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称心

    鹤琮本来是要去看绛雪的,但母亲急匆匆叫他回去他不敢耽误,他回到家就直奔母亲那里。唐夫人正对着镜子梳妆,“娘,您找我?”鹤琮跨进门恭恭敬敬地问道。

    唐夫人向他招了招手道:“鹤琮,过来。”

    鹤琮走到母亲身边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娘,你让果儿急着叫我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鹤琮......”唐夫人凝视着儿子,然后伸出手来握着他的手说道:“这些年来你为了家忙进忙出,娘都忘记了上一次好好儿看你是什么时候了。”唐夫人的眼睛柔和地端详了一下鹤琮,笑道:“现在仔细看,你果然已经长大成人了。”唐夫人将手轻按在鹤琮的肩膀上,“你的肩也阔了,这副担子你挑了三年。告诉娘,你累不累?”

    唐夫人这一席话说得鹤琮一头雾水,他猜不透母亲想对他说些什么。“娘,儿子不累。”

    唐夫人淡淡地一笑道:“娘知道,你很累。为了这个家,你放弃了本应该属于你最无忧最写意的三年。反而你弟弟雉珩在你的护佑下一直逍遥到现在。”

    “爹在世的时候就说雉珩有治玉的天分。”鹤琮说道。

    “有天分没机遇也是枉然。”唐夫人看着儿子道:“你为他铺的路,娘都看到了。没有你这个哥哥,就没有他这个弟弟。”

    “娘......”鹤琮紧握着母亲的手道:“您不要说这些。这都是儿子应该做的。”

    “应该做的?”唐夫人微微摇头,“孩子,是娘不好。你爹去世的时候你才十五岁,本来这个家的担子应该由我来扛。可娘不想让你爹的那些同族兄弟说我牝鸡司晨,也不愿意看到你爹一手创立的家业被别人拿了去。所以只能让你一个孩子去担待,你知不知道,每次你跟着那些老师傅上昆仑山去新疆,娘心里头都放心不下。担心你单薄的身子能不能承受边城的气候。孩子啊,你的确是辛苦了。”

    鹤琮眨眨眼看着母亲,越发听不懂母亲的话。“娘,您跟儿子说这些是想告诉儿子什么?”

    唐夫人微微一笑,道:“这几天娘都没有睡一个囫囵觉,一直对你说的婚事耿耿于怀。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一直懂事有分寸的你为什么这次非要一意孤行。可是昨晚,娘却做了个梦,梦见了你爹。”

    “我爹?”鹤琮困惑地看着母亲道:“娘,您是不是太累了?”

    “不!不是!一定是你爹托梦给我。”唐夫人笑道:“你爹跟我说,你为了唐家付出了很多,一直以来在你心里面都是唐家为先。现在你如此固执,想必是动了真情,那位姑娘在你心里面已经能与我们这个家平起平坐了。”唐夫人站起来走了几步道:“你爹劝我,不要那么在意旁人的眼光。只要儿子高兴,我们做父母的就应该满足。一席话说得我茅塞顿开。”

    “娘......”听到这里,鹤琮从心里高兴起来。他看到了他和绛雪的未来。

    唐夫人有些愧疚地对儿子说道:“鹤琮,你不要怪娘。娘一开始反对也是为了你好。娘不想你走错一步,将来后悔。”

    “娘,我知道!儿子并没有怪您!”鹤琮忙说道。

    “好啦。同你说清楚了,娘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唐夫人轻松地笑道:“现在你心里的那块石头是不是也放下了呢?”

    “嗯!放下啦!”鹤琮笑道:“这几日这块石头一直压着儿子的胸口,有时候真觉得喘不上气来呢。”鹤琮也轻松起来。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你看看,什么时候让娘见一见那位绛雪姑娘。”唐夫人说道:“你既说她是被迫沦落青楼,想必也没有了亲人。我们应该照顾一些的。”

    “是!孩儿马上安排!”鹤琮难掩心中的喜悦,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鹤琮欢欣雀跃地跑了出去,他要第一时间告诉绛雪这个好消息。一出门就碰上了刚从玉作坊回来的果儿。

    果儿见他离开玉作坊的时候神色凝重,可这会儿却轻松愉悦,便问道:“大少爷,夫人找您没什么事儿吧?”

