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这该怎么办?”
    灰袍男子面露焦急之色,说话口吻变得急促起来,“范瀚文那糟老头子率领两省都司兵马赴京,若真让他带兵成功抵达京师,只怕会对我等的谋划不利吧?”
    邰煜轩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好半会儿才松口气道:“范瀚文这老匹夫现在才刚出沪州不久,距宣京还有不小的距离,更何况他还带着近十万大军赶路,就算再快,要走完这五百里路也得两三天吧?”
    “等范瀚文带兵抵达宣京之后,我们也早就把生米煮成熟饭了!这老匹夫,救不了场!”
    闻听此言,灰袍男子面露赞同之色,点头道:“教主说的是,仅凭范瀚文这糟老头子坏不了什么事!这要是换成闫瑞或者洛重云领兵进京就不一样了……”
    “呵……”邰煜轩不屑嗤笑,撇嘴道:“这龙凤双将早就随楚天耀那个狗皇帝一并下地府了!”
    “说的是。”灰袍男子会心一笑道,“能有今日大业唾手可得之机,还多亏了负责刺杀狗皇帝一行人的卢堂主及诸位弟兄。”
    说到这,灰袍男子不免怀念起故人,“对了,教主,既然卢堂主在行刺成功后第一时间给咱们发来了消息,那他自个呢?是否安然无恙?”
    “经卢堂主传回消息可知,随同卢堂主一并前去刺杀皇帝的神教高手,有半数人命殒当场,就连卢堂主也是拖着一身伤侥幸逃出扬海的。”邰煜轩叹息一声,又道:“不过好在卢堂主身上的伤势并无大碍,他给我传回刺杀成功消息时,还曾说自己找到合适地点养伤了,待伤势痊愈后,自会赶来京城与我等碰面的。”
    闻言,灰袍男子眼中担忧之色渐消,“卢堂主无碍便好,他这回儿可真是立大功了。”
    说着,灰袍男子忽觉困意袭来,本能地打了个哈欠,“既然那带兵赶赴京师的范老匹夫无碍局势,教主也不必再为此忧心了,这时辰也不早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紧蹙眉头的邰煜轩便忽地一拍大腿,激动道:“范老匹夫领兵援京一事碍不了大局,但知道这则消息的咱们,却可以拿这事给靖王那蠢货下一剂猛药!”
    说到激动处,邰煜轩伸手拍起灰袍男子的肩膀,“快,你现在就原路返回去见靖王,告知他,范老匹夫率领两省都司兵马即将在后日傍晚午时抵京,告诉他,后日大朝会是他谋权大业,争夺至尊宝位的唯一机会!”
    灰袍男子眼神一亮,瞬间明白了自个教主如此行事的真实用意。
    现如今的形势对靖王来说一片大好,这时候若把这么一则消息告知前者,靖王只怕会急地抓心挠肝,急火攻心下,指不定会在后日朝会干出多么丧心病狂的事!
    教主这剂猛药不可谓不毒!
    “教主放心,属下这便去找靖王,将这则好消息告知他!”
    话音一落,旋即半空中响起微风振衣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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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午时正刻,偌大的宣京城再度恢复白日时的烟火生气,城中各大主街西周,随处可见成群结队的人海。
    只不过,今时的宣京依然喧哗与热闹,但城内百姓们,比起往日的自由自在,此刻则要显得规矩拘谨许多,原因无他,只因为各大街巷路道随时可见身披甲胄,腰挂刀剑器械的军卒巡逻走动……
    百姓们虽不知朝廷近日来发生了什么大事,可平头百姓们惯来见官打怵,看到成批批全副武装的精兵悍将们不时在城中走动,自然是从心里感到畏惧胆寒的。
    屹立于城东的东轩门,成百上千的守门军卒正满脸肃穆地立于城门口,上方城墙处,亦有数不清的兵卒来回巡视。
    负责守备东轩门的将领乃是当朝西品武将皓轩将军崔锦德,年过不惑之年的他此刻正立于城头西下张望,脸上不时露出乏味困倦的神情。
    “将军,整日这么守着城门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身旁,一身披甲胄,腰挂精刀,右肩挂有写上‘威’字红巾的青年军卒打着哈欠凑到崔锦德身前来,“天天站在这破城门口我都快憋出病来了……”
    能在右肩挂上‘威’字红巾的军卒,自然不是一般人,这是宣京八大营中威武营军官特有的标识,而威武营的最高将领,自是此时负责守备东轩门的皓轩将军崔锦德,这肩戴‘威’字的军卒,自当是他的亲兵。
    “顾云,你小子现在还年轻,对男女之事还是要节制一点好。”崔锦德瞥了身旁青年一眼,打趣道:“可别等玩过火之后,下边的玩意儿使不出力了,人广耀街的罗家大公子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被称作顾云的青年亲兵龇牙坏笑道:“将军放心,我皮糙肉厚,抗造的很,光这身横肉就不是人罗大公子一个纨绔子弟能比的!”
