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结果出来,秋华年也要回天津去了。
    临走之前,他不放心云成和孟圆菱小两口,专门让人去请了当初他生谷谷和秧秧时请过的葡萄阿叔。
    葡萄阿叔为人细心谨慎,照顾婴幼儿的经验丰富,加上宝仁和孟福月夫妻很快就会启程进京探望儿子一家,肯定不会让这对新手爹爹出岔子。
    返回天津那日,还在等吏部消息的廖苍磨磨蹭蹭找了过来。
    他回去朝思暮想了几天,觉得自己还是该好好和县主殿下说道说道,就算职位已经固定了,也可以多争取一些待遇嘛!
    他家境贫寒,还有家人要养,也就最近两三年在杜家村当族学先生后才赚了点钱,扣扣搜搜攒了好久,手里才拢共不到一百两银子,买个像样点的宅子都吃力,更别提讨老婆了。
    所以他和齐黍县主提涨工资这事,是非常有必要且理所应当的。
    秋华年听廖苍东扯西扯了一大堆自身的情况,最后得出这么一个斩钉截铁的结论,差点没忍住笑。
    哪怕廖秀才变成了廖进士,眼看就要当朝廷命官了,这熟悉的哭穷套路和讨薪水话术,还是没什么变化。
    秋华年抱着胳膊,扮演起“黑心老板”的角色。
    “既然廖兄来问了,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这边确实有一个很合适的官职想推荐廖兄担任。”
    廖苍十分警惕地问,“是不是继续教书,去天津府贡院?”
    廖苍虽然有些抠搜爱财,但十分聪明,他知道自己在秋华年眼中最出色、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在杜家村族学担任了几年“新式”学堂的先生,所以秋华年对他另有安排的话,一定会与此有关。
    秋华年笑了笑,“是与教书有关,但不是贡院。”
    “你知道的,我们的新式学堂和科举不是一个路子。”
    廖苍扯嘴撇开关系,“我是正儿八经两榜出身的进士,在科举一途上走到顶端的人,什么叫不是一个路子。”
    话虽这么说,但廖苍并没有真的生气,心里反而因为秋华年的这句“我们”有些自得。
    廖苍并不是一个恪守传统的读书人,他早早就意识到了科举制度下教育模式的弊端,在杜家村做族学先生时,渐渐认可了秋华年提出的新的教育模式。
    如果这种更有实践性的教育模式在未来成为主流,他廖苍就是第一位实践此道的先生,足以名传千古!
    自得归自得,为了掰扯待遇和薪水,廖苍依旧保持着两榜进士的矜持。
    秋华年耸了下肩,选择釜底抽薪,“我要提醒你,科举一途的顶端是我夫君杜云瑟,他都支持我的改革,你就别固守成规了。”
    “……”廖苍嘶了一声,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
    “天津府经历司正七品知事,每月俸银十五两,同时兼任天津府新学的教授,每月俸银也是十五两,这笔钱由我出,和杜家村族学一样,除了俸银外根据学生成绩另算绩效奖励。”
    秋华年胸有成竹地笑问,“怎么样,廖兄可还满意?若不愿意我也不强人所难,可以另请他人。”
    他话音刚落,一道快速的声音便紧跟着接上,“多谢县主殿下抬爱,此官职舍我其谁?”
    廖苍满脸正色,好一派凛然模样,心里已经在噼里啪啦计算之后每月能攒多少钱了。
    闻讯来送秋华年离京的迟清荷掀开马车帘子,看见与秋华年交谈的人的侧影,抬起的手微微一顿。
    “乡君?”
    “县主在和廖进士说正事,我们等一等,待会儿再过去。”
    ……
    这一趟走了一个多月,虽然天津离京城很近,两边几乎每日都有书信来往,但秋华年回到阔别许久的家中,还是感到一股从身到心的安稳。
    杜云瑟公务繁忙,依旧来到大门口等着迎接他,秋华年刚从马车上探出身,就看见一只熟悉的骨节分明的大手。
    他露出笑容,撑着那只手从车上跳下来,在车上坐久了一不小心没站稳,直接扑进了杜云瑟怀里。
    “咳咳。”秋华年赶紧起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知府官邸大门口有许多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不少进出的官吏与衙役,秋华年虽然十分想念杜云瑟,但真没打算当着一群陌生人的面亲热,毕竟古人还是要讲一些含蓄美的。
    秋华年少见得不好意思了,目睹了这一切的人们却神情自若,纷纷默契地离开视线。
    坊间知府大人和县主殿下相知相守、深情不渝的话本子都出了七八版了,谁不知道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亲眼看见也没什么好震惊的。
    这是普通夫夫亲密互动吗?这是天上的神仙眷侣在人间恩爱!