    鹤琮迫不及待地要出去,他笑着果儿说道:“果儿,快去彩蝶轩选一身新衣裳,等我成亲的时候穿!别忘了,记我的账,算我送给你的。”说完就跑了出去。

    果儿刚才被子刚弄得心情烦乱,一回来又看到鹤琮弄得莫名其妙,于是便进屋说道:“夫人,大少爷怎么了?这么高兴?”

    唐夫人对着镜子把刚才没来得及插上发髻的玉簪插好,笑道:“我既称了他的心,他自然高兴。对了,果儿。你吩咐下去,替大少爷准备聘礼。”

    “聘礼?”自从那次鹤琮当面提出要成亲之后唐夫人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桩事儿,她和雉珩都猜测会不会有所阻滞。这会儿唐夫人突然说要准备聘礼,难道这事儿又有了转机?

    “哦,对了。告诉姚管家,一定要用心准备。不能怠慢。”唐夫人补充道。

    鹤琮自然是马不停蹄地朝别苑赶去。到了那里径直跑到绛雪的屋里,可是却看不到她。这时候小西走了进来,“咦?唐公子?您来啦?”

    “绛雪呢?在哪里?”鹤琮显得很焦急。

    “小姐在厨房。”小西答道。

    “厨房?她在厨房做什么?”鹤琮困惑地问道。

    小西微微一笑道:“这个啊?你自己去问她喽。”

    鹤琮又跑去了厨房,就看到绛雪系着围裙正在揉面粉。“绛雪。”他唤了一声。

    绛雪回头一看道:“咦?你来啦?”

    “你怎么在厨房?”鹤琮看了一眼案台上的面粉道:“这些事让别人做就行了。”

    “我知道你要来,所以想亲手做几道点心给你吃。”绛雪仍然揉着面粉,道:“我从来没有做过,向师傅学了很久呢。一会儿你一定要捧场多吃一些。”

    “这个当然!”鹤琮握着绛雪的手说道:“不过现在先停一停,我有话跟你说。”

    绛雪看着鹤琮,只见他脸上显现出这几日来难得的轻松。“好,你说啊。”

    “绛雪!你知不知道我娘跟我说什么?”鹤琮不等绛雪猜测便笑道:“刚才我娘把我叫去说了很多,还说要见一见你呢!”

    “见我?”绛雪一听心中又惊又喜。她显得有些紧张,“这......”

    鹤琮见绛雪面带紧张,不由地笑道:“怎么?怕啦?丑媳妇终要见公婆的,更何况你又不丑?简直是天仙下凡呢!”

    “不是......”绛雪转过身去说道:“你娘知不知道我......我出自青楼?”

    原来绛雪是在介怀自己的身世,“我全都跟娘说了,她知道的。”

    “她知道?那她还......”绛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很难想象一个母亲会答应儿子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的。

    鹤琮自然了解她的心情,他宽慰道:“其实我娘一开始也反对,但好在我爹在天有灵,托梦给她。刚才她急匆匆把我叫去,说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真的?”绛雪还是有些不相信,这似乎太顺利了。

    “当然是真的!”鹤琮突然有些羞愧地笑了笑说道:“不过有一点我骗了我娘。不过我不是存心的!当时情势所逼我才说的!”

    绛雪看看他问道:“你说什么了?很严重吗?”

    “这个......这要看你怎么看了。”鹤琮左右看看无人,便凑近绛雪的耳边轻声说道:“我跟我娘说,我们已经......已经米已成炊。”

    “啊?你......”绛雪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我不是有意这么说的!”鹤琮立刻发誓道:“真的是情势所逼,我才......”

