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就已能听见山脚下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你们听!山底下的水都满了。”王掌柜有些惊讶的说,“照这样下法,非涨水不行啊。”

    “涨水好,”老先生说,“涨就涨大一点,把这该死的鬼子兵好好的淹上一淹,说不定还就跑了!嘿嘿!”

    王掌柜媳妇站起来说:“快都别在这看了,下大下小我们又管不了,还是吃些东西要紧。”说完拉着玉莲过去把牛肉罐头打开,喊几人过来吃??????

    随着雨越下越大,凉气也浓烈起来。几个人的衣服不是残缺不全,就是被汗水浸的透透的,就更显凉气猛烈。我把那捆鬼子兵的军服提过来。说“雨天凉,快都过来试试这衣服能穿下不?”说着拿起一件先给老先生披在身上。

    玉莲说什么也不穿,气愤的说:“冷死也不穿这破衣服。”“穿吧,”老先生说,“到我们手里就是我们的了,再说,也许这还是用我们的布做的呢。”

    “是啊,”王掌柜说,“我们是穿自己的衣服,有啥不好的!”

    最后还是王掌柜媳妇拉玉莲到最里面,玉莲又犹豫了一会,才极不情愿的换下那身已被汗水湿透的衣服。等玉莲把衣服换好,转过身。几个人都“噗”的一下笑出声来,我也动了动嘴角。

    玉莲低头哀怨道:“我说不穿吗,非让俺穿!”

    说着拿起一件衣服递给我说:“我换了,那你也换了吧,免得都只笑俺。”

    我急忙接过衣服连声说:“换,换,我这就换。”

    王掌柜媳妇也拿了一件披在身上,随后扯着衣袖说:“这还就是我们织的布!你看这棉线,这织布的方法,只有我们才会,鬼子兵哪懂。”说着就给几人讲起了织布的方法??????

    山洞外面渐渐由深灰变成黑色。雨声依旧还是那么响亮。王掌柜拿过水壶,到洞口探着身子把水壶放到外边。随着“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很快雨水就灌满了壶,雨滴在壶口跳跃着往外溅。几个人喝完新鲜的雨水,又说了会话,就都困得睁不开眼,都拿了军服搭在身上,不多时就已睡去。

    几个人自从来到山洞后,这还是头一回睡的这么快。是大雨为他(她)们设置了天然的屏障。都确信,这种天气,鬼子兵是无论如何都爬不上来的。清亮的“哗哗”声,成了山洞的守卫,听着这声音!就能睡的安稳、展拓。

    不再担心鬼子兵会来,连洞口也没堵上,任凭山风在洞里徘徊,尽情驱赶几天来积累的暑气。都真心感谢这场大雨,平时很讨厌的阴雨天,如今却倍感亲切。有它陪着,几颗疲惫不堪的心才能得以暂时的舒展??????

    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雨声还是那么“响亮”。

    我抬头见玉莲一个人坐在洞口的矮石头上,双臂搭在卷起的膝盖上,下巴搭着手臂,往外看着。眼泪在洞口的亮光照射下显得格外的清晰。我慢慢走过去。玉莲见我过来,急忙扭过头去,把脸在胳膊上蹭了两下。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多问。只是说:“这场雨真大,我们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么打的雨呢,听山下的流水声,水一定浅不了。”玉莲依旧望着外面说:“这么大的水,咱的爹娘和乡亲还不被冲走了。”说着又落下泪来??????

    此时,其他人也都醒了。两个人说的话都听的清清楚楚。老先生走过来说:“孩子!别难过!在这节骨眼上,我们也就不讲究了,佛语说‘身体只是躯壳’,不管漂到哪里,可魂还是山里的魂!”

