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像是自己做错了天大的事,唯唯诺诺地说:“他们都已经那个样子了,我不是……不是怕惊吓着他们嘛。”

    “要是知道害怕,他们还能干那个?”

    “听老人说起过,人在做那种事的时候,一旦受了惊吓,以后就再也怀不上了。”

    “操!你还想让他们怀上?”

    “不是啊,是说……是说以后。”

    “那与以后有啥关系?”

    “说是搞不好就堵了,一旦堵了就不通了,不通了还能怀上吗?”

    “还有这么一说?”

    女人点点头,说:“嗯,很多老人都知道,错不了,男人女人正做着,猛然受到了惊吓,里面的那些道道就堵了,再生孩子可就难了。”

    龙五常心里一颤,深埋下了头,突然就想到了自己身上:难道这些年来,老婆一直怀不上,就是因为被惊吓过?

    女人见男人不说话,就宽慰说:“你别想多了,咱家孩子不一样。”

    “咋就不一样了?”

    “他们是娃娃亲,身子上的那些事儿,还不是早晚的嘛。”

    “放屁!”龙五常来了火气,咬牙切齿地骂道,“女人就他妈见识短!没圆房就干那事,那不是胡来嘛!伤风败俗!你知道不?传出去多丢人啊!”

    女人白他一眼,埋怨道:“你明明知道丢人嘛,还高声大气地乱喊,就怕别人家不知道是不?”

    “都……都弄到野外去了,还怕丢人?”龙五常说着,点燃了一锅烟,抽了起来。

    女人有些反悔,觉得自己真不该把那事告诉他,万一他没脸没皮、没深没浅地教训起两个孩子来,那可咋办呢?

    于是,就好言劝说道:“你可千万别着急,我跟你说,后来静下心来想一想,也可能是我路上走得急,昏头昏脑的,看花眼了,没准他们只是累了,靠在一起歇息一会儿呢。”

    “你就别替他们打圆场了,我也不会耍横胡闹,怕的是万一怀上了,那可就丢人现眼了,村里人戳戳点点的,咱们倒是无所谓,可孩子们以后咋做人?”龙五常声音缓了下来。

    女人说:“我已经私下里告诉闺女了,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那就由着他们去了?”

    “这不……这不也没见他们再那样吗?为了这事,我又暗地里给闺女递了话,尽量不让龙飞来咱家过夜了。”

    “哦,怪不得呢。”龙五常沉吟一阵,又说,“可……可他们长着两条腿,不可能老在咱眼皮子底下晃悠吧,万一躲到没人的地方去呢?”

    “没事……真的不会有事的,这不,都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闺女身子有啥动静嘛。”

    龙五常叹一口气,说:“万一有事呢,那可就晚了!”

    女人劝慰道:“这些事吧,由我这个当娘的去管,男人家就别跟着瞎掺乎了,闺女也老大不小了,脸皮子薄得很,万一说重了,伤着她,再弄出个啥好歹来,那可就不值了,你知道了不?”

    龙五常呆着脸,没接话,大口大口地砸吧着那支旱烟袋,等一锅子烟抽透了,忽地站了起来。

    女人抬起头,盯着他的脸问:“你咋了?”

    龙五常收起烟袋,说:“出去一趟。”

    女人问:“你去哪儿?”

    龙五常说:“去找魁一爷说说话。”

    “说啥?”

    “还能说啥,说说闺女的事呗。”

    女人变了脸,嚷道:“你傻呀!屎盆尿盆咋好往外端呢?这种事不能说出去,不能啊!”

    “你才傻呢!”龙五常吼一声,倒背着手出了门。

    女人痴痴盯着男人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地翻涌起来,五味杂陈,后悔自己不该说出闺女的私情。

    粗手大脚的男人懂个啥啊?没准就让他给倒腾出来了。

    其实龙五常去找龙魁一的目的,就是想跟他唠一唠闺女圆房的事情,因为龙魁一不仅仅是族长,更是孩子的牵线红娘。

    但进门之后,他却就把那事儿丢在了脑后。

    因为他看到此时的龙魁一蜷缩在炕上,病怏怏地哼哼着,气色土灰,看上去就跟死了没埋一样。

    见龙五常进了屋,龙魁一眨巴了眨巴眼,喘着粗气说一声:“五常……五常啊,你来了。”

    “爷,你这是咋的了?”龙五常俯下身问道。

    龙魁一挣扎着坐起来,后背倚在土墙上,说:“染了点风寒,没事……没事的……”

    “咋你自己在家?奶奶呢?”

    “哦,她去请郎中了。”龙魁一说着,咳嗽了几声,然后问,“五常,你也是为土地的事情来的吧?”

    “土地?土地咋了?”

    龙魁一叹一口浊气,说:“南洼那片沃地,怕是种不成了啊!”

    龙五常一怔,问:“咋了?咋就种不成了?”

    龙魁一说:“那一片地,被县里的宪兵队看中了,打算划为储备粮基地,以后就没得咱们种的权利了。”

    龙五常心里忽悠一阵,他想起了此前去玉米地时遇到的那些骑高头大马的人,急着问:“爷,你的意思是那地就成他们的了?”

    “可不是嘛。”龙魁一咳一声,接着说,“他们是政府的人,政府说话谁敢不听呢?”

    “可……可他们种得过来吗?那足足有几百亩地啊。”

    “他们巴不得全村的地都归拢到手呢,若不是我苦苦哀求,怕是连西坡的那块斜坡地也划入其中了。”

    “爷,咱村里就那么点好地块,是保性命的口粮地,牵扯到每家每户呢,就这么着白白让给他们了?”

    “哪有啥办法。”

    “他们……他们有那么多人手吗?咋能种得过来?”

    “名义上是他们种,到后来出力气的还是咱们这些庄户孙。”

    “爷,这话咋讲?”

    “他们也就是派几个人过来,圈地围墙,然后再根据各家各户的人口数,出工出力,等收完了,他们把粮食拉走就是了。”龙魁一蔫蔫地说。

    龙五常一听火冒三丈,嚷道:“他们这不是剥削吗?跟明目张胆的抢还有啥两样?”

    龙魁一摇摇头,嘘一口气,说:“五常,你记着,打今儿后,这话只能装在肚子里,千万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知道不?”

    “他们欺负人,说说都不成了?”

    “不成,绝对不成!”

    “为啥?”

    “他们手里有权,有枪,你懂不懂?枪那玩意儿可不是吃素的。”

    “就算他们有权,有枪,可那也得讲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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