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对草药有些了解。
    在看到许大夫开的药方时,她就知道这药对有孕之人不好,但她没有提醒温娴不要用那药。
    为了能够掌握这具身体,牺牲是必不可少的,如雪想道。
    经历了多重打击,温娴的内心已经非常脆弱。
    但要达成替代温娴的目的,还需要一个能让温娴彻底失去心防的契机。
    温娴失去腹中胎儿便是这样的机会。
    届时再哄骗温娴喝醉彻底失神,她就能代替温娴掌控这具身体。
    温娴自愿喝醉正合了她的意,少了她哄骗温娴的麻烦,却也浪费了她为了取得温娴信任的长久经营。
    如雪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她知道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身体,要实现她所有的计划,并非那么容易。
    合欢在一旁做些女红,大帐里很是安静,旁边的安神香袅袅升起。
    帐外响起顾琢低沉的声音:“妹妹今日感觉如何?”
    如雪听到声音一个机灵起身。
    合欢放下手里的物件,赶忙去扶了她家娘娘起来。
    如雪披上雪白的锦丝披风,脸上未施一丝粉黛,带着几分我见犹怜。
    她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坐好,请了顾琢进来。
    顾琢又带了些安神香过来,往日温娴也不与他多说几句话,所以他放下东西就要告辞。
    现在温娴体内是如雪,自然许多事都不一样。
    如雪吩咐合欢去做着清粥,又叫住顾琢,眼里含着晶莹的泪水,糯糯地说道:“能多陪我坐会吗?”
    顾琢自然答应。
    “我口有些渴。”如雪说道,说完开始哽咽起来。
    她知道顾琢爱着温娴,最是见不得温娴受难。
    顾琢走到如雪身边给她倒茶,如雪依旧是抽泣着,肩膀一抖一抖的。
    “娴儿,一切都会过去,人生那么长,你以后还会有孩子的。”顾琢安慰道,温娴的苦和痛,他这时只觉得都加倍给了他身上一般。
    突然地,如雪抓住了顾琢的袖子,仰起头用十分可怜的神情说道:“我好害怕,不知道哪天就不再留恋这人世,除了父亲,这世上根本没人在乎我的感受,琢哥哥,你昨晚说的话可是真的?”
    顾琢听了这话顿时愣住了,或许是独角戏唱得久了,现在突然看到胜利的曙光,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当然是真的。”
    如雪看着顾琢闪烁的眼光,心里竟有一丝转瞬即逝的心虚。
    如果是温娴,绝不会说出这些话来,她也是为了利用顾琢才这么说的。
    “琢哥哥!”如雪坐在椅子上,双手抱住了顾琢,顾琢僵硬地伸出手去,搂住了如雪的头。
    “你会一直保护我的对吗?”
    “我会。”
    “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对吗?”
    “娴儿,我会的。”
    幸福来得太突然,顾琢出了温娴的营帐,看着碧蓝的天空,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即便这是个梦,他也甘之如饴。
    营帐内,如雪收起眼中的泪水,眼神冷若冰霜。
    “温娴,这么好的帮手你不要,我就先帮你收了。”如雪想道,可惜温娴的灵魂已经彻底陷入沉睡之中,她没能听到这些话,否则她必然不会允许如雪这么利用无辜的人。
    过了几刻钟。
    合欢突然跑进来,神态带着几丝慌乱:“小姐,小姐,奴婢,奴婢……”
    “好好说话,合欢丫头。”如雪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吩咐道,她竭力伪装出温娴那不谙世事的眼神。
    合欢站在原地,稍微平复了些心情,说道:“小姐,听说陈轩将军那边送来了些东西,顾世子刚被请去了侯爷营帐。”
    合欢有种直觉此事与秋草有关,所以她必定得告诉温娴,她不能视秋草之命于不顾。
    可她还不知道此时的温娴已是如雪,如雪不会去管一个下人的死活。
    如雪听完,眯了眯眼,想了片刻,心生一计,现在是关键时刻,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错过。
    她便让合欢服侍她梳妆,她要去永南侯营帐。
    此时的侯爷大帐里安静非常。
    永南侯与顾琢一齐站在书桌旁,书桌上除却笔墨纸砚外,还摆放着一个精巧的木盒子。
    二人均是若有所思。
    这是陈轩派人送来的,还带了话“有人让我给侯爷送份大礼!”
