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里斯开国皇帝,乃是“歼灭鞑靼人的玉石匕首”。
    连上帝之鞭都要在他面前折戟,这样的猛人绝对不是什么凡人,我筹划了二十年的勋臣藩王缩编计划,他只用了几个大案就达到了同样的效果,到底是尸山血海里打出来的马上奥古斯都,和靠家世继位的脓包们不可同日而语。
    比如说大猪蹄子这样能力以外资本为零的。
    当然他自视甚高,老是拿古代的著名帝皇来自比,每次我都会忍不住笑出声。
    笑归笑,本职工作还是要做的,老娘辛辛苦苦削了半年番,居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个泥腿子要让我封爵,我说你是多大脸,什么臭鱼烂虾也居然敢让我补番?
    不过折子既然能递到我的案头,说明宣发经费充足,值得先看一otg2ntc=两话,鉴定鉴定有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必要。
    于是吏部的小吏捧着一份红纸包好的书信,小心翼翼的送到我书桌上。
    揭开红纸,底下是一张泛黄的书信。
    上头写着:“……”
    什么情况,虽说我的赛里斯语学得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是熟读酉游记,三匡演义,水许传,哪怕常常识字识半边,也不至于一个字都不认识吧。
    哦,拿反了。
    这份书信用的字颇为古朴,不像是试下雕版作坊中流行的“微软雅黑”和“苹方”,辨识难度不低,不过好歹是看明白了。
    信自称是赛里斯开国皇帝本人写的,用于补偿被削除爵位的韩国公李善长。
    因为某些原因,可能是对股份和薪资待遇不满,公爵李善长和太祖起了冲突,很快就被砍了全家的脑袋,国企和私企还是不一样的嘛,我相信李善长肯定很后悔为什么当初不老老实实当个地主或者商人。
    不过李善长的儿子娶了太祖的女儿,两家是亲家,所以太祖本来打算实施的诛九族、诛三族就不灵了,处决皇亲国戚不能胡乱株连,容易砍到自己身上。
    同样李善长的这个儿子也不能杀,不然公主殿下就要守寡,哪有当爹的让自己女儿守寡的?太祖遂将小两口变为平民,这就是政治联姻的妙处所在,沾亲带故之后不容易被皇上斩草除根。
    宗人府的记载就到此为止了,最后只草草记载公主驸马移居江浦,诞下两子。
    而这份信是写给李善长的孙子李隆庆的,说念在李善长从龙有功,虽然眼下犯了事被贬,但二百一十六年满数后,子孙仍可凭这份书信来北京讨封。
    好家伙,大米、面粉我倒是见过期货江浙湖汉北,从没听说过爵位也有期货的。
    我作为君士坦丁堡最大的古书收藏家,对于各类古代文书的鉴定都很有经验,这份书信只在外面是橘黄色的,内里折叠处仍是雪白,显然并非是用茶汁一类浸泡做旧的仿古纸,用词也颇为古朴,还有不少错别字,但皇帝怎么可能写错别字呢,这是太祖御笔的通假字。
    跟着这讨封泥腿子一并来的官差也可以作证,绩溪县十里八乡都听说过这所谓李家后裔的传说,还附有绩溪县令写的上奏公文。
    六部有不少人都支持这份信是真的,这是老祖宗见到国有奸臣,太祖皇帝专门派了个救星来救赛里斯了。
    有人支持就有人反对,外廷这帮人就连午饭是吃川菜还是鲁菜都能骂得不可开交,所以也有很多人认定这是假的。
    首先,宗人府记载,驸马当时就两儿子,李芳、李茂,但这份信却是给皇亲外孙“李盛庆”的,这不符合取名规则,即使有个三子,也应该取名叫李花、李草之类的草字头名字,而且应该是单字。
    其次,这份御笔信写于洪武二十三年,二百一十六年后是万历三十五年,为什么万历年间不来,过了二十年后才来北京?
    其实这种事情并不重要,因为这都解释得通,取名是个人自由,只要家长愿意,哪怕取名叫李二狗也是可以的,光明法典又没规定说取名一定要按某种规矩来,只有老朱家才守这一套旧礼,按太祖的打油诗论资排辈。
    而为什么万历年间不来,这就更好解释了,你们看,洪武三十五年之后是永乐,永乐之后是宣德,中间的革除四年就已经很难算了,往后正统、景泰、天顺又是一笔烂账。
    加上皇帝继位时当年还会沿用上一个年号,下一年才改元,这时间差还真不好算。
    用皇帝的年号来纪年,后果就是平头百姓很难算清超过一个世纪的纪年时长,不过好在泥腿子们绝大多数时候也用不上算这种事情,穷三富五嘛,有几家人家能传五代以上的?
