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湘纳闷地挠了挠脑门,想不通,垂头耷脑叹口气。
    她认真地和他说道:“徐公安,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说清楚两件事。”
    “第一件事,你嘴里所谓的梁远洲从你身边夺走我……唔,虽然话有点难听,但我还是要说,我什么时候是你身边的啊?”
    徐盛安怔愣。
    姜湘拍拍胸口,义正言辞:“我是我自己的,不是你的,当然也不会是后面那只狗头脑袋的!”
    说到狗头脑袋,她手指明晃晃指向了身后的梁远洲。
    梁远洲黑了脸,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姜湘继续,“第二件事,你不要说梁远洲卑鄙无耻。虽然他是有点不要脸,但我可以盖章认证,他一直都对我很好,上赶着对一个人好,怎么就是卑鄙无耻了呢。”
    徐盛安久久不言,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倘若说他对她的喜欢来自一见钟情,又或者说来自那个梦,这样的喜欢如同空中泡沫,虚幻又不真实。
    所以即便做了梦,得知他和她的夫妻缘分,他也仍然冷静克制,从来不曾主动去找过她。
    现实里他和姜湘仅有的几次交集,不过是偶遇,如此而已。
    而今他终于明白——为何梦里的他对她移不开眼,念念不忘,甚至背地里做尽了一切手段,让她别无选择走投无路,让她低了头答应嫁给他。
    因为现实里,现在的他也开始对她移不开眼……
    姜湘纳闷,“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听进去了。”
    “那,那你以后见到我可以绕道走吗?”
    “湘湘,这不公平。”他嗓音一瞬间变得苦涩。
    “什么是公平?”姜湘理所当然地说,“感情里面从来没有公平,只有偏爱。”
    “很显然,我现在偏爱的是梁远洲呀。”
    第67章
    姜湘说完, 便不再搭理明显失魂落魄的徐盛安了,转过身,直接奔向梁远洲。
    “湘湘。”梁远洲高兴到发疯。
    若不是街上不远处有三两个行人路过, 恐怕他要忍不住当街抱起他心爱的姑娘了。
    湘湘亲口说了,她偏爱的是他梁远洲。
    姜湘被男人灼灼的目光看得不大自在,两只手捂了捂脸,“愣着干嘛, 走啊, 回家。”
    “湘湘。”他跟上她的脚步。
    “你的网兜呢, ”姜湘没忘记正事, “小梁同志,你抓了一下午的苍蝇蚊子老鼠抓哪里去啦?”
    梁远洲愣住, 终于回了神,赶忙回去原地捡起地上的网兜和布袋子。
    幸好, 他习惯了给口袋打死结, 袋子里七八只活蹦乱跳的老鼠都没跑掉。
    “!”
    “卧槽, 你怎么抓那么多老鼠。”
    姜湘先前没注意,现在吓得魂都飞了,离他老远,两人硬生生隔出了两米远的距离。
    梁远洲没好气,“怕什么,我把口袋打了死结, 这老鼠跑不出来。”
    “不行不行,小梁同志, 你还是离我远一些, 远,远一些!不许过来!”
    “湘湘……”他佯装受伤的失落模样。
    “不许过来, 保持距离!”姜湘伸出一根手指警告他。
    见她怕得脸色都白了,梁远洲只能作罢,不再继续靠近,和她一前一后保持距离,一块回家。
    天色昏暗下来,远远望去,两人的背影仿佛在夜色的模糊下混为一体,不可分割。
    徐盛安仍然没走,站在那里不动如山,远远地看着,看着,直到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
    又过许久,他转了身,魂不守舍地回去公安局。
    “徐队,你这嘴角怎么回事,瞧着像是被人打了?”局里的公安纷纷围过来。
    “谁啊,大街上竟然敢袭警?……”
    “没事儿,”徐盛安什么都没说,“马叔,麻烦您帮我去食堂后厨拿个煮鸡蛋过来。”
    “拿鸡蛋揉一揉淤青是吧?哎行,我去拿。”
    话音落下,年纪稍大的那公安当即出了办公室,剩下两个年轻同志互相对视了一眼,一左一右坐到了徐盛安跟前。
    “到底是谁打的?你暴露了?让敌人发现了?”最后这句声音低不可闻。
    “不是,”徐盛安摇头,“和公事无关,是我的私人恩怨。”
    “是私人恩怨也不能让人摁住了打啊,要不要我们去抓人关两天?”
    “不用。”徐盛安忍着烦躁。
    动手打人的是梁远洲,虽说梁远洲只是一个混混二流子,但他命好,上头有钱四海这个护犊子出了名的老人家罩着。
    若是梁远洲出事,只怕疗养院的钱老首长冲冠一怒,能翻遍整个长川市找人算账。
    这就导致徐盛安投鼠忌器,有什么招式都得憋着,不能随便使,不能随便动……有什么办法能把梁远洲远远支走呢?