    崔锦德摇头失笑,本想再劝上几句,却被几道突然出现在城头的人影给吸引住了视线,来者一袭人共有三位,其中两人身披甲胄,年龄约在三十上下,对这两人,崔锦德倒并不陌生,分别是前军都督府的佥事关泰,左路都督府的参谋蒋祁;硬要说的话,此二人还都算是他崔锦德的上官。
    只是,立于蒋祁跟关泰二人中间的人,是个身披黑色兜帽大袍,遮住了身形面容的神秘人,且不说对方是不是崔锦德熟识之人,这会儿那黑兜帽大袍下哪怕是他崔锦德亲爹,他怕也难以认出来……
    疑惑归疑惑,但见着上官过来,崔锦德自不敢视而不见,当即便只能快步上前,抱拳施礼,“末将崔锦德,见过蒋大人与关大人!”
    闻声,蒋祁与关泰同时向黑袍兜帽男子点头示意,继而抬头看向崔锦德,“崔将军,我等不请自来,还请你莫要怪罪哈……”
    “末将岂敢。”
    崔锦德面不改色心不跳道:“上官巡检城防,末将岂有挡驾的道理?”
    说着,他又将目光移到身披兜帽黑袍男子身上,“不知这位……”
    “哦,这位啊……这位是……”
    关泰正欲开口介绍,那身披兜帽黑袍的男子突地伸手抓住了崔锦德的右臂,“在下是关泰与蒋祁故友,对城防守备之类的军武之事向来好奇,今日只是突发奇想来这东轩门凑热闹罢了。”
    猛地被人拽住右臂,崔锦德自是感到不适,只不过,对方这一开口却着实将他惊着了,只因为这声音……实在太让他熟悉不过了!
    “是嘛……”崔锦德面色有些不自然地点点头,对方这才松开了他的右臂。
    “兄台既然好奇城防守备这等军武之事,那崔某作为此道中人,自当跟兄台好好介绍一番,要不,先随我去看看那城墙高处的点烟台?”
    “如此甚好。”
    二人一前一后地说说笑笑,转眼便来到了城墙边某处无人的角落。
    来回张望,确认西下无人后,崔锦德连忙朝身披兜帽黑袍的男子单膝下跪,抱拳行礼道:“末将崔锦德,参见毅国公!”
    干咳两声后,穆忠君掀开盖在头上的兜帽,面色肃然道:“之所以偷摸过来见你,是因为本督有一项隐秘军令要亲自向你传达!”
    崔锦德自不是傻子,堂堂毅国公,这又是乔装,又是偷摸来找他的,下达的军令当然小不了……
    深吸口气后,崔锦德强震心神道:“都督请说,末将……”
    不等他把话说完,穆忠君便拍起他的肩膀打断道,“这事,你必须得答应!”
    如此强硬的语气,让崔锦德不由得呼吸一紧,难不成,穆忠君是要让他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想到这,崔锦德的后背不由得渗出冷汗来……
    穆忠君死死地看着他,面不改色道:“天色暗下来后,你需将东轩门的守兵撤下去,放心,不用撤下去多久,一个时辰后接着回来守门就是了。不过,你把守兵撤走时,需让守兵们将身上的甲胄军服脱下来……”
    听到这一道耐人寻味的军令,崔锦德心下一沉,他可不傻,更是实打实上过战场的将军,穆忠君命令他将守门军兵撤走一个时辰,还要把甲胄军服脱下藏于城墙角落处,要说穆忠君没有别的心思,打死他都不信!
