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衰才会发烧。”
    厉盛把手搭上符骁的额头,再一点点下滑,捏上他的下巴。
    “我知道。”
    符骁排斥这样的肢体接触,扭过头,拉住厉盛的手腕,不让他再有下一步动作。
    “烧不退,你走不了。”
    厉盛的手还在往下滑,他一瞬不眨地盯着符骁。
    他想起在医院的时候,把手伸进符骁的病号服里,摩挲着他腰间的疤痕。
    “什么时候能走。”
    符骁偏过头,厉盛的手抚摸着他脖颈上的一圈红痕。
    然后摁在符骁的颈动脉上,他的心跳得和那里一样快。
    刚才他勒着符骁的脖子,一时间没控制好力度。
    “不让你走,怎么办?”
    符骁的脸红是高烧导致的,厉盛说不清自己是为什么,他也像一个高烧不退的病人,沉浸在滚烫的眩晕中。
    “把手拿开。”
    符骁的眉深深地皱着,手撑着床坐起来。
    “我在帮你。”
    厉盛解着符骁的病号服,他的手指穿过扣子,符骁握上他的手。
    “谢谢...我不热。”
    “脱掉好得快一些,还是…你突然不想走了?”
    “想走...麻烦你转过去。”
    符骁从不给别人不切实际的希望,所以他回避着对方炽热的眼神。
    “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厉盛解扣子的手停了,他起身,走向门口。
    “没什么。”
    “我又不是没见过。”
    厉盛走了,符骁脱了衣服,知道他生气了,犹豫了一下,又开始穿衣服,准备回公司。
    推开门的瞬间,符骁正面撞上厉盛,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杯热水。
    不过好在水倒得不是很满,只是晃了几下,并没有洒出来。
    “你要是一直想走,我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让你下不来床的办法。”
    厉盛逼近,搂着符骁的腰,把水递到他的嘴边。
    符骁不会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丝毫不怀疑他不会这么办。
    事实上,他想要的东西,他总会想办法得到,他的手段总是卑劣,他习惯看别人被逼上绝路。
    “现在,你再考虑,要不要照办。”
    “喝水。”
    厉盛的手搂得很紧,符骁没办法后退,只能先就着杯子喝水。
    水是热的,不会太烫,对于符骁来说,是刚好的温度,水流经五脏六腑,胃短暂地暖了一下。
    符骁一颗颗地解着扣子,厉盛的手松开了,符骁转过身脱掉了衣服。
    察觉到身后炽热的视线,符骁缓缓开口。
    “从前不听话,我爸打的。”
    厉盛盯着后背看,他能辨认出是鞭痕,但他想符骁大概也不会说,就没问。
    “现在也是。”
    一样的不听话。
    厉盛把水杯放在床头,见符骁扯过被子躺下,替他关了灯。
    他也有事要忙,但他现在哪里都没去,就坐在床前守着。
    他等着符骁睡了再走,吃了药,符骁大概也疲倦极了,很快就能睡着,所以他也不会等太久。
    他不能在中国待太久,他也不是一定要带符骁去德国。
    只是他以后免不了牢狱之灾,他想把符骁带在身边。
    那天他在符骁病床前说重操旧业,符骁的反应和预想的一样大。
    他向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但他就是明知故犯。
    他走私军火,手怎么也洗不干净了,他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他近乎病态地迫不及待,他想看到母亲脸上的面具一点点碎掉。
    但是又为了在公众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不得不维护司法公正。
    他有一个野心勃勃的母亲,给了他生命又弃他而去。
    他长得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也看不出半点儿德国人的血统。
    他融入不了任何一个集体,人们在经过他时,总会有意无意地打量他。
    他不停地转学,不停地做着自我介绍。
    讽刺的是,他在德国生长,每一次的自我介绍,老师都要他介绍自己的国籍。
    在那样一个以谨慎严肃着称的国家,即使他被人辱骂嘲笑,老师也严肃地警告他,不要惹是生非。
    他也曾怕损坏母亲的形象,不肯还手,但他错了,他一直没等到母亲来替他说话。
    所以他开始还手,他粉碎那一张张可憎的笑脸,把他们全部送进医院。
    他的个子开始长高,他总是愿意买一盒牛奶,听说会长得更高。
    也许牛奶真的有用,他一直在长个子,在班里永远坐在最后。
    他冷着一张脸,他的个子高出一大截,他每天都忍着生长痛。
    他希望别人都害怕他。
    谁又不是一个野心家呢,他在一条错的路上越走越远。
    他想成为母亲的污点,他把自己推向死刑。
    他偏要在德国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他偏要让母亲看着自己错轨。
    “你...在想什么。”
    符骁又醒了,他短暂地睡过去,又被过高的体温弄得难受,出了一身的汗。
    他看见厉盛坐在黑暗里,头低着,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
    “没什么。”
    厉盛的声音冷掉了,但他一直都是这个语气,只不过比之前的话少了。
    “我有事想问你。”
    “问。”
    “怎么来中国了。”
    符骁上次见厉盛,已经是几年前,那时候厉盛就干着走私军火的事。
    这次他突然的造访,符骁觉得有些不安。
    “做生意。”
    国内对这种事管得很严,不可能有空子钻,所以符骁也搞不清楚,厉盛到底做得是什么生意。
    他该继续追着问么…
    “不要做违法的事。”
    符骁警告他,但也知道他向来不会听别人的劝告。
    “水凉了。”
    厉盛拿着水杯离开,符骁望着他的背影,心绪不宁。
    “这几天我都会住在这里。”
    厉盛把房卡递给符骁,他不正面回答,就是没有继续刚才话题的打算。
    “说好了,退烧我就离开,不会再来。”
    符骁没有接,见厉盛摸着口袋,摸了一包烟出来。
    “烟草生意,满意了么。”
    “我只是提醒你不要碰法律的红线。”
    符骁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出于人道主义,不想看着厉盛越错越深。
    “吸烟有害健康,又有谁听了。”
    见符骁皱眉,厉盛忽地笑了。
    “山不见我,我自去见山。”
    符骁不来也不要紧,他可以找过去,像今天一样。
    找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只要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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