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渤海暮光

    第四章临楼为赋

    正午细碎的阳光隔着窗扉照进袁绍配给田丰的别院。深秋的日光有些微黄,细风拂过院里的梧桐木,簌簌而下的几片黄叶在日光的漫照下愈发显得安静。

    袁熙在田丰书房一侧的桌案前向外遥望。【回到三国也有许些日子了吧。我竟然还没有出去逛过。渤海城……又是个什么样子呢?】

    “熙儿,快到正午了,先回去吧。“田丰放下手中的笔,用砚尺压平了案上的白绢,道。

    田丰虽然说的是建议式的话,但是语气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袁熙暗暗地想【也许,这就是田丰被荀彧评价为“刚而犯上”的缘由吧。】

    袁熙走上前,弯下身子道了一声:“学生告退。”

    田丰抬头看了袁熙一眼,随即低下头吹了吹白绢上的墨迹,才道:“下午来我这里看看《尉缭子》。”

    【《尉缭子》?这不是兵书吗?】袁熙一凛:“老师要熙儿开始看兵书吗?”

    田丰点了点头:“是。”此时不止语气,连回答都显得不容置疑了起来。

    【兵书……现在读的话有用吗?】袁熙脑海里又浮现出来自袁淅记忆里的,三国杀中马谡的技能“心战”配音“吾通晓兵法,世人皆知。”袁熙对这个时代的战争所知的太少,虽说先读些兵书绝无坏处,但是袁熙知道距离十八镇诸侯讨伐董卓已经时日不多,历史上有说荀彧与郭嘉曾经投过袁绍,觉得袁绍并非明主而弃袁投曹,那么自己所要亲手改变的历史,就从这里开始。这般想的话,要作出改变,首先就要从立名做起,那么袁熙所最需要的,首先是要显示出作为主公所需要的资本和能力,其次就是立名所要的经纶之道和文赋之道,而兵法再如何出众,也终究不是那些名士们所在意的。

    “老师……今日的午后那些晨光,学生可能不来了。”袁熙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么必须要做一些事情,用来……至少要显示出袁二公子的名声吧。

    “嗯?午后你要去干什么?”田丰抬头问袁熙。

    “是母上说的,母上午后要带我与尚儿去城外游玩,故而学生告假。”袁熙一时找不到别的借口,只得拉出刘氏作为说辞。袁熙知道这个说辞必然会被拆穿,但是拆穿的必然正是袁熙所需要的,否则袁熙做出了一些什么,难道还要别人以为是一些何地何处的隐士所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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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渤海郡东靠渤海,但是渤海郡的郡治南皮,临近河间国,与渤海算不得近,故而尚无法感受临海的气息。

    袁熙在午后没有进入田丰的别院,而是来到了南皮城的街道上。

    虽然黄巾起义时,张角的教众遍布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但冀州由于是张角起义的地点,在张角主力被消灭殆尽后,其他州郡的黄巾余孽要远比冀州猖獗,故而冀州的恢复是比较快。渤海郡在冀州属东部偏南位置,临近青州,但却出人意料地没有收到青州黄巾诸如管亥等的影响,确实有些出人意料。

    此时袁熙走在街上依旧能感受到一阵喧闹里透露着祥和的人间气息。诸如民风之类的事物,往往是发展的越是缓慢,就越是淳厚朴实。与来自袁淅一千八百余年后的民风相比,这个东汉末的战乱年代,人民的心智要淳朴得多,那些挂在脸上的喜怒,也要真实得多。

    【这就是两个时代的差距吗?】袁熙木然地走着。【或许在那个一千八百余年后的年代里也有人怀藏这样清新淳朴的赤子之心,但是在那样一个人口数十倍于东汉的时代,那些拥有同样淳朴内心的人,又是东汉末的多少分之一呢?】

    袁熙此时出来的目的,是要展现才名。

    立名是袁熙所为的第一步,但是对于一个只能长久居住在南皮城内的七八岁的世家公子而言,许多的成名方法都难以适用。此时袁熙所想的是成为一名万口传诵的“神童”,而途径便是无数穿越文中所常用到的——抄袭后人作品。

    但是与无数瞎扯的小说中所为的抄唐诗宋词不同,袁熙知道,唐诗或可抄一二首,但不可多抄,宋词更是不应出手。唐诗的律诗与宋词都有其标准的格律,而格律一物在此时的东汉完全看不到影子。东汉不是没有诗歌,但这种出现在唐诗之前的古风或称古体诗,在东汉大多冠以乐府诗之名。东汉的士大夫的作风比之后世更为笃实,所以诗在东汉士人之间,绝没有赋一类的骈体文有用。那么要成就袁熙所想的“神童”之名,就先抄骈体文。

    袁熙要抄赋。这是袁熙思虑再三之后决定的。晋代文学家陆机在《文赋》里曾说:“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也就是说,诗是用来抒发主观感情的,要写得华丽而细腻;赋是用来描绘客观事物的,要写得爽朗而通畅。陆机是西晋人,其祖父就是火烧连营八百里的东吴中后期支柱的陆逊。以陆机的言辞来定性诗和赋,对于东汉末这个年代而言算是极其相符的了。

    袁熙拿定了主意后,径直往远处酒旗迎风的“悦来客栈”走去。

    孔子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说通悦,所以许多客栈会以“悦来”作为其招牌。也因为这个原因,一座城中能够取名为“悦来”的客栈,在这个城中绝对是资历最老的客栈之一。【既然是去求名的,那么当然应该选取更有名一些的客栈。】袁熙微微一笑,走上前去。

    袁熙进入客栈后直接走上楼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冲着小二说:“来一盅美酒。”

    那小二直愣愣地看着眼前七八岁大的孩童,问:“这位公子是说要喝酒?”