    不用多琢磨,崔锦德便大致推断出穆忠君的意图了,让自己带离守兵撤离这一个时辰里,肯定是有数百人偷摸进城,让他带兵撤离时命令军卒们脱下甲胄军服,这分明就是给偷摸进城的人乔装成“守兵”的打算……
    可穆忠君为什么要这么做?
    联想起近日朝堂中有关天子遇刺身亡的传闻,崔锦德壮硕的身子猛地一颤……
    难不成,近日朝堂之上的有关天子身亡的传闻是真的?毅国公穆忠君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想借乱生事吗?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崔锦德溢出脑门的汗珠更为茂密了,“都督,末将斗胆请问,您……您为何要向末将下达如此军令?”
    崔锦德说出这句话后,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呼吸声变得愈发急促。
    穆忠君忽然笑了:“怎么?你觉着本督给你下的军令有问题?”
    “都督虽是末将上官……”埋首低头的崔锦德咬牙挺胸,鼓足勇气道:“可末将身为大宣皓轩将军,却并非都督自家的私兵,若……若都督不能给末将一个合理的解释,请恕末将实难从命!”
    被崔锦德出声拒绝的穆忠君非但没有恼怒,反倒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这话说的好,你崔锦德是个难得的公忠良将。”
    说着,穆忠君从衣兜内口处取出一块雕纹九爪金龙的翠色玉佩,明晃晃地亮于崔锦德身前:“威武营皓轩将军崔锦德,可识得陛下的这块随身玉佩?”
    崔锦德神色一怔,忙屈身下跪,恭敬伏拜道:“末将自然识得……见此玉如陛下亲临,臣崔锦德,拜见吾皇……”
    见状,穆忠君昂首低吟道:“本督下达的这道军令是由陛下亲自授意的,否则,我手上也不可能有陛下的随身携带的龙纹玉佩……本督问你,现在还要抗命吗?”
    崔锦德呼吸一紧,忙拱手道:“末将谨遵上令!都督交代之事,末将定会如实照办!”
    “好……”
    穆忠君满意点头,这才将玉佩重新收回,继而披上兜帽黑袍,示意崔锦德送自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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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时间流逝,转眼间便到了深夜,偌大的梁王府内,身着青色薄衫的梁王迟迟未入房安睡,他一手举起茶杯,兀自来到后院中来回踱步。
    身后,听到动静的王府管家陈贝连忙从前堂接连后院的廊道上跑了过来,见是自家王爷自个发出的动静,他略松了口气,“王爷,这时辰己经不早了,您还是赶紧回房歇息吧……”
    梁王回头看了眼陈贝:“是老陈啊……”
    “本王这胸口没来由地发闷心慌,短时间内怕是睡不着了,你来了正好,陪本王聊会儿天解闷吧……”
    陈贝无奈点头,迈着小步走近至梁王身旁。
    饮下杯中茶,梁王背对着他问道:“明儿早上的朝会,你怎么看?”
    按理说,这种关于朝堂的政事,梁王身为宗室王爷是不该跟一个管家多聊的,但陈贝很显然不是普通的管家;事实上,自梁王成年搬进王府后,陈贝就一首跟随在梁王左右了。梁王这些年干了些什么事,人陈贝指不定比他自个都清楚呢……
    所以,梁王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向来是不避开陈贝这个管家的。
    “王爷为何有此问?”
    “近来疯传皇上在江南遇刺身亡,明日朝会想来是避不开这事的。”
    “王爷也认为皇上遇刺身亡的事是真的?”
    “这事能被如此疯狂,总不能是空穴来风。”梁王抬头看天,轻叹道:“虽然现在穆忠武带兵把各大王府都给围了,还限制了我们这些宗室王爷的自由,但有些事,即使我们足不出户,也是能够听到信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昨儿个内阁开了小会儿,好像说的就是皇上遇刺的事,虽然本王没听到准信,但不知是谁,悄摸给本王通信了,说皇上遇刺而亡的事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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