    这时,王掌柜媳妇拿了一件衣服过来给玉莲披上说:“雨天凉,还是到里面吧。”玉莲长出了口气,站起身随王掌柜媳妇去到里面。

    老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坐在玉莲刚过坐的地方说:“道家讲究‘无为’,也就是说‘欲有为,先无为,无为才能无不为’,现在什么也别多想了,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这时,王掌柜过来说:“这雨下的,真够大的,我这么大年纪还不记得有比这还大的雨。”

    “是啊。”老先生说,“以前倒是下过,可时间可没这么长。”我只是点头,却没有说话。

    山坡上的雨水汇成无数溪流,一齐向山下奔去。山脚下的流水也在不断的加剧,都能清晰的听到石头随着水流互相碰击的沉闷的“咚咚”声,和强劲的激流快速流过山体凸出的部位所发出的“嗡嗡”声。

    我站起身说:“你们先歇着,我赶紧再练练那些招式。”

    “嗯,”老先生说,“不过你先等一等,我把道理再给你讲了。”

    玉莲听老先生这么一说,也走过来蹲在旁边细听。

    老先生接着说:“可别小瞧这八个大架势,这可是先辈们不知花费多少心血才总结出来的精华。在这八个动作中玄机莫测,每次练功都是按八卦方位,采天地浑圆真气。练到熟练时,就会自然而然的产生无穷内劲,催动这八个大架势变成六十四式,由此演变至无穷。拳经云:‘其知悟得婴儿耍,打法天下是真形。学得八式任君走,一撒浑身都是手’。在不断的练习中自能心领神会。”听的两人不断点头。

    这时,王掌柜媳妇已经把吃的准备好,山娃子和玉莲只是随便吃了几口就一招一式的练起来??????

    风时大时小,雨水打在洞口的树叶上,溅起无数的小水滴,随着风飘进洞里,洞口总是湿乎乎的。

    几个人饿了就吃些罐头,渴了就喝些雨水,平时练的练,看的看,谁都估摸不出准确的时间。只知道洞口黑了又变亮,亮了又变黑已经三次了。

    老先生这一天清晨起来,活动了一下已经完全消肿的胳膊,感觉好多了,至少不是那么剧烈的疼了。又从洞口往外看了看,有些纳闷的说:“雨都下了三天多了,看这天气还没有停的意思,真是怪啊!”

    “是啊,”王掌柜接过说,“你说下这么大的雨,那些鬼子兵会不会都被冲走了呢。”

    “我看差不多,”我站起来说,“估计这鬼子兵不会游泳。再说,就算会也没用,就这水劲!还不把他们拧成麻花了。”话音刚落,几个人就都笑了起来。只有玉莲那张俊秀的脸只是轻微动了动??????

    这时,洞外已听不到清脆的流水声,却换成了“沉闷”的隆隆声。好像是穿过了山,从四面八方传来,感觉水就在脚下流淌,让几个人的心里都有些莫名的不安。

    我从洞口探出头,往外看了看,雨下的还是那样狂。山我回头说:“心里总感觉没底,我出去看看。”几个人都没阻拦,因为谁都觉得不对劲。

    这回出去我什么都没带,这天气也不用担心会有鬼子兵。

    等出了山洞,顺着山坡一步一滑的没走多远,只穿过一片茂盛的树丛,树丛都长在斜斜的山坡上。当我先擦去脸上的雨水,然后双手拉着树丛往下滑的时候,就感觉脚下一飘,身体一歪,就倒在山坡上。但我的双手却紧紧的抓着树丛没放。我先用一只手抓紧树丛的根部,然后腾出一只手遮住扑在脸上的雨水往下看去。顿时,眼前的一切让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就见双脚已经泡在水里,顺着身体撑开的树丛的空当往远处看去,就见茫茫的一片全是水,山脚下那些高大树木早已看不见了,只有半坡上的大树还露着些树枝,稍微低矮一些的树木早就没了影子。黄澄澄的水,打着旋往前流??????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往上爬,可是脚怎么也蹬不住地,只能靠两只手交替抓着着树丛的根,把身体硬拖上来。等爬出树丛,我并没有直接返回山洞,而是一直往上爬,等到了山顶,见自己脚下这坐山峰的周周的山涧全都灌满了水,一个个巨大的旋窝此起彼伏,雨水落在水面上,溅起的水泡像开锅似地扬起一层白蒙蒙的水雾。看远处的山峰都是模糊的,只能隐约看见水翻滚着,盘着山伸向远方。显得群山都矮了不少。