    “是了,还不快拿上来?”袁熙拍了拍桌。

    袁熙拿定主意要作赋,但是若是不喝酒却还真找不到由头,难道教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直接来到酒肆之中挥毫作赋?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喝酒。

    袁淅虽然在前世时候只是一个高中毕业生,但是酒量因为遗传的关系,却是不差。此时的袁熙尚未喝过酒,所以不知这副七八岁大的身躯有多大的酒量。袁熙为了稳妥起见,只先叫了一盅若是没有喝醉,那也可以装作醉了,说是尚是孩童酒量不高就行。

    袁熙那一身深红色的绸衣,整齐的穿戴,一眼就让人觉得至少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二当然不惧袁熙交不出酒钱,那小二见袁熙执意要喝酒,便下去盛了大半盅,拿给袁熙,道:“公子需不需要一些下酒菜?”

    “嗯,就随意上几碟吧。”袁熙点头。

    袁熙就独自一人在窗边吃菜饮酒,当一盅酒下肚时,日头已经开始西沉,街道上的声音在微红的日光下逐渐喧闹了起来。

    袁熙只是感觉有些微晕。【果然七八岁的身体还不能多喝酒啊。】袁熙颇有些自嘲地想。【差不多了,那么开始吧!】

    袁熙装作一副已然醉酒的样子,冲小二吼了一句:“给本公子拿笔墨来。”

    “笔……笔墨?”那小二一惊。【莫不是这位公子酒喝多了要发酒疯?】事实上,在酒肆里赋诗的事情到了唐代才开始常见,而在东汉末的此时,袁熙所为自然而然地让人觉得是发酒疯。

    “少废话,快给本公子拿过来。”袁熙拍了拍桌子,有装醉地吼了一声。

    “是……是。”小二知道这类的世家公子最难摆平,如果你不把他伺候满意了,难说明日就会带上一群家仆家将前来复仇,而这类事情连他们的长辈也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二觉得袁熙开罪不起,只好拿来笔砚。

    袁熙执起笔,舔了舔豪尖,挥墨在客栈的墙上写了起来。

    “试望平原,蔓草萦骨,拱木敛魂。人生到此,天道宁论?于是仆本恨人,心惊不已。直念古者,伏恨而死……”

    南朝梁文学家江淹的《恨赋》。袁熙奋笔疾书,笔若神助,眨眼间又是十数字落下。

    但是袁熙删去了两段:

    “至乃敬通见抵,罢归田里。闭关却扫,塞门不仕。左对孺人,顾弄稚子。脱略公卿,跌宕文史。

    赍志没地,长怀无已。

    及夫中散下狱,神气激扬。浊醪夕引,素琴晨张。秋日萧索,浮云无光。郁青霞之奇意,入修夜之不旸

    。“

    因为后一段里的“中散”说的是魏晋时的名士嵇康,故而袁熙把这一段删去,而赋文将就对仗,宜成偶数,故而将前一段一并删去。

    少顷之后,袁熙终于停下了笔,吐了口气,伏倒在案上。桌的另一侧则是数排飘逸而不失清峻的章草:

    试望平原,蔓草萦骨,拱木敛魂。人生到此,天道宁论?于是仆本恨人,心惊不已。直念古者,伏恨而死。

    至如秦帝按剑,诸侯西驰。削平天下,同文共规,华山为城,紫渊为池。雄图既溢,武力未毕。方架鼋鼍以为梁,巡海右以送日。一旦魂断,宫车晚出。

    若乃赵王既虏,迁于房陵。薄暮心动,昧旦神兴。别艳姬与美女,丧金舆及玉乘。置酒欲饮,悲来填膺。千秋万岁,为怨难胜。

    至如李君降北,名辱身冤。拔剑击柱,吊影惭魂。情往上郡,心留雁门。裂帛系书,誓还汉恩。朝露溘至,握手何言?

    若夫明妃去时,仰天太息。紫台稍远,关山无极。摇风忽起,白日西匿。陇雁少飞,代云寡色。望君王兮何期?终芜绝兮异域。

    或有孤臣危涕,孽子坠心。迁客海上,流戍陇阴,此人但闻悲风汩起,血下沾衿。亦复含酸茹叹,销落湮沉。

    若乃骑叠迹,车屯轨,黄尘匝地,歌吹四起。无不烟断火绝,闭骨泉里。

    已矣哉!春草暮兮秋风惊,秋风罢兮春草生。绮罗毕兮池馆尽,琴瑟灭兮丘垄平。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

    ------------------ps:这一章字数有点多。原先也多得有限,不过把一篇《恨赋》写了进来就超前几章很多了。嗯,看在前朝写了这么多字的面子上,多来点推荐和收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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