    可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如雪进了营帐,她走到二人面前,平静地问道:“父亲,听说陈轩那边送了个东西过来,能否让女儿看看。”
    顾琢正要制止,永南侯却道:“看里面的东西,你要做好准备。”
    永南侯想,这东西让温娴看看倒也行,毕竟他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如雪点头,伸手打开了木盒,里面赫然是一只带血眼睛,如雪自然不怕这些,她前世就是专做这种买卖的,但温娴会害怕,所以如雪也假装害怕得退了几步,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顾琢见状,赶紧拉住了如雪,如雪没有挣脱,任由顾琢拉着,这些都被永南侯看在眼里。
    如雪装作缓过了劲,哽咽着说道:“这是,我的贴身侍女秋草的眼睛。”
    顾琢有些惊讶,陈轩与温娴并无瓜葛,秋草又被关在太子府里,陈轩能送来秋草的眼睛,意味着陈轩已经是太子的人。
    “我还在府中时,他就挖了秋草的一只眼睛,也装在这么一个盒子里,为的就是让我不在温沛大婚当日乱说话。”如雪说着,泪如雨下。
    她哭得越伤心,永南侯就会越愤怒。
    “娴儿,你受苦了。”永南侯背过身去,隐约也见了几丝泪光。
    “毓秀,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娴儿,从今往后,我一定不会再让女儿受半分委屈。”想起已经过世的妻子,永南侯情难自禁。
    “父亲,他一定是知道我在这里了,女儿该怎么办?秋草,秋草该怎么办?”如雪哭诉道。
    顾琢站在如雪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如雪的肩膀以示安慰。
    “父亲,女儿不想连累父亲,就请父亲把女儿交出去,他也不至于让女儿死,为了父亲,女儿也会尽力活下去。”如雪继续刺激道。
    “娴儿,你且安心,任那顾泽如何生事,本侯都不会让半步。”永南侯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乾国是该变天了。
    “可女儿也知道,先皇去世,太子登基,父亲如何能够对抗。”如雪说道,话已至此,暗示的已经足够明显。
    “娴儿,你先回去。”永南侯吩咐道,自救了温娴出来起,他就料到,迟早会有与皇家翻脸的时候,早先便派了孙之谦到永南郡调兵。
    永南郡的兵权已经被收拢到永南侯手里,自他第一次遇刺时起便开始秘密操练这些兵,以备不时之需。
    算起来,再过七日,兵士就该到接应的地方了。
    如雪回了营帐,刚端起一杯茶来,茶水还没入口,合欢便扑通一声跪下磕头,说道:“小姐,即便今日赐罪,我也不得不说了,求小姐救救秋草!秋草失了双眼,该如何活得!”
    当时合欢与秋草一齐被抓了去,后来她被放回温娴身边,只能说这是运气,要不是有秋草在受苦,也轮不到她平安地跟着温娴到了京郊大营,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秋草去死。
    “合欢,你先起来。”如雪抿了一口茶水,说道,“这事并非那么简单。”
    “……”合欢未动,她听这话里的意思,小姐莫不是不想救秋草。
    “起来!”如雪肃然道,她最厌烦的便是有人违背她的意思,说完如雪便甩袖走开了。
    如雪坐在书桌前,自行写了一个调养身子的药方。
    上面的药材,常人根本没听过,她命人将方子交给永南侯,还让人准备了一套制香工具。
    翌日清晨,制香炉具和用材都整齐摆放在桌子上。
    如雪熟练地把药材切碎,用水浸泡透了放在制香炉中,大火熬制至沸腾后,换小火慢熬,几个时辰的时间,从制香炉里流出微黄的油状物才装了半个琉璃瓶。
    昨晚如雪吩咐人把合欢扛了出去。
    若合欢在这里,她必定奇怪她家小姐的这番行径,毕竟合欢侍候温娴许久时间,也不见温娴会做这些事情。
    如雪又徒手抓起旁边笼中绿色活蛇,一刀取了蛇胆下来,加进装有黄色油物的琉璃瓶里翻来覆去地摇了摇,才又把琉璃瓶放火上烘烤起来,最后黄色的液体都变成了绿色,她才收了琉璃瓶,吩咐人把制香炉具收走。
    如雪前世身为朝夕阁的少主,不但武功不凡,还知晓不少奇药的制法。
    像她手中拿的这瓶绿色液体,就是阁内一种专门补益身体亏空的药,这种药的补力强悍,却不会让人过补而反噬,是朝夕阁的秘药之一。
    每日清晨,如雪便滴两滴药液在温水中,一口气喝完。
    此药神奇无比,没几日,温娴的身体便调养得好了大半,面色也红润了不少。
    接连几日,京郊大营里都有闹事。
    帐外又是一阵哄闹之声。
    如雪刚喝完药,听着外边吵闹声也不言语。
    她轻巧地走出营帐,朝着吵闹处走去。
    远远地,便看见一群穿着甲胄的士兵围在一起推搡,气势上谁也不输给谁。
    如今顾泽已经知道了温娴在京郊大营里,她也就不用再躲躲藏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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