    “行啦!行啦!不要解释了。”绛雪羞怯地转过身去柔声道:“我也没有怪你呀。”

    鹤琮搂着绛雪道:“我有信心,我娘见到你之后一定会喜欢你!”

    “鹤琮啊,我......”绛雪转过身看着他道:“我始终觉得......”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有我在。”鹤琮捏着绛雪的手说道:“我娘说我的肩膀阔了,能承担下更多的责任。你的担心,由我来扛。”

    夜深了,子刚一个人靠在窗棱边兀自遐思。那个果儿真的就是元葵小姐吗?既然是,她为什么不承认呢?我已经暗示了她很多,如果她暂时忘却经我提醒也应该记起来呀。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是了,一定是!

    “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小心明天起不来!”贞儿出来打水洗漱准备休息了,看到子刚一个人在院子里便走了过来。

    “没什么,我在想事情。”子刚说道。

    “想事情?想什么事情呀?”贞儿好奇地问道:“能告诉我吗?”

    子刚看看贞儿笑道:“你怎么这么多事呀?就不容我有一点小秘密?”

    “如果你不想说,我不问便是了。”贞儿噘着嘴说道:“谁稀罕呢!”

    “看看!说不稀罕听,可我不说你又要噘嘴闹别扭。”子刚笑了笑道:“到时候还不是要我学小狗叫来哄你?”

    “你知道就好。那你快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落款的事情?”贞儿兀自猜测道。

    子刚摇摇头道:“不是。是我发现可能重遇了一个故友。”

    “故友?”贞儿皱眉道:“哪位故友?你的朋友几乎我都认识,你见着了我怎么没见着?”

    “我与她相识的时候还没你呢!”子刚笑道:“所以你不认识她。”

    “哦!原来是这样。”贞儿微微点头道:“你们在哪儿相遇的呀?”

    子刚摇摇头道:“不过她好像不认识我了。”

    “啊?那还叫故友啊?既然是朋友,人家怎么会不认识你呢?”贞儿挠挠头道:“大哥,会不会是你认错了呀?”

    子刚又重新回忆起果儿的容貌,即便说人有相似但那只玉蝉又怎么解释?总不可能玉蝉流落到一个与元葵小姐长得极为相似的女子手中吧?这也太巧合了,不太可能。“应该不会。虽然我们只见过两三面,但我相信我没有认错人。”

    “才两三面?”贞儿笑道:“说不定你记着人家,人家早就忘记你了。不认识你也不怪。”

    “嗯。”子刚微微点头,不过如果是这样,那她为什么还带着那只玉蝉?既然带着那只玉蝉,就应该记得他陆子刚呀。“我在想,是不是她有什么隐情。因为以前她是个大小姐,现在却是一个小丫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将我视同陌路。”

    子刚的揣测令贞儿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自己过去不也是大小姐吗?现在呢?却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作坊女工。如果子刚口中所说的人也是如此,那他(她)或许也和自己一样经历了什么突变。贞儿颇有些感同身受地说道:“想必他(她)是有了什么变故,既然人家不肯与你相认,你也不要去逼人家。免得说穿了,大家尴尬。”贞儿心想:若是换作自己,可能也会如此对待以前的故友。

    “嗯,你说得对。”子刚点头道:“我就当作不知道好了。”他摸了摸贞儿的头说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也能想到这一层。”

    贞儿抬头看看子刚,心道:其实我心里面也有很多的秘密。哥,不是我想瞒着你,而是我答应了爹娘,答应了姐姐们,不能说。

    “对啦!我的瓦罐儿是不是还在床底下?”子刚站起来朝自己屋子走去。

    “嗯,还放在下面。”贞儿跟着进了屋问道:“这么晚了,你把它翻出来做什么?”

    “我答应了那个朋友,要做玉兔给她的。”子刚从床底下拿出了瓦罐儿,然后把那只玉兔拿了出来。“这只玉兔是我当时做的,手工实在粗糙。我要精心加工一番,重新作好了之后再送给她。也算是兑现了当年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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