    杜云瑟牵着秋华年的手进入官邸,他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完,留在了二堂,秋华年去后宅看过两个宝宝,见过九九和春生后,又回到了前面。
    县主带着一堆点心零嘴来二堂探望知府大人,自然没人敢说什么,本来在二堂的皂吏们全部识趣退下。
    杜云瑟在案后批阅书函,秋华年就坐在旁边,不说话只咯吱咯吱吃零食,不时给杜云瑟投喂一嘴爆米花或者蛋烘糕。
    小别胜新婚,一个多月没见面,秋华年只想待在能看见杜云瑟的地方,杜云瑟亦然。
    但凡两个人中有一个不那么卷,他们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后宅暖阁里卿卿我我了。
    不过在“办公室”里一边工作一边暗暗腻歪,也不失为一种独特的情趣。
    秋华年手里的蛋烘糕是府内厨房的银川改进过的“洋蛋糕”,万国坊设立以来,越来越多的外国商人来到天津府,带来了诸多奇异的商品与文化,也带来了不少神奇的美食。
    这个时代的西方蛋糕还在发展时期,口感偏硬偏实,没有现代那么松软可口,上面涂抹的也不是奶油,而是一层硬硬的糖霜脆壳。
    做蛋糕的洋人大概是发现裕朝的糖便宜又充足,不要命似的往里加,让蛋糕甜到腻人,秋华年尝过几个吃了个新鲜就不爱吃了。
    银川自从被鱼大娘后来居上压过一头,就一直铆着劲想赢回来,他听说县主对洋人的“蛋糕”感兴趣,立即趁调休时出府买了几个,又从在主家跟前伺候的自己的女儿红翡和碧翠那里打听到秋华年对蛋糕口味的偏好,折腾了小半个月,终于把新型蛋糕做了出来。
    银川做的蛋糕不仅蓬松柔软,口感绵密,还仅凭秋华年的几句描述就弄出了打发奶油,洁白的云朵一样的奶油抹在切成小块的蛋糕上,上面再撒一层坚果碎,光是看着就诱人极了。
    秋华年想到手动打发奶油需要的时间和臂力,多问了一句,结果银川说府里的丙七和丙八管事帮忙做了一种打发奶油的装置,只需要不停转动摇杆就能让蛋抽快速旋转,一点也不费力。
    丙七和丙八曾经的身份已经被梅望舒人为抹去了,为了低调,他们一直没有请恩恢复身份,但二人的本事和功劳都是实打实的,所以很受人尊抬。
    来到天津府的几个月里,他们帮造船坊和工坊解决了几个问题,现在隔几天就有这些地方的工匠和官吏上门请教问题。
    新款蛋糕不仅符合秋华年的口味,也在全家范围里广受好评,九九和春生每天下午都要来一小块,杜云瑟嘴上不说,但每次厨房上了这款点心,都会默默吃完,待遇差距之大,足以让同样是西洋美食的咖啡痛哭流涕。
    负责研究咖啡美食的小鱼儿还没拿出可喜的成果,秋华年先把蛋糕添在了秋记六陈的新品名单里。
    过年期间天津府也开了一家秋记六陈,就在万国坊旁边,铺子面阔足有五间,进深也有两间,有六间教室大小,上面有二楼,后面带小院,是目前三座秋记六陈铺子里最气派的。
    因为离京城的大庄子近,天津府这边暂时没有设立配套的作坊,店铺所售货物都是直接从京城庄子运来的。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在秋华年的计划中,天津府秋记六陈面对的客户不只是裕朝百姓,还有来自四海万邦的商人与他们背后的国家。
    到那时,秋记六陈所需的货量远不是一个或几个庄子供应得过来的,秋华年已经提前考察做过安排的封地蓟县将派上用场。
    或许他可以给蓟县挂个牌子,叫“大裕第一外贸集散地”或者“蓟县国际商贸城”什么的,不过起这种超前的名字,怎么说服其他人是个问题。
    杜云瑟吃了一口喂到嘴边的蛋糕,发现小勺子没有收回去,侧头看了一眼,知道华哥儿又在脑海里跑马了。
    相爱相守这么久,秋华年那永远在飞速运转时常有惊人想法的脑回路,杜云瑟可以说是最了解的人了。
    他把小银勺抽出来,盛了一小块被民间称呼为“齐黍糕”的蛋糕,送到秋华年嘴边。
    唇瓣沾上甜软的奶油,秋华年才恍然回神,下意识吃了蛋糕,看着杜云瑟笑。
    “由你题字应该没问题。”
    “嗯?”
    “过一两个月,下南洋的舰队回来后,蓟县那边的各种作坊和行会就要正式投入运作了,我打算给它们挂个牌子,劳烦小杜大人帮忙提个字。”
    杜云瑟没有问秋华年要提什么字,直接答应下来。
    秋华年笑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挂在二堂中堂的巨幅海图,这幅海图所绘的地区是南洋区域,详细标注了每一个国家的名字,主要的山川、河流和海峡都有画出来,在这个时代中算是最精细的那批了。
    上个月远洋的裕朝舰队托文莱商人带回消息,说他们即将离开文莱前往爪哇,爪哇之行结束后,他们便会开启返程,中途路过占城补给一次,之后直接返回天津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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