    只要把碍眼的,多余的梁远洲支走,他便有机会接近姜湘……
    徐盛安闭上眼久久沉思。
    那一头,梁远洲浑然不知某人已经决定行动,盘算着怎么对他出手了。
    回到小洋房,还没进门呢,姜湘又是狠狠吓了一跳。
    只见楼梯口的水泥围栏上,赫然放着两个透明的玻璃广口瓶,瓶子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苍蝇蚊子尸体。
    姜湘被这个场面恶心到了,差点“yue”出来。
    梁远洲无奈,推她进门,“大小姐,我是看出来了,别说让你亲自上手抓苍蝇蚊子,你是看都不能看一眼啊……”
    姜湘没力气和他贫嘴,惨白着脸,捂着嘴进了门,第一反应就是不许梁远洲手里的老鼠袋子进来。
    梁远洲瞄她一眼,笑了一声,举起老鼠袋子左看右看,退让道:“那我挂外面楼梯口?”
    姜湘有气无力:“你,你一会儿走的时候,把那些吓人的玩意儿都带走,别,别把它们放我家门口……”
    “好好好,我带走,我全部带走!”
    “等等,”姜湘忽然想起了什么,站起来把男人也踹出门,“你别进来,一下午都在臭水沟抓那些玩意儿,你,你身上也脏……”
    人干事?
    他一下午辛辛苦苦都是给谁忙活呢?
    梁远洲非要进门:“嫌谁脏呢?嫌谁脏呢?小白眼狼,我是为了谁才去臭水沟抓苍蝇!”
    姜湘眼泪汪汪,快给他跪了,“我求你了,梁小狗,你去澡堂子洗个澡再过来,行不?”
    “不行。”
    “你去洗,洗干净了我让你上床。”她声音低不可闻。
    “。”
    梁远洲二话不说,当即下了楼骑上自行车。
    姜湘擦把汗,心累地关上门,先是烧了一壶热水,毛巾打上肥皂,把梁远洲刚才碰过踩过的地方,比如门把手,地板,仔仔细细擦过一遍。
    亏得梁远洲没看见这一扎心场面,否则势必爆发一场世纪之战!
    把房间里打扫干净,姜湘便坐到了窗前,迎着月光,抓紧时间多糊几个火柴盒。
    千万不要小瞧糊火柴盒挣的那点零花钱,一个月少则七八毛,多则两三块的,也都是钱呢。能买不少东西。
    姜湘心里哼哼,梁远洲总是瞧不上她糊火柴盒挣的那几毛钱。
    狗男人就是心不正,习惯了黑市里来钱快,却不知她老老实实挣钱才是正道呢。
    她低下头开始认真干活,糊了十几个火柴盒,瞄一眼桌上的劳力士手表,刚好七点整。
    估摸着再过半小时,梁远洲就该回来了。
    想到给他承诺准许他上床的事儿,姜湘一阵头大,只能暂时放下了手头糊火柴盒的活计。
    铁皮炉子里的火烧得正旺,上头的水壶早早开始沸腾冒气。
    姜湘小心翼翼拎起水壶,走进卫生间,拿出了擦澡专用的大木盆,她整个人坐进去搓洗完全不成问题。
    动作熟练,给自己兑了满满一盆温热的水。
    说起来,这个香柏木的洗澡盆也是她让梁远洲专门去买的。
    这年头洗澡都得去公众澡堂。
    要么用单位发下来的澡票免费洗,要么自己掏钱花两毛钱就能洗一次,有些比较勤快爱干净的年轻女生,一个月去两三次。
    就这,已经是比较频繁的次数了。
    不好太频繁去澡堂的时候,姜湘只能在家里简单擦洗,每天晚上睡前都要烧两壶水,抹上香皂打上泡泡,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得香喷喷干净净。
    然后穿上绵软的布拉吉长裙,裹着头发爬上床,躲到被窝里抹身体乳。
    当然,五六十年代没有专用的身体乳,倒是有常见的蛤蜊油,蛇油膏,凡士林,雪花膏之类的,价格由低到高。
    蛤蜊油是最便宜的,两分钱能买一大罐,但这玩意儿不好吸收,油乎乎的,擦多了容易黏得衣服上被子上都是油。
    姜湘舍得花钱,直接买了最贵的雪花膏,两毛钱一小瓶。
    要知道,靠着糊火柴盒一个月挣的那七毛钱,她给自己一口气囤了三瓶雪花膏呢。另外还有一瓶凡士林。
    凡士林是长川油矿下面的小厂里生产出来的,是提炼原油的副产品之一。
    若是在长川油矿上班,几乎隔两个月就能领一罐凡士林,这是油矿的正式工人特有的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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