好事者还频频回头观望。

    “是这样的,作为象棋的爱好者,我想和你交流下经验。”滕诺走过来,微笑着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对不起,学长,我没有什么经验。”上官雁看了一眼滕诺,心里莫名的一阵慌乱。

    “那我们俩下盘棋如何?”滕诺又用征询的眼神看着上官雁,样子很期待。

    “下一盘!下一盘!”没有离开的几人附和着,他们都明白上官雁的实力,想看精彩的对弈,而对于滕诺,他只是想和上官雁有更多的交流。

    “学长,今天有点晚了,而且外边还下着雨。等有时间吧。”上官雁有点为难地看看窗外,她不想和他下棋,但此刻不知该怎么说,便以晚为借口。

    滕诺也瞧瞧窗外,依然笑着:“那就等以后吧。”

    俩人先后走出茶室,一前一后朝教学楼这边走来。还没走进教学楼的走廊呢,就看到颜思语怒气冲冲地跑来,后面跟着马颖儿。

    迎面遇到,上官雁不得已:“学姐好!”

    颜思语双目瞪大,回敬她一个响亮的耳光:“狐狸精!”

    滕诺赶紧拉开颜思语,怒吼道:“颜思语,你发什么神经?”

    上官雁捂着脸,泪水在眼里直打转:“你凭什么打我?”

    学校这地就那么大,滕诺喊上官雁留下,不一会儿消息就传到颜思语的耳朵里了。她正想找机会当面修理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呢,没想到机会来了。“凭什么?凭我是滕诺的女朋友!”颜思语还想过来打上官雁,被马颖儿拉着没打着。

    “真对不起!”滕诺紧张地走过来想看一下上官雁的脸,“要紧吗?”

    “请离我远一点!”上官雁满含泪水的双眼瞪了滕诺一眼,捂着脸跑了。

    滕诺站在那,心里很想追上去,但理智告诉他,不能。

    “滕诺。”颜思语走过来细声细语,全没了刚才的“叱诧风云”。

    “离我远一点!”滕诺用了上官雁的话,看也没看颜思语就朝寝室走去。

    今天的秋雨淅淅沥沥,很是缠绵。上官雁推着车子出了车棚,这样的雨应该穿上雨披的,明明雨披就在车筐里,上官雁却没穿,任凭雨水打湿自己,摸了一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的脸,上官雁出了校门。

    上官雁拐进香河路,车子却被人钳住了,“滕诺!你怎么在这?”上官雁觉得今天好多的事都不太合常理。

    滕诺急急地从车筐里拿出雨披给上官雁:“快点穿上,你的衣服都快湿透了,小心感冒。”

    “关你什么事!”想到自己无缘无故被打,上官雁就火冒三丈。

    “快点穿!不然我帮你穿。”滕诺说着就要动手。

    “我自己来!”上官雁把车子甩给滕诺,穿上雨披。

    等上官雁穿好雨披,滕诺推着车子,俩人就这样朝前走着。“对不起!上官雁。”滕诺再次道歉。

    上官雁没有讲话,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到很委屈。

    “还疼吗?”滕诺小心地问。

    上官雁摇摇头,看到滕诺已被雨水淋湿的衣服,上官雁心里的怨气不知何时没了,便接过自行车说道:“学长,你的衣服都湿了,你赶紧回去吧。我已经没事了。”说完,骑上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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