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眼眸中,惊谔渐收,强烈之极的愤怒喷涌而出。
    我刘备,堂堂一州之牧,汉室宗亲,一代名士,却屡为你这个卑微出身的匹夫所侵凌,此恨焉能吞下。
    盛怒之下,刘备一把推开了糜雪,大声道:“传令下去,我要尽起大军,这一次本将军定要亲手宰了聂泽风这匹夫1
    说罢,刘备从壁上拿下所悬之剑,杀气腾腾的走出门外。
    阁中,转眼空无一人。
    许久之后,糜雪才从惊恐中缓过神来。手摸着脸上的巴掌印,贝齿紧咬着红唇,眼眸之中,皆是幽怨之色……下邳以北。
    地平线的尽头,狂尘遮天蔽日,大地在隆隆作响,那山崩地裂的震动。由远而近,迅速的蔓延而来。
    大道之上,聂泽风在策马飞奔。
    自过浮桥。进抵南岸之后,聂泽风就在催动的大军,一刻不停的向下邳方向挺进。
    虽然顺利的渡过了徐水。但从兵力上来看,聂泽风的兵马尚处劣势。
    除却陈圭,刘备在下邳的守军尚有两到三万之多,而且还是以逸待劳。
    野战,聂泽风仗着有骑兵之利,纵使刘备有十万大军也无惧。
    但若刘备坚守下邳不出,以聂泽风的兵力,想要强攻破几倍于己兵力守备的坚城,显然并非一件易事。
    聂泽风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快。打刘备一个措手不及,最大限度的发挥出其不意的效果。
    大军在疾行,下邳已经不远。
    一骑由南飞奔而来,来者正是李丰。
    “兄长,前方斥候回报。刘备已亲率大军前来迎战。”李丰的脸上,迸射着兴奋。
    刘备竟然亲自来了。
    聂泽风亦是精神一振,他最担心的就是刘备坚壁清野,死守不出。
    却没想到,这个老家伙竟然沉不住气,自己率军前来迎战。如此,岂不正中下怀。
    “来得正好,这老家伙敢来,我就让他亲眼见识见识我聂泽风的厉害。”
    兴奋之下,聂泽风遂命全军减缓行军,准备迎击刘备的大军。
    因是为了确保进攻的突然性,此役聂泽风率领着三千多神行骑和一千多铁浮屠先行,一万多步军还在后面。
    骑兵在发起冲击前,必要休养马力,故是聂泽风不再狂冲,一面正常行军,一面让战马恢复体力。
    五千骑兵继续前行,在距下邳城二十里时,聂泽风终于看到了刘备大军的影子。
    聂泽风跃马登上一道小坡,极目远望,纵览敌势。
    却见野视之中,绵延里许的范围,数万徐州军结成了铁壁般的军阵,横亘于大道之上,封住了通往下邳的去路。
    巨大木盾如鱼鳞般竖立在阵前,一支支的长枪如森林般斜向上探出,再往其后,数千弓弩手严阵而待,左右两翼,则各有七百骑兵守护。
    那“刘”字的大旗在迎风招展,徐州军秩序井然,并未因聂泽风军的到来而慌乱。
    这一支军队已是刘备最精锐之师,如今即使面对着横扫荆北的聂泽风骑兵,依然保持着斗志。
    “敌人军阵整肃,看来刘备是拿出了吃nǎi的劲,把最强的兵马也用上了。”
    聂泽风语气中,略有几分赞许。
    只是,那赞许只是一瞬即逝,随即,那刀削似的脸庞,便为猎猎的杀气所占据。
    你刘备再强,又能强得过西凉铁骑吗,眼前的抵挡,在聂泽风看来,不过是螳臂挡车而已。
    “李丰何在。”聂泽风陡然一喝。
    “末将在。”李丰跃马上前应声。
    聂泽风刀锋一指,“本将命你率两千神行骑,迂回敌阵侧后,只许扰乱敌阵,不许短兵相接。”
    “诺。”
    李丰得令,纵马奔下山坡,率领着两千骑兵汹汹而去。
    “副将何在。”
    “在此。”
    副将兴奋上前,不知何时,他又把衣甲卸去,露出了半个赤膀。
    “本将命你率铁浮屠列阵以待,只待本将令下,立刻向敌阵发动冲击,只许进,不许退。”
    副将领命兴奋而去,一千身披重甲的铁浮屠,须臾间便已结成阵形。
    聂泽风虽然在战略上藐视刘备,但在战术上却不敢马虎大意。
    刘备知道自己主力是骑兵,阵中必配有强弓硬弩,若是贸然发动正面冲击,必会步公孙瓒白马义从覆没的后尘。
    聂泽风现在所要等的,就是李丰以轻骑扰乱刘备军阵,只待破绽一出,方才能发动致命一击。
    “名士刘备,就让你看看我这个匹夫的手段吧。”徐州军大阵,刘备一身戎装,手扶佩剑,神色凝重。
    一眼扫去,旗帜飞扬,衣甲鲜明,这些肃然而立的将士,让他心安了不少。
    正前方,漫天的尘土已歇,地一隆隆而近的震动也渐止,远远望去,数千敌骑已停止了前进,聚集在几百步外,不敢再进一步。
    仿佛汹汹而至的敌人,已为自己的军势所慑,不敢再逞凶扬威。
    刘备的脸上,傲然渐起。
    “启禀上将军,糜将军已经倾巢而出,正向上游的浮桥杀去。”
    飞奔而至的斥候,大声的禀报。
    刘备微微点头,眸中掠过几分满意之色。
    陈圭已全部出击,只要能摧毁聂泽风的浮桥,就能隔断南北联系,把聂泽风的一万过江的兵马变成一支我军。
    如此,下邳之危不但能化解,自己甚至还能把聂泽风困死在南岸。
    “聂泽风,就算你奸滑,异想天开的架了一座浮桥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哼。”
    刘备冷哼一声,神色渐生不屑。
    正自畅想起,对面,敌军之阵发生了变化,一支骑兵斜向杀出,却并没有从正面发起进攻,而是向着侧翼迂回而来。
    刘备的精神马上紧张起来,大声喝道:“王威何在?”