    我使劲甩了甩头,又把蜇得眼睛酸痛的雨水甩了甩,然后顺着山坡滑下来。等进了山洞,几个人见他满身都在往下滴水,裤子都被泥浆染得看不清颜色,玉莲急忙拿了件衣服过来帮他擦去脸上的水。王掌柜刚要拉他去换上干衣服,可是,我急忙把王掌柜的手推开说:“先不急,都听我说,刚才我都看清了,现在山下沟里的水都满了,要是这雨还不停,估计很快就淹到洞口了。”

    听我这么一说,几个人都马上沉静下来。王掌柜语气沉重的说:“我们这座山是在低洼处,别的地方水有一米,我们这就得有好几米深了,如果雨还是不停,还真是要命的事。”

    老先生沉思了一会,又问了一下详细情况才说:“要是水按这种速度往上涨,别说是咱这山洞,就是这坐山也得被淹没了。”

    “那怎么办。”王掌柜媳妇有些着急的说。老先生接着说:“现在四周都是水,没路可走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准备‘木筏子’,万一水涨上来,也好有条退路。”

    “那怎么做,”我不解的问,“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啊。”

    老先生背着胳膊在洞里转了两圈说:“我从小在河边长大,怎么做我倒是懂一些,不过就是得辛苦你们了。”

    “辛苦啥!”王掌柜瞪着眼说,“你就说怎么干吧。”

    老先生又看了看外面丝毫没有减弱的雨,说:“好!事不宜迟,要干就趁早。”

    说完,就嘱咐我和王掌柜到外面专拣胳膊粗的小树砍,去掉树枝只要树干。我们听完,一刻也没停,拿了猎刀就钻进雨里。

    雨大的让我们两人都喘不过气来,雨水顺着鼻尖、下巴往下流,只能张大嘴巴呼吸。都眯着眼,小心的走每一步。因为,一不留神就会滑倒,一但倒下,往起爬就会更加费力。若是抓不到一些树丛,滚下去就再也上不来了??????

    我在前面,按老先生的要求,见到粗细差不多的就往下砍。也不管是“榆树”还是“槐树”,都要。

    我挥着猎刀,先左右各砍一下,然后用力一推就放倒一棵。拿着沉甸甸的树干往回走,就更费力了。虽然是尽可能找些坡缓的地方走,可脚下还是直打滑。我用树干支撑着身体走的还快些。可王掌柜有时一个小坡就要好几次才能爬上来。有时遇到陡坡,还要把树干先靠在坡上,自己先抓着树丛爬上来,再回身拖着树干走。就这样,我们在骤雨中把一根根树干连拖带拽的往洞口运??????

    老先生在洞里也没闲着,让玉莲和王掌柜媳妇用“刺刀”把军服割成细条,再拧成长绳。自己把那堆干草一绺一绺理顺了,再和成捆,把一头用绳子系紧,然后从中间分开,就成了一顶顶草帽。等都做好了。老先生也钻出山洞帮两人一起往回拖树干。等到已经砍不下百八十跟了,老先生才摆手说:“行了、行了,够了。”

    我们几个人摇晃着走进山洞。王掌柜媳妇和玉莲急忙拿过衣服为他们把头上的雨水擦去。玉莲一眼就看见我伤口处的一片暗红。由于过度用力,刚刚封口的伤,又深深的崩开,雨水已经把流出的血液冲淡,只留下些不仔细看都看不见的淡淡的暗红色。玉莲咬着牙,紧眨了几下眼,不让泪水流出。只是说:“别动了,快坐下歇会。”我长出了口气说:“不累,这点活算啥!”玉莲没说什么,只是急忙转过身去??????

    老先生问:“绳子快拧好了吗?”

    “快了,”王掌柜媳妇说,“这不,就剩这几根了。”

    说着,用手指了指那些布条。老先生看了看拧好的布绳,点着头说:“嗯,够结实的,都拧完就足够了。”

    又回身说:“稍歇一会,就赶紧做,我看这水的涨势还挺快,晚了怕来不及呀。”

    我边拧衣服上的水边说:“不用歇!你快说怎么做吧。”

    王掌柜也点着头说:“对!做好了再歇心里也踏实,心总提着更累。”

    “好吧,”老先生说:“做!现在累点,总比水来了没处躲强。”说完,拿起绳子,三人又钻出山洞,进到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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