    这个讨封的泥腿子估计是怕算错年份来早了,结果被皇上借机一刀砍了,才往后延了几年。
    我可以理解,因为我也常常算错纪年,赛里斯人不信耶稣,并不用耶稣诞辰后多少年来纪年,而干支纪年法只能用在六十年内,超过六十年就要和年号一起混用,很容易出错。
    大臣们对圣诞纪年嗤之以鼻,反倒是军机处那帮牲口,一口一个1628、1644,都已经懒得装了。
    我无法判断这份信究竟是真是假,它的年份的确很久远,但不一定是洪武年间的,墨迹、纸张和言辞也符合当时的形制,但未必就是太祖本人写的。
    其实我对这件事并没什么想法,哪怕这个讨封的泥腿子的确不是李善长之后,封他为公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朝中那些所谓勋臣还不如农民呢。
    反正公爵的俸禄只有一年四千石而已,再加上逢年过节发点猪肉豆油,也没多少开销。
    魏公公的侄子也不过是个种地的,却因为他叔叔是司礼监秉笔,被封为宁国公,说明爵位不过是皇帝拿来过家家的玩物而已,开心了就封,不爽了就收。
    具体到这件事上,我也可以凭借封爵一事,趁机捞一笔。
    刚刚是谁质疑这份御笔龙封是假的?居然敢诽谤太祖皇帝圣迹,罪该万死,去云南当县令吧。
    谁说字写得丑的?这是朱体,大猪蹄子不是天天用这笔迹批红吗,和太祖分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诽谤天家,去贵州当知府吧。
    啊,你们看这个泥腿子,不,赛里斯的韩国公,明明仪表堂堂,忠心耿耿,国难之时特来为朝廷护国守土,这样的大护国公居然要遭奸臣谗言,你们也别干了,去南京玄武湖修黄册吧,看在君臣一场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们多发俩萝卜,留着路上啃。
    李若琏苦着脸,把自己本家从朝堂上送走,这场荒唐的封爵仪式总算告一段落,朝堂上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是孙承宗,他自己没有站队,但指使自己的党羽孙元化支持讨封,所以孙元化得了圣眷,随后就升为了工部兵仗清吏司,负责铸炮事宜。
    借助这个我连名字都记不住的韩国公清理了朝廷中碍眼的闲杂人等之后,资政院终于可以多数通过,今晚吃饺子。
    而在饺子煮熟之前,孙承宗觉得自己又行了,当即向我上奏,请求尽快把今年的辽饷拨给袁崇焕——之前只给圣旨不给现钱,户部死活不肯拨银子,再不给钱广宁又该兵变了。
    户部尚书毕自严本想开口说话,被我瞄了一眼,便低下头,欣赏起笏板上精美的纹路。
    “咳咳,这个,朕研究了一下,去岁两浙的夏粮秋税还没交齐,前年的也没交,大前年的也没交,账上亏空得厉害。去年秋天陕甘大旱,黄河却有多处决堤,朕让毕先生把太仓现有的银子粮食都拿去赈灾了,复辽不急于一时,袁经略虽说五年复辽,但自古攘外必先安内,这辽饷只能先挪用来赈灾,免得后院起火。”
    不是我不给。
    是我要拿钱去赈灾,这是正当理由,诸位总不能说赈灾没平辽重要吧?
    辽东摆在那里又不会跑,但灾民不马上救可是会饿死的。
    所以你们的辽饷没了,我打算赖账。
    孙承宗的表情古井无波,但垂下的眼神充满杀机,简直是要活撕了我。
    我是专业导演,看人很准的,他心里肯定满篇的“此子奸诈如斯,断不可留,留之恐有大患,速速恭请陛下宾天。”
    “不过三军将士为国戍边,朕岂可不查边镇艰辛?皇帝不差饿兵,朕将两淮、两浙、山东、长芦之盐务交由孙先生,重启开中之法,以输送军粮。”
    赛里斯的官盐收入,理论上应该有一千万两,因为宋朝时就能征到两千一百万贯盐税,没道理几百年后盐税萎缩到二十分之一。
    这四个都转运盐使司占了天下盐引之太半,少说也有六七百万的收入,如果我去一个个收,花个几年功夫也征不到这数目,而当地转运司肯定会伙同私盐贩子反了他娘的。
    皇帝亲自下场处理盐税,很可能惹一身骚,因为这坏了规矩,天子怎么能动地头蛇的肥肉?驭下之术,在驱狼吞虎,让孙承宗去接管盐务,那可就有得说道了,不管他们怎么分账,老孙头拿兵部尚书的衔和帝师的身份去敲打那几个转运司和盐商,怎么也能榨个两三百万两出来吧。
    分润时再公平点,别随便被见者有份,今年就算对付过去了。
    至于底下的大头兵会不会被裁汰,能不能发足粮饷,那就不是我要关心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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