    “末将在。”麾下一名武将应声叫道。
    刘备马鞭一指,“贼军这是想迂回我军侧翼,你速去右翼压阵,绝不可令贼军接近。”
    “诺。”
    王威领命,策马飞奔而去。
    右翼处的刘备军阵迅速的改变阵形,大批的弓弩手赶到,准备迎击侧翼而来的敌军。
    迎面观战的聂泽风,清楚的看到了刘备军变阵,便想这刘备果然还有几分斤两,看出了自己要先击他的侧翼。
    “看出了又怎样,刘备,你对付的可不是无名之辈,而是上将李丰。”
    聂泽风对他这位兄弟充满了信心,却也未有一丝忧虑,只昂首静观其变。
    右翼处,李丰率领着两千神行骑,已是飞奔而至,转眼距刘备军侧翼只不到两百步。
    两百步,这已经进入了强弓硬弩的射程范围。
    马蹄如飞,仍在飞速的前进。
    徐州军阵中人影纷动,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李丰凭着一个优秀骑将的经验,判知敌军弓弩手已经准备开弓放箭。
    “全军,向西1
    一声暴喝,李丰急是勒转马头,胯下良驹发出一声“灰律律”的嘶鸣,应声改变了方向。
    两千如箭射来的神行骑,竟于半道间突然改变了方向,掠过敌阵侧翼,向着后方绕去。
    而这个时候,徐州军阵中刚刚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成百上千支箭矢漫天盖地而来,却偏偏晚了一刻,大部分的箭矢射了一个空,李丰的神行骑只有区区十余人被射中。
    避过箭袭的李丰,率军飞速的绕往徐州军后方,再度冲杀而去。
    徐州军阵马上变化,后方的士卒变后阵为前阵,匆匆忙忙的结阵迎敌,而大批弓弩手们则急急的赶往后阵。
    只晚了片刻的功夫,李丰的轻骑已从后阵前掠过,众骑士于马上放箭,一顿飞蝗般的箭矢扑来,瞬息间百余徐州军士被射中,惨叫之声骤起。
    而就在徐州军方面刚刚准备以弓弩反箭时,李丰的轻骑马上又掠阵而过,转眼又绕往了敌军左翼。
    如此这般,凭借着强大的机动力,李丰如耍猴一般,不断的牵着徐州军的鼻子走,逼使对手不断的改变阵形,疲于奔走变化。
    轻骑的强大之处,正在于此。
    刘备常年窝于徐州,平生虽几度跟曹操交手,但那时的曹操骑兵并不强,实际上,刘备可以说根本没有与大规模骑兵交战的经验。
    而他现在所面对的,却是实力仅次于聂泽风的骑将李丰,只几个来回的迂回拉扯,刘备原本严整的军阵,便是秩序渐乱,隐然已有乱了阵脚的迹象。
    破绽,已现。
    东南处,刘备军的阵势现出纷乱,弓弩手和长枪手挤在了一团,一时混乱无法掉转方向。
    只这片刻间的破绽,又岂能逃过聂泽风的鹰目。
    刀锋似的眼眸,杀机陡然,聂泽风厉声道:“铁浮屠,给本将冲击东南处敌阵,只许进,不许退1。
    号令一层层的传下去,列阵已久的副将,此时早按捺不住,闻知将令,长啸一声,纵马跃马便冲了出去。
    一千铁浮屠,轰然而出,挟着无上的威势,向着刘备军阵汹涌而去。
    铁蹄踏地,掀起震天动地的响声,声势浩大,几如决堤而下的洪流一般。
    两万徐州军,无不为之变色。
    敌军,终于发动了强攻。
    刘备见得聂泽风重骑来,一眼扫去,竟是直奔自己军阵的薄弱处而去。
    “糜竺何在?”刘备急是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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